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知道你只剩下不到三天的生命時,你會怎麽做?我不知道別人,但就我來說即使根本沒有其他事情可做,睡眠也不在我的選擇之中。
每天都會有一名武裝的警衛給我送來三頓飯,當然只有饅頭和水,雖然這些東西並不是很好吃,但現在吃東西已經變成了我唯一的的消遣——我的胃已經死了。
在有限而短暫的睡眠中,我睡得很香,即使夢境中充滿了可怕的噩夢。我夢見我變成一個怪物,殺掉了所有我關心的人,即使是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比如方涵、劉豔玲和蔣錚,還有我的父母。我把他們撕開,然後尖叫著醒來。
“嘉希!”鄭寧寧關切的喊道,她的聲音從牆壁後傳來,聽起來悶悶的。“嘉希!”
“我沒事!”我大喊道,盡管我的全身都痛,但我仍不想告訴他們。臉頰再次被淚水打濕,我用手背擦了擦,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我沒事!”
“怎麽了?”即使是厚重的牆壁也無法掩蓋鄭寧寧話語中的恐慌。
“沒什麽!噩夢而已!”
我敢肯定她認為我正在變異的某個階段,我也這麽認為。但截止到現在我還沒有任何明顯的症狀。除了渾身上下那些未經治療的傷口所帶來的疼痛感外,我什麽都感覺不到。
我的衣服髒兮兮的,沾滿了乾涸的血跡。我沒有費心去清理它們又或是清理傷口,因為我知道我隨時都會死去。
襯衫下的腹部,那道被玻璃劃破的傷口已經結痂。而我的臀部,被咬傷的邊緣又紅又腫,傷口本身已經有一部分結痂,但它不斷破裂,滲出血液和膿液。我的血看起來還是像血。它還沒有呈現出那種綠色的色調。
碎玻璃也刮傷了我的膝蓋和腿,但它們太小了,我根本不在乎。
我渾身都是瘀傷,全身因汽車翻滾和戰鬥而酸痛。我觀察了每一個傷口,想知道這是否符合某種症狀。如果走了狗屎運,那它們可能只是正常疼痛,但你更多的可能性是病毒正在生效。
門口傳來了沉重的敲門聲,隨後陸海音命令我站到門前。
“晚飯時間。”陸海音打開底部的小窗口,金屬托盤被他推進來。
“這是晚飯?”時間在金屬盒子裡沒有任何意義。
“是啊。”陸海音沒有像往常那樣離開,他停留了一會。“差不多了。72小時的保留期,再加24小時的觀察期。但為了安全起見,你要待到明天早餐後。在這個房間裡吃完最後一頓飯,你就自由了。”
“你是說...”我一頭霧水,我原以為我要永遠呆在這裡,但這已經是第四天了。“我已經....”
我起身走到門前,由於我好幾天都沒有動過,關節變得僵硬,僵硬和癱瘓是喪屍病毒發作的症狀,這讓我有些擔心。
“你和那個小姑娘受傷了不是嗎?這還是第一次有受傷的人從隔離屋裡離開呢——”陸海音聽起來很震驚,然後他轉變了話題,“我一個小時後回來拿你的托盤。”
“不是被喪屍咬的....”我無力的辯解著,陸海音的話讓我放松了下來,僵硬的關節也變得重新協調起來。不管陸海音相不相信我,但起碼我能離開這裡——他們不認為我被感染了。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然後慢慢滑在地上。
——他們不認為我被感染了。
我應該告訴他們我被咬了嗎?也許病毒在我身體中潛伏的時間更長一些。也許當我一出門症狀就會爆發,到那時,一切都晚了。我會傷害其他人,傷害那些我真正關心的人。我需要在他們讓我出去之前警告他們。我剛想叫住他,但一個念頭從我心底升起。
如果——如果我像嘉明一樣,對病毒免疫了呢?也許我們的父母也是免疫者,如果喪屍沒有把他們撕碎的話,他們也許也能活到現在。
但即使我免疫了,我應該告訴其他人嗎?醫生和科學家需要知道嗎?更重要的是,我想讓他們知道嗎?
嘉明一直被關著,他們保護了他的安全。以前,蔣錚能夠照顧嘉明,並確保他們正確對待他。但現在,蔣錚不在這兒,他永遠也不會在出現了,如果我也被關了,我就無法照顧他——如果我沒有變成喪屍,我需要在外面,而不是被困在實驗室裡。
第二天早上陸海音上敲門的時候,沒有叫我站到門前。他剛把門打開,明亮的光線就穿透了小屋的黑暗。空氣中的寒意從他身邊掠過,提醒我需要收緊自己身上的毯子——除此之外,我需要把咬痕蓋住。
“早上好。”陸海音咧嘴一笑,我站了起來。
“我自由了?”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我試探性地走出去,眯著眼睛。其他隔離小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四處尋找段雲飛、李瀾或鄭寧寧,但我沒有看到他們。除了幾個年長的士兵,我沒有看到任何人。
“我的同伴呢?”我問道。
“他們已經在路上了。你是最後一個。”他向前方走去,示意我跟上他。“走吧。”
“去哪裡?”
“你必須好好清理一下自己,”陸海音停在大門旁邊的一座混凝土建築前。這讓我想起了高速公路邊的一個休息站,但這個更小,沒有那麽花哨。“進去洗澡。確保你身上的所有東西都是乾淨的、未受汙染的。把你的髒衣服放在袋子裡,它們需要被焚燒,那條毯子放在白色的筐子裡,有人會收拾它們。至於你們背包裡的物品,在三天內會送往你們的住宅,我們需要對物品進行再次消毒與檢查。”
“我要穿什麽?我沒有別的衣服。”
“裡面有一些。”他在門口做了個手勢。“去吧。當你結束清洗後,從另一扇門出去。我會在另一邊等你。”
建築物的入口旁邊有兩個獨立的廁所和一個水槽。裡面是三個有隔板的淋浴間,淋浴間沒有門。房間的另一邊是一扇門,大概通向隔離區。
大樓的門沒有鎖,我不喜歡,但我必須使用它。我脫下衣服,把它們放在地上的紙袋裡。
在不遠處的地板上,有人放了一條折疊的白色毛巾,上面有灰色的運動褲,一件白色T恤,一件運動胸罩,內褲和一雙人字拖,人字拖旁是一塊包好的小香皂。
熱水從花灑中噴湧而出,我拿著香皂用力的擦洗皮膚,希望能擺脫我可能攜帶的任何病毒。我用力的清洗著我被咬傷的臀部,在香皂的刺激下,傷口開始燃燒。下水道周圍的水被我的血染紅,我只能咬著嘴唇防止自己叫出聲又或是哭泣。
除此之外,淋浴的感覺非常好。
我穿好衣服,自從踏上旅途後這是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全身都很乾淨。我仔細的檢查了我的傷口,等它們不再滲出鮮血後,我跨進了隔離區的門。陸海音和另一名士兵站在一起,段雲飛和鄭寧寧在他們旁邊等著。
鄭寧寧穿得和我一樣,但段雲飛得到了一條牛仔褲。不知何故,他看起來很棒。
“嘿,”鄭寧寧對我笑了笑,把她濕漉漉的頭髮推到耳後。她的金項鏈在脖子上閃閃發光,我很高興他們沒有從她那裡奪走它。然後她跑向我,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裡,小聲地說,“我不確定你能不能——”
“我沒事。”我抱著她,大概一分鍾後,我把她從我身上撬開,這樣我就可以再次呼吸了。
“你們打算住在一起嗎?”陸海音看著我們問。
鄭寧寧和段雲飛看向我。
“嗯,是的。”我點點頭。我不知道他們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但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我看不出還有什麽能把我們分開。
“我帶你去你們的房間。”陸海音轉身帶路。
這讓我意識到了李瀾並不會和我們在一起進入真正的避難所。一瞬間,我的胃部開始扭曲,心臟止不住的泛出酸意,強烈的嘔吐感從腹部頂了上來——我們已經這麽近了,但李瀾沒能撐過來。
我從未聽到過李瀾大喊大叫,即使實在喪屍包圍我們的時候,他永遠是那麽的冷靜、可靠。我想問問李瀾的事,但陸海音走得很快,我只能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盡量不去想這件事。
很快,我看到了一個個被集裝箱改裝成的住宅,偶爾還能看到一些房車。我環顧四周,高大的磚牆圍住了我們,形成了一個小院兒。小院兒的中心是一棟大樓,在磚牆之外還有很多棟大樓,他們圍繞著中心呈放射性展開,我注意到有一棟大樓破損了,像是被什麽東西撞到似的,這讓我想起了那些從天而降的衛星。
陸海音把我們帶到一條小路上,這麽長時間以來,我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生命跡象。衣服掛在晾乾線上。一個小孩在泥土裡玩玩具車。一個女人站在集裝箱前看著我們。
盡管這個地方有一種拘留營的氛圍,但它充滿了希望。
“真正的隔離區在地底——”陸海音在看到我們欣賞周圍的地區時自豪的解釋到。“早在喪屍病毒爆發之前,它就被建立了,以防發生任何重大的戰爭。這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社區,據我所知每個省會的地下都有類似的建築——”
“哇——”鄭寧寧總結了我們對這句話的敬畏震驚。
“小型的地面建築是隔離後建造的,你們後期會了解到這一政策....對了每月十五號地面上都會有夜市....”陸海音突然在一個大型集裝箱前停了下來,“這是你們的朋友給你們的禮物,他被征用了。”
陸海音衝我們笑了笑,“現在培養一個醫生並不容易——原本你們只能得到兩個小集裝箱用來過渡....”
李瀾沒事——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集裝箱的外殼是灰色的,陸海音給了我們三把鑰匙。緊接著他帶我們走到了附近的一個打開的防護門前。
“從這裡下去是地下建築,掙個隔離區內你們能看到很多類似的防護門,地下1-6層是平民居住的地方,每層都有六個公共衛生間和淋浴室,四層主要是食堂,六層主要是醫院,七層住的基本上都是士兵。”
我們跟在陸海音身後,他帶著我們繞過幾個樓梯,然後來到了地下三層。陸海音指著一個房間,“這是你們的單位房,四室一廳。有個過命的醫生朋友真好——”
“你們這位朋友可有點不簡單——”陸海音打趣的看向我們,他眼中的情緒有些意味不明。
但我們三人並沒有回應他,說實話我也一頭霧水,一個還在實習的醫學生能得到這樣的重視嗎?一陣沉默後,陸海音遞給我們三張房卡,“你們會在三天內接收到工作,如果有什麽擅長的可以在今晚之前進行申報,工作中心會分配給你任務。你們背包裡那些沒有受到汙染的物資已經送到房間裡了。現在——進去吧,讓自己舒服一點,地下居民的負責人會在不久後造訪。”
“等等,”當他轉身離開時,我叫住了他。“我什麽時候能見到我弟弟?”
“我還在慶幸你沒問我這件事呢。”陸海音苦笑著看著我,我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他歎了一口氣然後回答道,“我不確定你弟弟是否在這裡。我會調查一下,然後回復你。”
“這位負責人呢?他知道嗎?”我追問道。
“不。如果真如你說,你弟弟被隔離起來了——她不可能知道,她隻負責普通的平民。”陸海音搖了搖頭,離開了我們。
“他叫程嘉明!”我看著陸海音的背影喊道。“九歲!”
我想見嘉明,但我不想與那些幫助我們的人為敵,所以我沒有像之前那樣纏著陸海音。除此之外,我似乎真的免疫了,這意味著我有充足的時間可以等待。
“來吧,”段雲飛把手放在我的背後。“去看看我們的新家吧。”
“我們有燈!”鄭寧寧一走進去就尖叫著打開了燈。
這裡讓我想起大學的學生宿舍,除了更大一些以外。連接門和客廳的走廊也是廚房,一個灶台被鑲嵌在廚房的台面上,台面中間是一個水槽,另一端放著一個小冰箱。台面下面是櫥櫃,地板上鋪了一層看起來十分廉價的灰白色油氈。整個房間都沒有窗戶,但有通風系統。
鄭寧寧立即跑到水槽旁,這裡的一切都讓她非常興奮,她打開水龍頭。“我們有水!”
有了這種肯定,她衝到另一端去探索臥室。廚房右邊是一個小型起居室,也是客廳和餐廳。一張米色和藍色的條紋沙發環繞著桌子,就像一個隔間。沙發旁有一個小躺椅,一台13英寸的電視正放在靠近牆壁的小支架上。
在房間的盡頭有一條狹窄的走廊,走廊的盡頭牆壁上分別有五扇門,連接著四個房間和一個帶淋浴的小衛生間。我們都為此而感到驚喜,陸海音的話讓我們覺得屋子裡並沒有配備衛生間,但顯然李瀾的醫生身份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我仿佛明白為什麽陸海音要一再強調這件事了。
有三間臥室都非常小,裡面分別擺放著三張單人床。最後一間稍微大一些,我們一致同意將它留給李瀾。
在分配好房間後,段雲飛和鄭寧寧一起坐在了沙發上,我轉身拿起背包走進臥室。據陸海音說,一會而還會有別的工作人員來,我需要處理一下我臀部的傷口,避免它滲出血液。
我將臥室的房門關好,撩起衣服向下看,只有少量的血液滲透了我的內褲。等我從房間出去時,段雲飛和鄭寧寧仍在辯論。
“還能有什麽?”鄭寧寧翻了個白眼。“電視可能只是個擺設——”
“也許他們有局域網呢?”段雲飛反擊到,“他們有水、電、食物、醫療設施....”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討論,鄭寧寧回頭望向門口。
“我應該回答嗎?”鄭寧寧問道,我分不清她是興奮還是緊張。
“喂?”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然後她推開虛掩著的門,把腦袋探了進來,“有人嗎?”
“嗯,是的——”鄭寧寧跑向門口,段雲飛緊隨其後。我站了起來,盡可能謹慎地畏縮著,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受了傷。
女人看著我們笑了笑,然後用沙啞的聲音說,“我還擔心弄錯地址了——地下房間長的都一個樣。”
女人看起來大約五十歲左右,灰白的頭髮向後挽著,頭上圍著一條頭巾。她穿著黑色的工裝褲,上身套著一件褐色的工作服,背著一個小挎包。
“我喬鈺,他們都叫我喬姐。”她再次展現出一個溫暖的笑容,緊接著她仰起頭盯著我們,“你們是一家人嗎?”喬鈺盯著我們問道。
“不完全是——”我側靠在走廊,盡量讓臀部遠離牆壁。
“啊,我明白了——”喬鈺明知故問地點了點頭。“所有這一切總歸有一個好處,它把人們聚集在一起。讓陌生人幫助陌生人,讓大家相互了解。”
這句話在空中懸了一會兒,裡面充滿了我以前聽過的熟悉情緒——不出意外,每個活到現在的人都曾失去過對他們來說重要的人。
“不管怎樣,”喬鈺重新將話題扯了回來,“他們把你身上的衣服都拿走了對吧?”
鄭寧寧聳聳肩。
“我們這裡提供了基礎的衣服,還有洗漱用品。”喬鈺的話讓鄭寧寧眼睛亮了起來。“我帶你們去拿一些。屋子裡所有的毛巾和毯子都是屬於你們的,之後再想獲取就需要用工作積分兌換,所以要好好對待它們。我們在水槽裡洗衣服,然後把它們掛起來晾乾,有些人選擇給自己兌換了地上建築,如果你們也擁有的話可以選擇在太陽下晾曬。不過我們只有自製的肥皂,但話說回來,很多東西都是幸存者們自製的。”
她從小挎包中拿出一個小冊子,放在桌面上攤開。
“所有的飯菜都在食堂供應。”喬鈺示意我們看向打開的書頁,她的手指放在書頁的某一處。“所有的食物都在這裡配給。我們有一些罐頭食品和乾貨,以及自己的生態種植園、小型養殖場。”然後她停頓了下來,“不過養殖場現在還不支持食用,數量太少了——但政府不會丟下每一個平民,我們仍在進行努力,讓每一位幸存者都能吃到乾淨健康的肉。”
“我們會給你們一兩天的時間用於調整休息。大後天時,你們都會被分配到工作。都是一些基本的東西,比如烹飪、清潔等。政府和士兵們會處理更困難的任務。每個人都在努力,每個人都得到了照顧,這才是最重要的。”說完這句話後,喬鈺轉身盯著我們,我以為她發現了我的不正常,但緊接著,她衝我們笑了笑,“說起來,你們被救真是走大運了,前幾天還聽說之後除了每月定時的突襲任務外,士兵們已經不會向外搜救了——”
“什麽意思?”鄭寧寧搶先問道。
“喪屍越來越多了....大約一周前?”喬鈺皺了皺眉,看起來她也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園區派出了三架直升飛機,其中有一架發現了葉榆市和南麗存在著避難所,但當其中一名飛行員返航時發現葉榆市的避難所已經被毀了。”
鄭寧寧和我同時吸了一口氣,我們在對方的臉上找到了相同的情緒。喬鈺看向我們,也許是為了照顧我們的感受,她轉換了語調,“你們也是從葉榆市逃出來的?”
我點點頭算是在回答她,她的話讓我再一次想到了蔣錚和索萌,以及那些被困在大火中的士兵和大樓中的幸存者。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難看,喬鈺的聲音變得溫和起來,“別太擔心了,飛行員在返回的路程中看到了一批幸存者,他們在你們之前不久抵達了這裡,這也就是為什麽你們沒被喪屍吞噬掉的原因,大部分喪屍都被他們吸引走了。也許抵達這裡的幸存者中還有你所關心的人。”
“我帶你們去拿點衣服吧,然後四處轉轉?”喬鈺話鋒一轉,提高了聲調。然後她搓了搓手,看著我們。“那些幸存者們大部分在一樓,據我所知其中還有位女護士。”
我不可能冒著到處流血的風險出去徘徊。另外,也許是終於感受到了安全,此時此刻酸痛佔據了我全身。
“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留在房間裡,”我看了喬鈺一眼,然後補充道,“休息。”
鄭寧寧看著我,她眼眉低垂,她可能認為我會讓她也留下來。
“你去吧,你可以幫我挑選衣服。我相信你知道我的尺寸。”
“你確定?”鄭寧寧眼前一亮。
“是的,去吧。”我笑著對她點點頭,然後補充道:“別給我拿裙子就好。”
“我想我也會留下來。”段雲飛做出疲憊的樣子,揉了揉後頸。
喬鈺先是祝我們一切順利,並邀請我們共進午餐,在得到我們肯定的答覆後,她和鄭寧寧離開了。我離開牆壁,把手放在臀部,遮住血跡,蹣跚地走到沙發的另一邊,疼痛越來越嚴重。
“怎麽回事?你還好嗎?”段雲飛的臉因擔憂而皺起,他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想要扶著我,我推開了他。
“我需要你找到李瀾。”坐下的疼痛讓我咬牙切齒,我只能讓自己側躺在沙發上。
“瀾哥?為什麽?”段雲飛看起來即擔心又困惑。
“我只是...我需要他。”我低下頭,並不想和他對視。我知道我可以信任段雲飛,但我不想告訴他我被咬傷的事——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需要一位醫生,而李瀾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你需要醫生?”段雲飛緊張起來,漆黑的眼睛裡閃爍著恐懼。
“只是幾道傷口,汽車被掀翻時玻璃劃傷了我....”我撇了撇嘴,“請找到他。”
“嘉希,”他吸了口氣。他說我名字的方式讓我感到一陣溫暖,但我忽略了它。“那我走了,你自己一個人沒事吧?”
“嗯。”我衝他點點頭。
“你確定一個人呆著沒事?”
“是的!我確定!”我再次撒謊。
“好。”他走向門口,然後停了下來再次看向我,然後他歎了口氣,推開了門。“我會盡快回來的。”
他一出門,我就拉起襯衫檢查傷口。傷口仍然腫著,鮮血和膿液幾乎浸透了我的褲子,看起來不太妙。運氣讓我對喪屍病毒免疫,但一種老式的感染會殺死我。
我起身,一瘸一拐地去了廚房。我在兩個抽屜裡翻了翻,終於找到一條印著藍色花朵的洗碗布。我把它壓在傷口上,重新側躺在沙發上。
段雲飛似乎花了很長時間。我再一次陷入了掙扎——我是否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我弟弟是否在這裡?如果他不在這裡,我應該做什麽?
之前我很確定,只要我到隔離區,就能找到他。但到目前為止,這裡沒有人聽說過他。也許他從未來到這裡。
開門聲響起,段雲飛衝了進來,李瀾緊隨其後,我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李瀾穿著藍色的工作服,隨身帶著一個綠色的小箱子,看到他,我的心猛地跳了起來。雖然已經通過陸海音確認了他還活著,但看到他好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的這種感覺十分奇妙——我們都撐下過來了,我們四個人不多不少。
“怎麽回事?”李瀾把盒子放在我旁邊的桌子上,他的眼睛打量著我試圖尋找創傷的痕跡。
段雲飛徘徊在他身後,專注地看著我們。他一隻胳膊交叉在胸前,啃咬著指甲。
“我們能有一些隱私嗎?醫生、病人的特權之類的。”我輕聲問,段雲飛停止動作,他看起來很受傷。
“嘉希,這裡只有我,”段雲飛拂了拂眼睛上的黑發,他盯著我。
“我知道,但是...”我無奈地聳了聳肩。
“雲飛,給我們一分鍾?”李瀾問道。
段雲飛大聲歎了口氣,他翻了個白眼,坐在沙發上生悶氣。在我們的注視下,一分鍾後他砰的一聲關上了臥室的門,李瀾的視線又轉回到我身上。
“怎麽回事?”
“你是醫生,所以你不會把患者的情況告訴任何人,對吧?”我認真的問,他漆黑的眼睛中閃爍著光芒,我握了握她的手再一次重申:“你必須保證你不會告訴任何人。”
李瀾皺起了眉頭,但他並沒有讓我失望。“我保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我被咬了。”我拉起襯衫,褪下褲子露出受傷的臀部,他瞪大了眼睛。
“喪屍?”
“噓!”我瞥了一眼大廳,我不知道這個地方的隔音效果到底怎麽樣。“四天前.....什麽也沒發生。”
“你沒有症狀?”
“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傷口很疼。”
“你免疫了?”李瀾倒吸一口涼氣。
“我認為是這樣的.....但你不能告訴任何人,我不能被關起來,除非我找到我弟弟。”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李瀾淺淺的吐出一口氣,他再次向我承諾。“但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們的,你的傷口被感染了,雖然不是喪屍.....病毒...”
李瀾艱難的突出這個詞,緊接著他轉換了語氣,“但誰知道喪屍都啃過什麽?”
“我明白,但我不能告訴其他人。我不能告訴那些士兵或是其他醫生,至少現在不能。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盯著他的雙眼,我知道他不會背叛我。
“你不必這麽偏執。”李瀾打開他的工具箱,戴上一副橡膠手套,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小瓶藥水和一些紗布。當他開始清理我的傷口時,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所以我移開了視線。
“我不是偏執....”當他清理膿液時,疼痛導致我抽搐了幾下,“你見過我弟弟嗎?”
“沒有,我還沒看到更多的東西。”他低著頭,從背包裡拿出一把小剪刀。我不知道他打算對我的傷口做什麽,但疼痛再次席卷了全身,我幾乎尖叫起來。
“對不起。”他輕聲說。
“沒關系。所以....你也不知道嗎?”他接觸到的人比我們多,我原以為他會有更多消息。
“嗯,我不知道,但我會幫你打聽的。他叫程嘉明,對吧?”
“沒錯...”我眼角的余光看到李瀾從盒子裡掏出一個注射器,我做了個鬼臉。“看來你得到了一個百寶箱。”
“確實。嚴格來說,我是從政府手中偷了一個百寶箱——這是我工作的第一個上午,我還沒被允許使用它們。”李瀾的語氣變得輕松起來,但緊接著他做出了警告,“你可能會感覺到刺痛。”
李瀾一邊注射一邊解釋說,“抗生素,喪屍的嘴是出了名的髒。”
我試著對他微笑,“所以這不符合標準程序?”
“有點。”他用紗布輕拍咬痕周圍的區域,將其擦乾。“我不認為他們會想要任何無關人員出現在7層以下。如果群眾需要治療,可以去三層、六層的醫院,當然七層也可以去,那裡居住的都是士兵,或是備用人員,一層也一樣。七層往下有很多科學家、專家和軍官。宿舍和辦公場地分隔開來,越往下走,研究就越專業。外部的大樓主要用於公共活動和政府官員,承擔了基礎的培訓和其他工作....”
“你住在?”
李瀾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我被分到了十層,他們給了我一個帶床的小房間。這裡的管理很嚴格,除了指定的層數外,我不被允許到其他樓層,除了公共區域外,也就是平民區域。”
說完,李瀾對著我笑了笑,“我要用繃帶裹住你的傷口,然後給你留下兩卷,你記得每天更換一次,穿一些寬松的衣服。”
我朝他點點頭。
“所以,你、段雲飛和鄭寧寧住在一起了?”李瀾小心翼翼地包扎著我的傷口。他用一塊方形紗布在上面貼了一圈,然後在我的腰上纏了幾圈長紗布,以幫助將其固定到位。
“是的,這裡還有你的房間。”
李瀾眼睛腫的光芒暗淡了下來, 這讓我內心產生了一些不詳的預感,還沒等我發問他就壓低了聲音,“你知道,至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段雲飛。”
“我知道....”我歎了口氣,“我只是...”
我只是覺得把事情留給自己更好。這樣感覺更安全,對我和段雲飛來說都是如此。
“我們是同伴...甚至已經超越了同伴關系....”李瀾完成了包扎,他拉下我的襯衫。
我呼出一口氣,低頭看著地板。“我知道,但...”
“說起來我也得告訴你們一件事——”李瀾打斷了我,然後喊了一聲段雲飛的名字。
一分鍾後,段雲飛把頭探了出來,他故意背對著我坐在沙發上。
“聽著,嘉希的傷口需要定時清洗,但同樣要保持乾燥。過幾天我會再來檢查一下。但如果傷口紅腫、化膿更加嚴重給或是開始有氣味,雲飛要馬上來找我。”
李瀾深深的看了我們一眼,段雲飛側著耳朵聽著,然後李瀾強調到,“接下來我告訴你們的事不要跟其他人說起。”
段雲飛這才轉過身來,我也調整了坐姿。
“你們肯定記得方涵吧。”
開玩笑,我們怎麽可能忘記他!
李瀾看著我們臉上凝固的表情,他降低了聲調,然後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那天晚上,我和他們一起去處理屍體.....”
李瀾的話讓我我想到李瀾半夜回來時驚魂未定的樣子,並把我們拉回了前幾天的深夜。
有些事情發生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