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氣愈發的稀薄,眼見距離人族駐地只剩二十幾丈朱珠開始催動留影石重現當日阮靈素與童望交手的畫面。
此時她是若不主動催動留影石,之前的努力甚至就可以說是盡數付之東流,四季宗乃至是整個人族無一能夠容得下這其中記錄的東西!
“這是童望的屍體,你們可要接好了!童望雖死可他的實力贏得了我族的尊重,我族定然不會令強者的屍身受辱,告辭!”
朱珠鉚足了力氣喊完便頭也不回的向著蜃土深處逃去,結丹境以一敵十倒是有些可能,想著以一敵百那絕對是練壞了腦子!
拳意、劍意太過稚嫩,結丹境內的天驕屬實是水分最大的那一批無疑,更進一步跨入元嬰境倒是能有些看頭!
脫胎術雖強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旦動用體內妖元不消半刻鍾便會變得入不敷出,
“孽畜休走,拿命來!”
柳青閃身上前輕輕接住自家大師兄的屍身,身旁一眾結丹修士嘩啦啦的追了出去,這幾天來半數的結丹後期的修士都曾悄悄潛入蜃土搜尋童望的屍身可全都無功而返,即便是大家對此很少抱有希望可依舊選擇以身犯險——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斃於風雪!
眼見當日之情景一一浮現再佐以大師兄身上的傷口柳青篤定留影石並無作偽,至於後面的畫面為何戛然而止,十九八九是不想人族知曉阮靈素同樣是受傷極重,畢竟以大師兄童望的本事對戰阮靈素最少最少也是有著四成的把握將其斬殺。
不多時眾人皆是陸陸續續的回到草廬,以如今的局面五國修士皆是不敢太過深入蜃土,一旦有詐陷在裡面恐怕就再也出不來了,雖說朱珠的修為就只有結丹後期,可糕腴山之凶名早已流傳了千年!
眾人皆是圍靠在童望屍體身旁,對於童望這位四季宗當代大師兄,八成數人甚至都不曾見過,剩下的兩成同樣也不過是數面之緣!
沒有人能夠想到這位相貌平平少言寡語的青年竟然便是威名赫赫的四季宗大師兄,是那位穩居隱靈榜榜首的斬妖第一人!這般的身份與實力不應該張揚跋扈無法無天麽?可真就連戰死都是這般的悄無聲息!
“諸位,我們大師兄的確不在了,還請諸位讓出道路許我帶大師兄回家,是我們這代弟子學藝不精,讓人族蒙羞了!”
懷抱童望屍身的柳青嗓音沙啞,隨即跪倒在地,本就重傷未愈的柳青此時臉上更無半點血色。
“萬萬不可!四季宗乃是人族之柱石更是我等之表率,如今失利緋斬治國我等皆有過錯!四季宗的付出我等全都看在眼裡,歷來的十二位長老之席如今就只有半數在位,年輕的弟子更是不等升任長老之位便陸續戰死荒野,然而即便如此人族的局勢依舊能夠穩定下來,四季宗無愧於任何人!”
“是啊,額資質不好,是外門的趙長老給額指了一條明路,額這才得以僥幸結成金丹,沒有四季宗就沒有額!”
“這都沒什麽,咱們人族都不知道輸了多少次死了多少人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咱們不怕輸更不怕死,一時的成敗算什麽,難不成如今還要比當年淪為妖族血食的日子更難堪不成?大家鉚足了勁時機一到連本帶利的打回來就是了!”
……
目送著四季宗弟子離去的眾人群情激奮,技不如人又有什麽好垂頭喪氣的,眼下局勢不利又如何?迷茫個甚!潛心修煉便是了!
沒有誰總能看得到希望,希望是靠沾染著血與火的雙手堆砌出來的!
劃破長空的遁光倏然折返,徑直的落於萬仞山小徑,駐守萬仞山的裴南溪隻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苗至臻來了!
“弟子參見師伯!”
眼見來者乃是師伯苗至臻,一眾四季宗弟子齊齊躬身行禮,大師兄出事大長老又在閉死關,能夠親臨蜃土就只有這位公務繁忙的師伯了,若是宗門依舊是鼎盛時期十二位長老俱在,必然會有一位坐鎮蜃土,大師兄縱然戰敗想必也是能夠保全性命!
“不必多禮!”
苗至臻快步走向柳青,雖說他已經知曉了童望的死訊,可真正當他親眼看見童望的屍體卻是依舊止不住的眼窩發燙,縱使生如逆旅,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自柳青手中接過童望冰冷的身軀,苗至臻當即動用神識探查起童望的死因:二師兄贈與護身之用的余燼霞光由功法四季典牽引而出自內而外的迸發,頃刻斃命!
童望雖感知不到余燼霞光的存在苗至臻卻是看的真切,只是沒成想卻是好心辦了壞事!
“師伯,妖族那邊以留影石記錄了大師兄與阮靈素交手的場景,只是最後那段被抹了去。”
苗至臻深深地看了一眼柳青,這丫頭竟劍走偏芒,想著以妖元之力突破境界,看來輸給阮靈素一事對她的打擊同樣巨大,如此算不得是壞事。
“柳青,修行需循序漸進切不可貪功!”
“弟子謹遵教誨!”
聞言苗至臻不禁點了點頭,護法陳潛行事向來是不拘一格,作為陳潛侄女的柳青自然也是深諳其道,說到明晰個中凶險只怕是自家弟子也難以匹及。
“對了,仙兒呢?她不該是與你等一同回去嗎?”
談及自己弟子,苗至臻那滿心的陰霾不禁驅散了不少,他的這位弟子看似是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其實本性是要比任何人都要冷漠的多,這與其幼年時的經歷是分不開的,小小年紀便被作為棄子自生自滅,任誰來了都不免性情大變,仁義道德的一那套可萬萬束縛不得自己弟子!
“稟師伯,師妹這幾天從未間斷踏入蜃土,此刻想必是還不曾知曉今日之事!”
“無妨,咱們先回鎮子,仙兒那邊不會有事。”
苗至臻自然是同樣在姚仙兒的身上留有後手,且這一點師徒二人皆是心知肚明,一步天涯咫尺間,區區蜃土不足掛齒!
……
“誰!”
穿行於蜃土之中的朱珠鬼使神差般向後遞出一拳,身體卻是不禁踉蹌幾步!
“姚仙兒?”
詫異不已的朱珠雙眼死死地盯住面前的女子,褚良能給的壓迫感這就是這般了,四季宗排行老三的姚仙兒難道能夠與褚良爭雄不成!
目光凌厲的姚仙兒並不言語,摘下皓腕上的鐲子雙手一搓,五隻大小迥異卻是一模一樣的晶瑩鐲子齊齊射向朱珠。
朱珠抬手抵擋卻不曾想五隻鐲子仿佛虛幻一般透體而過,直至行至脖頸四肢之處這才徹底凝實開來。
似乎早有預料的姚仙兒同時一步躍至朱珠身前,看似秀氣的拳頭上實則有著萬鈞之力!
嘭!嘭!嘭!
珠圓玉潤的身體一拳過後便癟了進去,層層肉浪蕩漾趨近於崩潰,活脫脫一副不堪重負的模樣,姚仙兒的拳,太快,太重!
一邊倒退一邊乾嘔的朱珠額頭之上滿是汗珠,姚仙兒的體魄雖強卻還不至讓她無從招架,可吃虧就吃虧在四肢與脖頸之處套著的鐲子鎮壓著半數的靈識之力,以至於反應跟不上。
裂嵐衝霄一式強則強矣,可膏腴山雲脂甲的威名同樣不是蓋的!
面無表情的姚仙兒一步一步慢慢逼向朱珠,鐲子並非是什麽法寶更非是長者所賜之物而是一道陣法,一道以生靈識海為根基的左道陣法!一旦缺少了靈識之力的滋補不消半刻鍾便會分崩離析,可在這半刻鍾之內宿主半數的靈識之力皆會被鎮壓的動彈不得。
“我大師兄的屍體在哪兒?阮靈素可是還活著?”
那阮靈素死了便罷了,可若是還活著定要親手斃了她!
雖說姚仙兒與其大師兄算不上多麽熟悉,可相似的經歷卻是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共情,童望不該倒在這片爛泥地裡的!
嘭!又是一拳打在小腹上,蹴鞠一般的朱珠飛起來半人之高,她甚至看不清姚仙兒究竟是在哪一瞬出的手!
“姚仙兒,不要一副吃定了我的模樣!阮靈素好得很,你若是繼續踏入蜃土用不了多久你們兩個必會相見!”
朱珠張嘴吐出一口血沫,姚仙兒的體魄太過出人意料,她雖不曾與褚良交過手但毫無疑問姚仙兒的體魄還在袁真之上!
若是沒有足夠的把握她真的不想暴露掌握脫胎術一事,畢竟一旦暴露彭乾宇的腦袋都沒有她的這顆來的值錢,脫胎術,斷代太久了!
“呵!我等著那一天!我大師兄的屍體呢?”
“童望的屍體已經被我還了回去,我相信不久以後我同樣會把你的屍體送回去!”
朱珠起身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鐲子破不開受傷流血全都算不上什麽,可想就此要她的命,哼!癡人說夢!
“這事就不勞你大駕了,你捎個信兒給阮靈素,就說我在蜃土等著她,至於你,隱藏了實力又如何?該到你的時候你也跑不了!”
目送著姚仙兒閃身離去,朱珠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原以為童望身死姬長空柳青敗走人族便會就此沉寂很長一段時間,卻是沒想到姚仙兒同樣是個棘手的角色!
咬人的狗不叫,不聲不響、隱靈榜二十多名開外的姚仙兒反倒更加令人忌憚!
……
石橋鎮鎮守府,深居簡出的程成“勉為其難”的居於上座,四季宗乃是上宗統禦五國,除了老爺子誰都沒有資格與其平起平坐,再者此次來的又是苗至臻這位大致算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代宗主,居下而坐合情合理!
“苗長老此行應該是為童望而來的吧!如此天驕夭折實在是令人惋惜,可礙於規矩我等皆是不能出手阻攔,還望苗長老見諒!”
程成極為自然的打起了官腔,雖說此事他向來不喜,可今日無論是四季宗的哪位長老降臨他都是要現身一見的!韓長吉老爺子的身份倒是足夠,只是這位更不喜客套。
“程大人,實不相瞞此次苗某的確是為了童望而來,二師兄閉死關宗內再無人比我更合適的了。童望之事還請鎮守大人莫要介懷,生於亂世動蕩之間生與死誰說了都不算,世間沒有萬全之策,命數與運氣同樣是缺一不可。”
苗至臻表情自然令人看不出深淺,許多時候一絲小小情緒波動落入有心人眼裡都可以會被無限放大, 程成自然是信得過的,可人族內部一直以來都安插有異族的眼線,不可稍有懈怠!
“苗長老節哀,眼下蜃土的局勢對我人族雖很是不利,可即便如此四季宗弟子沒有一個不是位處隱靈榜前三十,他們都是好樣的,本官篤定等到他們成長起來的那天,我人族的處境一定會大有改觀!”
苗至臻點了點頭隨後卻又搖了搖頭,四季宗弟子手段多見識廣不假卻是極少有過刀頭舔血的經歷,順遂之時懂的借勢這不難,逆境之時能夠斡旋如此方能獨當一面,宗門中能做到這般不過寥寥幾個。
“程大人,不知你對蜃土當下的局勢有何看法?苗某覺得就此沉寂一段時間不失為是一件壞事,妖族與海族的底子你我都很清楚,就算是二者鷸蚌相爭我們也沒有資格去做那漁翁。”
妖族遲遲沒能一舉吞並人族並非是實力不濟,而是實在忌憚一旁虎視眈眈的海族,四季宗禦下足有疆土數百萬裡又如何?彈丸之地!
“既然如此,一切就依苗長老所言!”
人族修士的優勢在於修為境界的提升,一味的死磕無疑是自尋死路,程成很清楚這個道理。再者當下的蜃土之爭四季宗以及五國還並未走出真正能夠挑起大梁的年輕人,若是執意參與其中,五國的死傷只會更加慘重!
“苗長老,半年,至多半年!龍皇那邊老爺子還有些情面,程某人能夠爭取到的就只有這麽長時間,時間一到我人族成與不成都要重新踏進蜃土!”
半年麽?苗至臻略一沉吟,“好,那就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