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中的空氣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渾濁,我按照蔣錚的指示拉開了電閘。
幾秒後一盞又一盞的燈相繼明亮起來,幾乎在同時索萌衝向了我。
“你做什麽?”我端起槍指著她。
索萌指著我的身後,“我們得把防空洞封閉起來——”
“不可能。”幾乎是聽到她的回答的瞬間,我否定了她的話。即使我已經知道蔣錚沒幾天可活了,但我仍存著一些私心——喪屍病毒三天后才會完全發作,之後病毒會把他變成怪物,但正如我之前所說的——也許像我弟弟一樣,他也能撐過去呢?
況且,樓上還有那麽多的幸存者。
“沒這個必要。”
索萌看向我的目光中帶著不甘心,我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太害怕了,以至於忘記喪屍根本不會開門這件事。是的,喪屍們會破門而入,但那只是憑著他們被病毒強化後的力量,而不是智慧,病毒破壞了他們的大腦,他們無法策劃任何事。
我轉過身握住防護門上的環形把手,向順時針的方向轉了三圈。做完這一切後我看向站在一旁的鄭寧寧與索萌。
“走吧。”
一路上,除了索萌喋喋不休的說著沒把門鎖死很不安全外,我們誰都沒再說話。
防空洞的大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們走了有十多分鍾才終於到了蔣錚提到的那個路口。然後我們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些聲響,由於回響和距離,我聽不清楚那些聲響到底是什麽,我只能確定一件事——它們不是尖叫。這讓我的心情變得沒那麽沉重——因為也索萌不再說話了。
也就在此時,一陣劇烈的晃動傳來,仿佛什麽東西爆炸了一樣,一時間防空洞內充滿了喊叫。牆上的石灰被震落下來,我把鄭寧寧護在懷裡,索萌緊緊靠著牆壁。等到震動過去,索萌和我都加快了速度。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但我不能死在這裡,我弟弟還生死未卜。
又過了不到十分鍾,在穿過幾個向上的台階後,我們來到了一扇防護門前。我能夠感覺到這裡的空氣變得潮濕了起來,溫度也有所下降——外面也許靠近水源?
門在幾分鍾後被打開,一股冷空氣吹了進來,外面很安靜,甚至能聽到水珠滴落到地上的聲音。
出口位於校園附近的一座小山,走出去後我勉強辨認了一下自己現在的位置。
等索萌與鄭寧寧都出來後我把防護門再次鎖好,然後沿著公路小心翼翼的向山下走。
月光下,我看到鄭寧寧和索萌跟在後面。我們跑得比我想象的要遠得多——在更遠的山腳處,我看到了隔離區,或者說原來的隔離區.
學校著火了。也許是為了遏製感染,留在那裡的人決定將其燒毀,並燒毀了所有可能仍在其中的喪屍。至於幸存者和士兵們——我希望他們都躲進防空洞了。
有那麽一瞬間,我被火焰迷住了。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想蔣錚、不去想那棟幸存者藏身的大樓,以至於我根本沒注意到鄭寧寧和索萌背後的陰影。
直到尖叫打破了平靜,喪屍撲向索萌。
當我回過神掏出手槍時,他已經撲到了她。
索萌跌倒在地,她手中的槍被甩在一邊,而那隻怪物緊貼在她的背上。它那已經不能稱之為手的爪子掠過她的手臂,泡沫般的口水流到她身上。就在他的牙齒陷入她脖子柔軟的肉裡之前,我向他開槍了。
膠狀的血液從傷口噴出,他的頭向後仰去,然後流著口水,倒在地上。綠色的血流滿了索萌的新傷口。當她從他身下爬出來時,她還在尖叫。
但已經太晚了。
“索萌,你沒事吧!”鄭寧寧跑向她。
當喪屍襲擊時,鄭寧寧就站在索萌的旁邊。她把手放在索萌的肩膀上,避免碰到索萌身上的抓痕,並試圖把索萌從地上拉起來。我看了看被索萌甩到地上的手槍,不動聲色的將它別在腰間。
當索萌終於停止尖叫時,她茫然地凝視著我們。
喪屍發出空洞的呼吸聲,我走過去確認它是否真的死了——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種。也許是由於射擊距離太近,喪屍的半張臉已經沒了,它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但它仍在呼吸,這讓我很想再開幾槍,但我不能浪費子彈。
我站起來不再看它,把目光放到周圍的黑暗之中。我們周圍的土地並不貧瘠,高大的樹木中生長著一些小型灌木,顯得生機勃勃,但我還是感覺到了一種令人絕望的荒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重——黑暗中隱藏著危機,而我孤立無援。
隔離區的火焰愈演愈烈,大多數喪屍都聚集在那裡。追趕索萌的那個可能是掉隊的喪屍,但我不想冒任何風險。
“還會有更多喪屍來嗎?”索萌問道。
“我想他們都在參加校園燒烤節。”我放下了槍,然後再次看向山下的隔離區,我幾乎能聞到那股焦糊味。
鄭寧寧放開了索萌,她在裙子上擦了擦手,試圖把血跡擦掉。索萌環顧四周,確保我們沒有被包圍——她沒有意識到眼前有更大的問題。
“你手上有傷口嗎?”我輕聲問鄭寧寧。鄭寧寧意識到我在問什麽,所以她開始更拚命的擦拭雙手——她從她印著名牌標志的小挎包中拿出了一包濕巾。
“不,我不知道。”鄭寧寧搖搖頭,她看了索萌一眼,悲傷的表情油然而生。
“快點。我們必須走了。”我看了鄭寧寧的雙手一眼,鄭寧寧低下頭跑到我身邊。我端著槍轉過身。
索萌慢跑著跟在我們後面,“我們去哪?”
我咽了口口水,轉身面對著她。
“不。”我輕聲說。“你不能跟我們一起。”
我指著她手臂上的抓痕。從喪屍流口水、流血的樣子來看,她肯定是被感染了。
“什麽?”索萌一開始不明白我的話,然後她開始瘋狂地擦拭著自己的手臂,仿佛這樣就能清除感染。“不——這只是一個劃痕!我會沒事兒的。”
“也許吧。”我說。“但我不能冒這個險。”
“你不能把我丟在這裡!”索萌哭了,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
她是一個嬌小脆弱的女孩,而且剛剛受過傷。就算我不想把她留在這裡——但在這種情況下我只有兩個選擇,留下她又或者殺掉她,而她更不會喜歡第二個。
“對不起。”我轉身離開她,但索萌一直跟在我們身後。
“如果更多的喪屍來了怎麽辦?”索萌問道。
“對不起。”我重複道。我強忍著顫抖,保持著平靜的聲音。我手裡還拿著霰彈槍,當她不斷靠近時,我瞄準了她。“你不能跟我們一起走。”
“但如果我沒有被感染呢?”索萌再次哀求道, 我感覺到鄭寧寧在看著我。
“我必須去找我的弟弟,而如果你變成喪屍殺死我們——我不能承擔這樣的風險。另外,我不想殺你,所以我寧願現在把你留在這裡,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索萌沒再進行任何辯解,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然後用那種無辜又無助的眼神看著我。
我知道她這次不會再跟蹤我們了,所以我背對著她,繼續向山下走。
“對不起,索萌。”鄭寧寧在我身後說,我側著身子看向她,她的聲音怯生生的。“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索萌什麽也沒說,我不知道別人會如何回應,但我們剛剛把她留在這裡等死——所以她可能也不會有什麽好話。
而我?我剛剛創造了另一個容器來傳播這該死的病毒!但我無法殺死她——特別是當她還是一個有理性思想和情感的人時。如果她變成喪屍,我不會猶豫,但我希望我再也不會遇到她。
鄭寧寧急忙跟上我的步伐,一時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我瞥了她一眼,月光在她無言的淚水中閃爍著。我試圖想一些安慰人的話,但我什麽也說不出來——我甚至沒有為蔣錚流過一滴眼淚。我不想為她或任何人哭泣。
我掏出那把別在腰間的手槍,遞給了鄭寧寧。
“也許我應該把槍留給她。”鄭寧寧拿著它沉默了一會然後說。
“你更需要它,她已經是個死人了。”我提醒這個蠢丫頭。最後,在我冰冷的目光下鄭寧寧把槍別在裙子腰部系著的皮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