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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滅長空》第5章 父子,師徒 (終)
  玉靈母每揮一拳,巨浪便下沉幾丈,數千拳之後,巨浪潰散,無數的劍氣向著四面八方激射。山峰被削平,河流改道,大地千瘡百孔,潛藏在數萬裡之外的生靈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甚至還沒有覺察到危險的來臨就一命嗚呼!

  玉靈母怒火中燒,雙手虛招,礦星上所有幸存的生靈盡皆被其收走。玉石之屬開啟靈智踏上修行道路之艱難,其他生靈不會懂得,成千上萬年的積累、沉澱方得窺一線可能,黑昀一招就將礦星上的生靈斬的七七八八,這讓她如何不怒?玉靈母此時恨不得將黑昀千刀萬剮,生生世世灼燒其靈魂,讓其在悔恨與痛苦中度過余生。

  上千拳積累的拳勢,在此刻爆發,整個礦星震顫。瑩瑩玉色匯聚,像是一顆新生的太陽,刺目的白光籠罩了玉靈母,也衝向了黑昀。

  黑昀右手持劍,左手抵住劍尖,在與白光接觸的瞬間,三尺血劍劍身彎曲,須臾之間黑昀便被崩飛。黑昀身體在空中倒退了數百丈,落地之後不知又打了多少個滾兒才堪堪抵住身形。搖晃著站起身,黑昀還是感覺頭有些暈。

  哇,一口鮮血噴出。托大了,黑昀心想。

  聽潮,驚濤,覆海三式層層遞進,現在再用覆海一式效果恐怕已經不大,雖然被崩飛老遠,不過好在三尺血劍不曾脫手。

  “不錯不錯,在半步帝尊那一小撮裡,你也算是高手了,”黑昀雖然狼狽,嘴角卻隱約有笑意,“你跟李逐秋,哦,也就是你口中的大公子境界雖然差不多,可實力層面上不知要差了多少!”黑昀五官扭曲,神情愈發恐怖,“我們都曾將後背交付給彼此,只可惜機緣巧合之下,我們知道了對方的底細,即便如此他還是幫我攔住了身邊的狗腿子,放了我一條生路,但是我們早已注定不共戴天!至於我手中的這柄三尺血劍,正是李逐秋的脊骨!”魔族黑昀,入魔了!

  雄渾的魔氣在周身肆虐,變得狂暴,變得不受約束,變成了大自在魔氣,不生畏懼,不受拘束,所言所行一切從心。

  劍隨心!身隨心!道隨心!心禦道!道禦身!身禦劍!一劍在手,天下無不可敵之敵!

  劍柄即權柄,劍柄入我手,送爾尋往生!

  “此劍,名喚無贖!”

  “任何生靈都不能贖清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任何生靈,都不能!!”

  往生劍訣!起!

  隻聞仙道遠,誰能逃往生!無贖不再是原來的紅色,滾滾魔氣早已將其浸染,世間竟有黑色的劍芒!就像是判官的勾命筆蘸了濃鬱的墨汁,連帶著星空都變的暗淡了!

  一雙灰撲撲的拳套覆蓋在玉靈母的手上,此拳套是玉靈母靈智大開之後,數千年時間裡自體內排出的汙穢之物,經千錘百煉之後煉成的拳套。自煉成後陪伴玉靈母大殺四方千年之久,一位又一位的強敵斃命於這雙拳套之下,這雙拳套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玉靈母此生的輝煌!

  叮!黑與灰的交鋒,前者霸道無匹,欲斬盡天下,後者沉穩質樸仿佛可以驅穢還清,可定鼎八方!

  雖說生死之間有著大恐怖,大智慧,可沒有生靈會在不是萬不得已的時候,用自己所擁有的去搏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有瘋子!世人口中不可理喻的瘋子才會行此驚世駭俗之事!

  只有首先正視生與死,才有機會理解生死,才可能掌控生死。往生劍訣並不能掌控生死,但往生劍訣卻劃出了生與死的界限!

  不明生死之別,如何送鮮活的生靈往生?

  一劍出,天地歸於寂滅。正如人死燈滅,燈總會滅,可何時滅?因何而滅?這些都難以知曉。此劍藏於天地,隱沒虛空,融於時間,交織於因果,乃無可察覺之劍!

  無空間波動,亦無法被神魂感知,此劍好像存在,又好像根本就沒有這一劍。玉靈母不安的情緒一閃而逝,索性收起神魂不再探查,封閉五感,隻憑本能應對,因為眼睛也跟不上!

  玉靈母身體一丈內,點點熒光泛起,無數的玉華將玉靈母籠罩,雖然往生劍訣無法推算,但是這先天玉華也屬於自身的一部分,玉華的每絲波動都能被清楚地感覺到。

  第一劍到了,是眼睛!既然捕捉到了,玉靈母就不會選擇被動挨打。左手探出,一把握住無贖,右手拳印直逼黑昀胸口,黑昀右手握劍變成雙手,身子前傾,如果玉靈母不松開無贖,黑昀會借力自玉靈母左肩斬下其半個身子,眼睛處不過是虛晃一槍罷了!

  玉靈母松開左手,細腰一擰,右腳踢向黑昀腹部,黑昀也一腳踹向玉靈母左腰,二者各自後退,誰也沒落好。

  “狡詐的魔族!”

  玉靈母飛身上前,雙拳如鑄,周身玉華大盛,拳勢之烈,絲毫不遜於先前的黑昀。近身之後玉靈母更是步步緊逼,根本不給黑昀用劍的機會。黑昀一隻手堪堪抵擋,無論是膝,還是肘,黑昀終究是多了一隻握劍的手,伴隨著玉靈母一拳正中胸口,黑昀喋血,再退。

  無贖杵地,黑昀咳血,胡亂的擦了一把,“回眸!”黑昀嗓音沙啞,一瞬間,玉靈母仿佛看到無數的熟悉的生靈,那些曾經並肩作戰的夥伴,那些斃於拳下的敵手,還有那個被她視為指路明燈的火極帝君,他們都不曾逝去,他們都回來了。可轉眼之間,哪還有相識之人,所有的生靈都化作了一柄柄灰色的劍刺來,玉靈母眼中多的不是畏懼,反而是天地皆寂寥的悲哀,他們都不在了!玉靈母仰天長嘯,震碎了上萬灰劍,可是,數千年的殺戮實在是太多了,無數的灰劍沒入了玉靈母體內。

  “追思!”

  有道是萬般皆有解,最是回憶最殺人!無贖劍再次斬來,玉靈母失魂落魄,下意識的雙手抵在身前。無贖確實是迎面斬落,但卻沒有交鋒之聲傳來,玉靈母的防守之勢形同虛設,無贖透過玉靈母雙臂徑直的貫穿了其胸口,涓涓回憶,殺人於無形!

  痛,痛徹心扉,就算是被刺穿心臟,也不會有如此的疼痛!

  玉靈母想要握住插在心口的無贖,可雙手穿劍而過,無贖的劍身,她根本無處把握。

  黑昀面無表情的拔劍而出。

  “往生!”

  一劍貫穿天地間,一死生為大事,或早或晚無可避免!

  一劍斬來,除了正面擊潰,玉靈母別無選擇,至於其他的路,毫無疑問都是死路!

  “道涅之意,叩問長生,大道之音。”玉靈母嬌聲喝道,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瞬間天地異象出現,無數的火鳳齊出,或展翅翱翔,或仰天長嘯,或以火燎天,無盡的虛空中大吹法螺,霞光鋪滿了無盡的星空,好像真的有生靈得道一般。

  道!四周並沒有聲音,但卻又的確有聲音傳來。

  往生一劍與道音碰撞,雙雙消失不見。

  道!第二聲道音直接在黑昀的心湖炸響,黑昀如遭雷擊,手中無贖跌落,身影不斷倒退。

  道!第三聲道音在黑昀的神魂中響起,入魔狀態被打破。

  “哪來的道音!!”不等黑昀反應過來,黑昀直接化作了飛灰。

  玉靈母見狀亦是無力地癱倒在地,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碎了大半,露出了雪白的肌膚,生死不知。

  玉靈母此刻的境界還有狀態終究承受不起第四聲道音,虛空中的異象眨眼間消失不見。

  “要殺我,一般的手段終究是不可能的!”化作飛灰的黑昀重新凝形緩緩走向倒地的玉靈母,只見玉靈母雪白的肌膚上布滿了微不可查的灰色紋路。往生劍氣入體,黑昀本打算慢慢抹掉這位半步帝尊的靈智而不是破碎其肉體,可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被後來的大道之音打亂,但往生劍氣終究不是徒勞無功,在沒有黑昀的引導下,劍氣正自主蠶食玉靈母體內的生機。

  黑昀大手一揮,玉靈母消失不見,三兩步之間,黑昀跨越了數千裡來到了驚濤一式轟擊出的巨坑邊緣。巨坑中零散的火苗少了許多,“不用裝死了,火中天,我知道你還活著!”黑昀對著坑底說道。

  火中天好不容易重新凝聚出肉體,可還沒來得及回復一口元氣,黑昀與玉靈母的戰鬥就已經結束了,盡管火中天十分相信玉靈母的實力,可對於黑昀,他實在是低估太多了,大道之音竟然都無法將黑昀鎮殺!

  “我承認你很強,可我火中天未必就弱於你,若不是千余年前的火道帝君之戰我元氣大傷,今日我與阿姐聯手必定……”黑昀揮手打斷了火中天,“成王敗寇,毋庸贅言。”

  “哈哈哈,好一個成王敗寇,狂妄,你真以為吃定我了?本座縱橫幾千年,跟隨帝君南征百戰,怎麽會沒有點壓箱底的手段,山不轉水轉,下次相見,定時本座復仇之時!”原本還燃燒著的火苗皆在一瞬間熄滅,天地之間再也不剩一絲火中天曾經存在過的氣息。

  “在跟你的分身對陣時,就發現你似乎很擅長此道,所以,我拿出了我的劍,在劍上塗了血,你不會以為我只是想增加劍招的威力吧!像我們這個層次的交手,沒有一個動作是多余的,你還能跑哪兒去?”黑昀自語,一陣風吹過,黑昀化作漫天碎片,向著四面八方散去。

  六個月過去,縱然黑昀身化萬千,也沒能將火中天分化的本源全部收齊。這些本源可能化作平常人家燈籠裡的燭火,也可能化作芸芸眾生日常燒火做飯所用灶台中的凡火,也可能是夜幕下,打更人燃燒的火把……如果不是自身魔血的指引,黑昀斷然無法一一探尋其蹤跡。更有甚者,這些本源可能成為結丹修士剛剛生成的丹火,也可以是元嬰修士修出的嬰火,甚至可以直接或作一頭火道靈獸。這片星空實在是太廣闊了,想找一顆古星都堪比大海撈針,想全部找齊火中天的本源原本更是癡人說夢!

  一晃又是三個月過去,黑昀萬千化身歸一,火中天也重新出現,“是你贏了,終究是一代新人勝舊人,既然不著急復仇,那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麽。”火中天語氣平靜的問道。強者有著屬於強者的驕傲,手段盡出也沒有避過黑昀,火中天的心裡已經沒有不甘了,反而多了許久沒有過的從容和釋然。

  “要你的中天火極經!”黑昀看向火中天,曾經需要仰望的存在,不是何時已經被甩到身後了,許多在當時看來遙不可及的事情現在已經實現了小半,未來已不再遙遠!

  “好,《中天火極經》是我從我主上代火極帝君的《火極經》中結合自身推演出來的,阿姐現在也是凶多吉少了吧,但我主傳承不能在我的手上斷絕,你若答應幫我主挑一個合適的弟子,我可以將《火極經》一並給你。”

  “可以。”黑昀答應了下來,一個體面的死法,火中天配得上。

  火中天一手搭在額頭上,眉心一朵小巧的火苗出現在手心。火焰隨風搖曳,卻始終不曾熄滅,火中天雙手將其捧起,放在胸前靜靜地端詳了良久,最後將其推向黑昀。黑昀衣袖一抖,火苗消失不見。

  “沒想到竟然能見到傳說中的袖裡乾坤之術,原本我還以為自己定能繼承主人衣缽,看來是我坐井觀天,小覷了天下英雄。”火中天神情落寞,火極帝君的時代終究已經過去了,自己也是時候追隨大人而去了。

  “當年你助那位滅我祖星可曾想過會有今日?你又是否知曉我這悼火何來?悼火乃是我祖星上億萬不屈的英靈燃起的心火,如果你能達到掌控生靈心火的程度,怎麽會有今日?心火不滅,英靈不散,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能從這悼火中走出,那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必死之時,心中已然無懼,何不盡情的釋放?火中天大笑著,身形逐漸縮小,主動的進入悼火之中。

  黑昀靜默,入魔的時候,當他握住無贖的時候,感覺到了一些東西,這是以前他從未發現的。

  三日之後,作為星神族族長候選人之一的步宇在探索秘境之時神秘的消失,當代星神族族長排出大量的強者四處尋找,掃出了許許多多的牛鬼蛇神仍是沒有步宇的消息。有傳言說是步宇的失蹤與其他的候選人有著很大的關系,也不知傳沒傳到星神族長的耳中,在搜尋的十數年之後,步宇失蹤之事便不了了之。

  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麽殘酷,你的價值決定其他人對你投入多少。

  再說黑昀這邊,也是在第三日的時候就離開這片大能雲集的星空,重新進入了虛空邊緣地帶。

  虛空某處,一座巨大的火焰宮殿靜靜地漂浮在虛空中,整個宮殿都是由火焰構成,道韻流轉不停,霸道卻內斂。

  一個黑袍人出現在宮殿前“稟帝君,中天星被抹除,火中天和玉子依下落不明而玉子依的冠玉星已成為廢土!”黑袍恭敬道。

  “知道了。”無喜無悲的聲音自宮殿中傳出,四周再次陷入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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