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上的喪屍已經不像人了。白沫覆蓋住了他們的嘴唇,皮膚也幾乎變成了灰色,他們發黃的眼睛周圍一片漆黑,一些沒被子彈打碎的軀乾上布滿了瘀傷、抓傷和咬痕。
正如我之前所說——他們什麽都吃,喪屍們往往會互相攻擊並試圖吃掉對方,這也是我唯一不討厭的、有關於喪屍的事。
其中兩個非常瘦弱,顯然已經處於病毒末期,但第三個卻很胖,幾乎是浮腫著——這是新感染的人。外面還有幸存者!一股欣喜湧入心頭,但很快我冷靜了下來。
在這一年中,避難所的官員從未放棄嘗試與外界聯系。即使在我們的電力異常短缺、所有的通訊設備幾乎全部失效的情況下,他們也未曾放棄。但並不是努力就會有回報,最大的收獲與他們的努力無關——一架直升飛機曾在一周前飛過,但同時,直升飛機的轟鳴聲吸引了一大批喪屍匯集在校園門口。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把目光放在二樓的平台,喪屍令人生厭的鮮血幾乎濺滿了整個樓梯間。他們的血帶有一種奇怪的綠色色調,同時喪屍的血液比正常人類的要粘稠得多,像是一種粘液。
我強迫自己看向死去的士兵——他的年紀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似乎還要小幾歲。腦袋歪在一邊,後面的牆壁上有一個彈孔。幾乎是瞬間我就明白了——他被咬了,為了不變成那種怪物,他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鼻子一酸,蹲了下去,試圖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身軀。他的胸前掛著一把霰彈槍,握著手槍的右手耷拉在一邊。
對不起,我在心裡默念,然後我的雙手開始在他身上翻找——他可能還有一些沒用完的、甚至是全新的彈夾。我幾乎沒怎麽看他,眼睛斜視著旁邊已經死去的喪屍,我不想再看這位年輕戰士的臉。
當令人作嘔的、粘液一般的喪屍血沾滿我的雙手時,我終於找到了士兵的手槍彈夾。我將兩個全新的彈夾塞到登山包的側兜,然後取下他腰間的、裝著霰彈槍子彈的裝備——說實話,我不知道這種裝備到底叫什麽。我粗略的看了一下,有一側幾乎空了,只剩下了八發,而另一側還有二十枚子彈。
我把它綁在了自己的腰間——像那名士兵一樣。
最後,我把他掛在胸前的那把半自動霰彈槍也拿了下來——準確的說是從他手中拔了出來。做完這一切後,我站起來,轉身面向鄭寧寧和索萌。
“給我一把槍吧——”索萌的聲音很小,她緊緊盯著地面。我理解她的恐懼,但讓恐懼佔據主導地位並沒有任何好處。
“你知道怎麽用槍嗎?”我問。索萌直勾勾的盯著那把沾著血的手槍,沒有回答我。
“瞄準並扣動扳機。”我打開手槍的保險,把它遞給索萌,然後我盯著她的眼睛——“還有,別開槍打我。”
索萌點點頭,她接過槍。
我轉過身子,緊緊抓住旁邊的欄杆,小心翼翼的跨過面前的屍體,樓梯上沾滿了血,粘滑無比。
剛往走下了幾步,身後的槍就響了。幸運的是我沒有受傷。牆上的灰泥掉了下來,當我的心臟再次開始跳動時,我回頭看向後方。索萌半坐在其中一個台階上,睜大的眼睛裡充滿了驚恐。她踩到血滑倒,不小心扣動了扳機。
“我不是故意的...”索萌小聲又緊張,然後她調整好姿勢,站直了身子。
“好吧,至少我們可以得知一件事——你可以對付天花板上的喪屍。”我扯了扯嘴角,轉身下了樓梯。
二樓是政府人員居住的地方,一樓屬於士兵和一些基礎設施,連接醫療中心的弧形長廊也在那裡——我必須穿過一樓。
一樓樓梯間的門框上沾滿了血,左手邊不遠處就是被破開的側門。我藏在樓梯間的門框後,窺視著附近。
外面時不時的響起槍聲,聽起來離我們有一段距離。而一樓的走廊與大廳中充滿了喪屍的屍體,他們散落在地板上。但他們並不是這裡唯一的死者,地上同樣倒著一片片綠色迷彩。
即使台階上已經有死去的喪屍和士兵,我也不敢相信喪屍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原以為感染者會過於瘋狂而無法制定真正的攻擊計劃。我的想法可能是對的,但毫無意義——如果有足夠多的喪屍進行衝鋒,那麽考慮得是否周全並不重要。
但他們到底是哪兒來的?單單是一架直升機怎麽可能吸引這麽多喪屍?我強按下自己的疑惑,在一樓閃爍著紅色光芒的應急燈的照耀下,小心翼翼的走進大廳。
沒走幾步,我就發現幾米開外有動靜——有東西蹲在地上。
我眯著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我看到了一隻喪屍。當我終於意識到那隻喪屍在幹什麽時,我的胃開始翻湧——他在啃食屍體。
強壓著惡心,我舉起槍,扣動扳機。喪屍的頭猛地向後一仰,帶著綠色色調的鮮血噴灑,然後倒地不起。索萌尖叫起來,她的尖叫讓我有些後悔——她根本沒準備好面對這一切,我讓她一起來就是個錯誤!
“索萌,也許你應該回房間去。”我壓低聲音,回頭看著她。“不能每次發生什麽你就尖叫,這樣會引來——”
我話還沒說完索萌就打斷了我。
“對不起!”淚水從她的眼裡湧出,她的話中帶有一絲埋怨。“在動手前你可以給我一個信號嗎。”
“哦,一旦喪屍通知我他們要進攻,我一定會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我冷冰冰地說。
“他們不會讓我進房間的。”索萌低下頭。她的衣服上沾滿了受感染的血液,她說的沒錯,現在我們誰都回不去了——雖然喪屍暴露在空氣中血液不再具有傳染性,但人們只要在任何地方看到喪屍的血液就會變得偏執——誰知道被濺到血時那人的身體上有沒有傷口?誰知道他是不是被咬了?
“你必須保持安靜,好嗎?”我放緩語氣,盡可能溫和地告訴她。“我不希望你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索萌咬著嘴唇,飛快地點點頭,我轉身朝大廳走去。腳下的地面嘎吱作響,我不想向下看,地面上除了喪屍外還有很多士兵,蔣錚的朋友,他們為了保護我們而死。
但我不得不這麽做——因為這是最重要的事,我不想也不能踩到任何、可能會咬我一口的東西。
突然,槍聲從後方傳來,我聽到有人喊叫。我猛地向前走了幾步,緊緊的靠在大廳的拐角,躲在一張辦公桌的後面。鄭寧寧也跟著做了,索萌愣在原地,我不得不用力猛拉了她一把。
外面發生了一些事情,但我什麽也看不見。我只聽到很多叫喊聲、喪屍的呻吟聲、然後是密集的槍響。
當槍聲平息後,我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折疊雙面鏡,緩緩的把它擺在牆壁的轉角處。紅色的應急燈並不明亮,但我仍然能透過鏡子觀察到周圍的情況——這總比我伸出自己的腦袋安全。
大約有十幾隻喪屍搖搖晃晃地從大樓側門的進入,爬上了樓梯。他們成群結隊,我以前從未見過他們做這樣的事情。
但這並不是讓我陷入沉默的原因——他們殺掉了向他們開槍的人,這意味著我們聽到的那些喊叫的士兵已經死了。
“他們要上樓了!”鄭寧寧瘋狂地低聲說道。“大家都躲在上面!”
她的面容因驚恐而有些扭曲。
看著這個十三歲的孩子,我抿了抿嘴唇,什麽也沒說。手中的槍突然變得很重,如果我向喪屍開槍,在我死掉前,我可能能帶走一兩個,幸運的話帶走三四個也有可能,但我不可能殺光他們——那些士兵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幾個拿著槍的孩子?開什麽玩笑,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我們很幸運,喪屍們選擇上樓而不是來這裡。
“他們會殺掉所有人的!”鄭寧寧看著我,她再次強調到。
“我們救不了他們,就算我們賠上性命也救不了。”我衝她搖了搖頭,然後粗聲粗氣地說。“況且,她們鎖了門,她們很可能得到救援。”
她們倆都沉默了下來。誰都知道,除了那些簡單的軍用床之外,樓上的人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在面對有著槍支的戰士都無法抵擋的喪屍時,她們只有一條出路。顯而易見,那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