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從我左前方升起時,我才確認我正朝著東南方向前進。而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我和鄭寧寧到底走了多遠,也無法確認我的方向是否正確——我試圖回想高中所學的地理知識,通過夜空中的星座來辨別方向,但除了能認出北鬥七星外我什麽也判斷不出來。
北鬥七星會因季節的變動而改變方向。而我可憐的大腦、在經過這一年內的喪屍衝擊後,怎麽也回憶不起來——在秋夏交接時北鬥七星的鬥柄到底指向哪個方向。
大部分時間我只是沿著路往前走,這條路總能指引我到曾經的商店、或者是曾經的居民區、景區之類的。幸運的話,我能夠在那裡找到一張地圖或是什麽別的東西。
在走了幾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了一個看起來曾經是個村落的地方。這裡的房屋大多已經破敗不堪,但仍然有一些房屋看起來相對完好。我們小心翼翼地搜索著每一間房屋,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物資。在一個看起來曾經是個家庭起居室的房間裡,我們找到了一張已經有些泛黃的地圖。雖然它不是最新的版本,但對於我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我累了。”鄭寧寧的聲音劃破了寂靜。
我深呼一口氣。我也累了,但說出這件事情並不會給我們帶來什麽幫助。
“而且口渴。”
不久前我們經過了另一條河,勉強可以稱之為河吧,大概是以前的護城河之類的,也許還連接著城市的下水道系統。鄭寧寧想要去喝點水,但我製止了她——水源很有可能已經遭到了某種汙染,很有可能在她喝下河水後的幾個小時內她就會鬧肚子。
我從背包裡拿出一瓶瓶裝水,鄭寧寧再次搖了搖頭。
“這是你最後的水了...我還可以繼續堅持下去....”
幾個小時前她就是這樣回答我的,看著她起皮的嘴唇,我擰開了瓶蓋,淺淺的濕潤了一下自己的雙唇後,我將水遞給了她。
這次鄭寧寧沒再拒絕,她學著我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
“我們能在這兒休息一下嗎?”鄭寧寧問。
我接過鄭寧寧遞回來的水然後把它塞回背包裡。“你知道的,我們不能停下。”
在出發前我就制定了一個基本的計劃:白天行動,夜晚尋找安全的地方避難。雖然不管在什麽時間,喪屍活動的頻率都一樣,但白天的視線更好,我們可以更容易地發現潛在的危險並避開它,同時也可以更快地尋找資源。但看著鄭寧寧起皮的雙唇我歎了口氣。
眼下水源缺失才是最重要的問題,我們需要水,如果不快點喝點東西,我們只會遇到更大的麻煩。
我強行拉著她走到了門外,重新回到了路上。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我看著遠處的那個綠色的指示牌,開了口。
“我們很快就能到那裡。”
我已經盯著它很久了,直到現在,我才能清晰的辨認出上面寫著什麽。
“哪裡?”鄭寧寧精神一振,眯起眼睛看向遠處。
“葉榆古城。”我抬起手指了指那個標志牌。
鄭寧寧咬了咬嘴唇,她低下頭什麽也沒說。
我能夠看出來,她並不想去古城——事實上我們也並沒有進入古城,在看到那個綠色的指示牌後不久,我們就看到了一家大型商場。
商場破碎的玻璃門以及地上發黑的血跡提醒著我——這裡很可能沒有什麽活人了。
我本就不期待這裡能有一些幸存者,如果真的碰上了他們——呵,我沒辦法確認他們是不是已經變成了比那些怪物更可怕的東西。在街上流浪的那幾個月,我已經深刻意識到了人性的惡。
“我們要分開搜索嗎?”鄭寧寧小聲的問。
我皺著眉看了她一眼,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想要分頭行動,她這個年紀應該沒怎麽看過恐怖片,沉默了一會兒後,我忽略了她這個令人智熄的提議。
“如非必要,永遠不要分頭行動。”
鄭寧寧點了點頭,像是在認可我的話。
“跟在我後面,握緊你的槍。”我示意鄭寧寧掏出槍,然後緩慢的走進破碎的大門。
我們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商場,每一步都盡量不發出聲響。
大廳內掛著一些末日前的廣告,廣告上的明星們仍然朝著每個能看到他們的生物微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和金屬的腥味,讓我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商場內部一片狼藉,顯然曾經有人在這裡搜尋過物資。廢棄的購物車和散落的商品讓這裡看起來像是一片戰場。一部分商店的櫥窗也遭到了破壞,如大門那裡一樣,到處都是發黑的血跡、以及隨處可見的屍體。
我們沿著一條走廊向前走去,盡量避開那些可能藏有喪屍的試衣間和商店。我打開每一個看起來可能藏有物資的櫃子和抽屜,但大多數都是空的。我不禁感到有些沮喪。
“有水!”
鄭寧寧不知何時走進了一家奶茶店。她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中回蕩,我略帶責備的看向她。
她高興的向我揮著手,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麽做可能會帶來的後果。
我快步走到她身邊,鄭寧寧找到了一瓶運動飲料,它被放在一堆垃圾下面。雖然一瓶飲料並不能解決我們缺水的問題,但它至少能暫時緩解。
鄭寧寧打開飲料,大口地喝了起來,我能看到她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葉榆古城…你覺得那裡會有人嗎?”鄭寧寧問道,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緊接著她把剩下的半瓶飲料遞給了我。
我接過飲料,小口小口的啜飲。但當飲料觸碰到我舌頭的那一刻,我吞咽的速度變得不可抑製的加快——我好久沒喝過飲料了。
四百五十毫升的瓶子很快就見了底,我們在沉默中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
剛推開二樓的消防門,一股刺鼻的臭味就迎面而來,包裹住了我們。
氣味是從一家快餐店裡散發著難聞的氣味,除了屍體,餐廳中到處都是腐敗的食物。很難想象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麽。大廳裡的冰櫃緊緊關閉著,看樣子似乎並沒有人搜尋過這裡,我打開它,裡面裝滿了變質的食物。
“這裡會不會有其他人?”鄭寧寧後知後覺的小聲詢問著。
我用手勢示意她安靜下來,之後把槍端在胸前。
廚房中的味道更大,忍受著帶著腐敗氣息的惡臭,我和鄭寧寧分別打開了兩個冰櫃。冰櫃裡很亂,我這邊除了五瓶純淨水外,其余的大部分是果汁和已經辨認不出來的生鮮食品。鄭寧寧的運氣比較好,還有小半冰櫃的罐頭。我把四瓶水塞進自己的背包裡,然後遞給鄭寧寧一瓶。
“你的小包裝不下,你先喝這個。”鄭寧寧接過水,貪婪地喝了下去。我從包裡拿出之前打開過的那瓶水,和鄭寧寧一樣,我也喝的一滴不剩,“我們一會兒去看看服裝區,得找些衣服,順便看看有沒有大一點的背包給你用。”
我把一部分罐頭裝進背包裡,九罐黃桃,八罐什錦水果,二十罐午餐肉,加上原本背包裡的壓縮餅乾和罐頭,大概能撐一段時間了。我不是不想拿更多,但對於我來說這就是我的承重上限了。我從冰櫃裡又拿出幾個罐頭,兩罐午餐肉、一罐黃桃、一罐什錦水果,這就是我們今天中午的午餐。
鄭寧寧也沒閑著,在我開罐頭的時候,她跑到快餐店的大廳清理了一張桌子供我們使用。雖然四周還是有腐臭的味道,但外面的氣味比廚房裡要好得多,我把開好的罐頭放在托盤上端了出去。
鄭寧寧吃得很慢,盡管從昨晚到現在她隻吃了半塊壓縮餅乾。
等我們吃完桌上的所有食物時,已經快要到下午了。在原地歇了半小時後,我們決定去其他地方逛逛。
一般來說大型商場的下方總會有超市,在哪裡我們也許能找到合適的背包;二樓總會有服裝店。我們的初始目標是一家運動品牌,畢竟如果我們要步行走到春城,合適的衣服和鞋必不可少。我幾乎能想象鄭寧寧那個幾乎大了一號的靴子裡的情況,從她的走路姿勢看鞋子內部恐怕早已血肉模糊。
我沒還沒到目的地,一些聲音就從前面傳來,鄭寧寧張嘴想說什麽,但我讓她閉嘴。鄭寧寧握緊了手中的槍,她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後,我蹲下身子從玻璃櫥窗外向裡看。
服飾店內同樣雜亂不堪,但顯然有人進行了簡單的清理。店內的一個座椅上放著兩個巨大的登山包,登山包旁邊掛著兩根沾滿暗綠色血跡的高爾夫球棍,一個大概二十多歲的男人坐在一旁,他手邊放著一把釘槍。
“我真沒想到我能活下來。”
聲音從不遠處的更衣室傳出,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並沒有回答,他默默的啃食著手中的餅乾。
很顯然更衣室內的男人並不打算放過他,沒過多久他的聲音就再次傳來。
“你確定我們能找到車?昨天那輛看起來是軍用防爆車....”
看起來他們似乎和我們一樣,是流浪者。
“該死,如果我沒去古城的話,根本不用來這裡.....”
我側過身子瞥了一眼鄭寧寧。鄭寧寧臉色蒼白,我想起了在提到古城時她臉上顯露的不自然的恐懼感,很顯然這個小女孩隱藏了什麽,但我無意探究。畢竟,在末世中每個人都有秘密。
突然,整個商場都震動了起來,鄭寧寧倒在地上,發出了一聲尖叫。
“怎麽回事!又地震了嗎?”更衣室裡的男聲尖叫到。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並沒有回答對方,男人的緊緊握著扶手,眼睛卻看向我們藏身的方向。
震感並不強烈,我穩住身子,端著槍走了出去,“介意我拿點東西嗎?”
座椅上的男人很驚訝, 幾乎在第一時間,他的手摸向了那把釘槍。
“別動!”我端起槍瞄準了他的右手,“我沒有任何惡意。”
我用目光示意他看向後面掛著的登山包,“拿一個黑色的...”
在槍口的威懾下,男人緩慢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他一步一步的挪到登山包前。
“放在地上,滑過來。”我的手心已被汗水打濕,但我仍然克制著緊張。
男人蹲了下去,他從地上把包推向我在的方向,然後他重新站起來,退到櫃台前。“我們不是壞人。”
包在不遠處停下,鄭寧寧從我身後跑進來,她一手舉著槍,一手拿起背包。
“對不起,我不能冒險。”
最終,男人在我的示意下蹲了下去。
鄭寧寧把她的小挎包裝到了登山包裡並背好,她拽了拽我的衣角。我開始向後退,店裡的男人仍蹲在地上,一動不動。也許和他說的一樣,他並不是什麽壞人,但他年紀比我大,而我和鄭寧寧只是拿著槍的十幾歲小女孩兒,如果真的打起來,我們的力量相差懸殊,而我並不想殺人。
退出戶外服裝店後,我和鄭寧寧來到了一家女士服裝店。我們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沾滿了血,而我背包裡的其他幾件衣服也好不了多少。除了外衣我們還需要一些乾淨的內衣、和能夠保護雙腳的襪子。
鄭寧寧先換了衣服,當她脫下鞋子時,襪子上沾滿了血跡,這提醒了我得給她找一雙合腳的鞋子。
在我更換衣服時,我讓鄭寧寧守在門口,以防剛剛那兩個人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