“誒?”

　　洛夭夭瞪著大眼睛茫然地望著身前的男人。

　　“怎麽，二十枚靈石不夠嗎?”

　　“夠，當然夠，可是你為什麽選擇借錢給我，而不是直接把我買下來?”

　　“每個人，每個遵紀守法的人，都應該享有自由、尊嚴和權利，不論因為什麽理由，買賣人口都是對人權、人格的不尊重。”

　　江雲低頭朝洛夭夭微微一笑:

　　“何況我相信你會把靈石還上的，對嗎?”

　　“我……”

　　洛夭夭望了一眼手裡的靈石袋子。

　　一個普通的洛雲宗宗門弟子，辛辛苦苦一個月就能賺一枚靈石碎片。

　　十枚靈石碎片，就能搭配一些特定的材料融合成一枚靈石礦。

　　十枚靈石礦，往往能提煉出兩到三枚下品靈石。

　　按照十枚靈石礦提煉三枚下品靈石計算，不到三十年就可以提煉出十枚下品靈石了。

　　當然，如果宗門弟子的職位油水比較多，又比較努力，或許十幾年時間就能湊夠十枚下品靈石。

　　可這比賣身好像也沒好到哪去吧！

　　洛夭夭一臉糾結，看著手裡的袋子看了半天。

　　終於，她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

　　“靈石我收下了，但我可能沒那麽快還你。”

　　她將袋子收起，起身朝江雲鄭重地行了一個禮:

　　“商場浮塵，我都快忘了尊嚴是個什麽玩意啦，謝先生教我。”

　　“不謝不謝，你能還我就行。”

　　江雲笑著點了點頭，隨後雙手背在身後，扭頭就走。

　　一邊走，一邊心裡默數倒計時。

　　三、二、一……

　　“先生請留步！”

　　洛夭夭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我家的布莊現在已經賣給別人了，而且就算布莊還在，銀子也很難買到靈石，不知先生能否為我介紹一個差事。”

　　“差事?找工作?讓我幫你介紹?”

　　江雲指著自己的鼻子:

　　“怎麽我很像濫好人嗎，借靈石給你，還要給你介紹工作?”

　　洛夭夭低下頭，羞愧得紅了臉:

　　“抱歉，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天賦資質不佳，之所以能修到煉氣九層，也是靠著祖上的萌蔭，這樣的資質修真宗門不收，我想賺靈石也沒有去處，如果要還你借我的靈石，我只能……找你幫忙了。”

　　“我倒也很想幫你，可你也知道現在就業形勢嚴峻，煉氣修士一抓一大把，你上街吃個飯都能碰見十個八個的，現在宗門資源也吃緊，天天都在縮減弟子規模，考宗門越來越難，加上你資質條件又不好，修為又不高，又有家裡拖累，想找工作很難的啦……”

　　江雲打量了洛夭夭的臉色，見洛夭夭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於是放緩話頭

　　“……哎，行吧行吧，就當是做好人好事了。

　　“這樣吧，我現在宅子裡缺一個好使喚的人，給我洗臉刷牙、端茶倒水，偶爾幫我傳個信跑個腿什麽的，這差事你願不願做?”

　　見洛夭夭似乎有陷入沉思的苗頭，江雲不疾不徐地吐出了他的後半段話:

　　“一個月給你一枚下品靈石，從你欠我的債裡扣。”

　　“做做做！我做！”

　　洛夭夭雙眼放光，秀手死死抓住了江雲的袖子:

　　“給我做吧！我可好使喚了！一個月一枚下品靈石，你怎麽使喚我都行！”

　　“嗯，那你以後跟著我吧。”

　　江雲點了點頭:

　　“一會你去一個叫小刀會的幫派，叫他們幫你把你和你妹妹的生活起居用品都處理好，然後讓他們送你和你妹妹到洛雲宗去。”

　　“去洛雲宗幹啥?”

　　洛夭夭疑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先生是洛雲宗弟子?”

　　“不是。”

　　“那你這是……”

　　“我是洛雲宗宗主。”

　　“哈哈哈哈哈你又開玩笑，算啦，我現在為你做事，你說讓我幹啥就幹啥！”

　　洛夭夭哈哈大笑。

　　笑著笑著，洛夭夭突然有些笑不出來了。

　　怎麽感覺……

　　我現在的處境……

　　好像和賣身也沒啥差別啊?

　　不僅賣了身，還欠了一筆債?

　　我還得謝謝他?

　　洛夭夭遲疑地打量了江雲一眼。

　　看到江雲正朝她淡淡微笑，頓時臉頰一紅，心生羞愧。

　　該死！江雲先生這麽善良的人，我怎麽能有這麽齷齪的心思！

　　罪過、罪過……

　　二人對視一笑，隨後相互道別，各自離去。

　　————————

　　洛夭夭一路回了家。

　　現在洛夭夭居住的地方是一個三進三出的大宅院。

　　盡管洛夭夭的家族落魄到就剩下洛夭夭這一支，連賺點靈石都要靠賣身，但攢下來的銀子足夠稱得上大戶了。

　　在幾名女婢的簇擁下進了宅子，洛夭夭徑直走到一間屋子中。

　　這間屋子的各項設施完善，還有幾名婢女伺候。

　　“雪雪。”

　　洛夭夭輕喚。

　　在屋子正中央，躺著一具腐爛、發臭，不斷流著膿水的軀體。

　　那具身體已經糜爛發黑，五官也難以辨認，但似乎還存在著感知，在感知到洛夭夭的聲音後，那幾乎僅剩骨頭的腦袋轉過了頭來。

　　“姐姐，你回來啦?”

　　“嗯。”

　　洛夭夭坐到那人身邊，輕聲道:

　　“雪雪，我跟你講噢，我又賺了一筆靈石，你的病又可以堅持一段時間啦，只要堅持下去，未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會變好……嗎?”

　　洛雪雪那幾乎看不清的面部勾起了一個略有些無奈的微笑，隨後又朝洛夭夭問:

　　“這筆靈石是怎麽賺的?”

　　“今天又遇到了那個好心人噢。”

　　洛夭夭有些興奮地說道:

　　“就是上次那個，買了我們那個破葫蘆，還送我們一枚靈石的那個好心人，他借了我二十枚靈石，還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噢！”

　　“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的好心人嗎?”

　　洛雪雪靜靜地望著洛夭夭，遲疑了片刻，忽然問道:

　　“姐姐，你是不是……為了賺靈石，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啊?”

　　洛夭夭一愣，隨後連連搖頭:

　　“沒有沒有，最開始我其實確實是想……咳，反正，我說的都是真的，沒騙你啦，我是真的遇到了一個好心人，他還要接我們倆一起去洛雲宗呢。 ”

　　“呼，那就好。”

　　洛雪雪端詳了一會兒洛夭夭的表情，見洛夭夭的表情不似作偽，便松了口氣。

　　自小跟洛夭夭生活在一起，洛夭夭有沒有撒謊，洛雪雪一眼便能看穿。

　　“安心吧，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例如這句話，就是假的。

　　洛雪雪心裡也清楚，她的病大概是治不了了。

　　若不是身體連動都動不了，恐怕她也早已自盡，不拖累姐姐。

　　“我還是覺得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姐姐，你還是要當心。”

　　洛雪雪小聲說道:

　　“或許那個人在修煉一些魔門的功法，或者想拿你去煉丹、煉器之類的。”

　　“不、不會吧?”

　　洛夭夭縮了縮脖子，有些害怕。

　　“為什麽不會?你有什麽價值能讓他願意借二十枚靈石給你?總不能是喜歡你吧?”

　　“嗯……”

　　“就算是饞你身子，你的身子值二十枚靈石嗎?”

　　“不值……”

　　“姐姐，我覺得，你還是帶這二十枚靈石跑吧。”

　　“跑?不行，我……”

　　“我知道我的病已經沒救了，留在這個世界也只是折磨，就讓我安安靜靜地離開吧，你帶著這二十枚靈石，也能好好過下半輩子了。”

　　“……我收了他的靈石，就不能違反約定。”

　　“姐姐……”

　　“不要再勸我了。”

　　洛夭夭以手捂臉:

　　“哪怕只是一點希望，我也不想放棄，我……還是想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