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虎牢關。
黑色旌旗自地平線逐漸蔓延,遮天蔽日,壓得人透不過氣。
關隘城樓上,唐軍士兵們一臉緊張,弓弩手、投擲手等等,此刻嚴陣以待,唯恐將敵軍放到近前,失了優勢。
這虎牢關號稱天下雄關,可幾經易手,如今也顯得殘破不堪。
唐軍這邊,連月攻伐、轉戰,士兵們已然疲乏不堪,可如今,原本保持中立的竇建德卻是背信棄義,突然向唐軍出兵。
此戰已然是關系到,此前一年多的戰果。
如果勝了,可以挫敗竇建德的銳氣,甚至讓背後的王世充絕望。
可若是輸了,唐軍便將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境。
“秦王殿下到!”
隨著一聲高呼,城牆上的沉寂被打破。
李世民頂盔摜甲,被一群將領簇擁著來到城樓巡視。
此刻的他,並不知道,這場虎牢關之戰,已經比歷史上提早了許多。
而這一切,全因之前,陳帆的介入。
當日,有了陳帆的斬馬刀,李世民得以輕松擊敗追兵,而歷史上也在這裡發生了偏差。
按照原本的歷史發展,李世民雖然躲過了單雄信的暗殺,但此事不久,李世民便在攻城戰中,再度遭遇了單雄信的襲擊。
單雄信本就是一員虎將,仗著快馬長槊,一路馳騁猶入無人之境,還真就險些殺了李世民。
只是關鍵時刻,徐世勣突然出現,破解了他的襲擊。
經此一事,李世民也記住了單雄信。
雖然兩人並無小說中的血仇,可在勸降無果後,還是將其處死(也有記載,李淵下旨處死)。
而如今呢?單雄信被李世民活捉後,又放了回去。
單雄信自然是受到了王世充的猜疑,而本就和單雄信不睦的人,也都趁此機會,開始對其進行誣陷。
於是,王世充直接將單雄信的兵權解除,而後又將其一家囚禁起來。
此舉雖然給彼此留了余地,可也已經寒了不少將士的心。
李世民正是抓住王世充部下士氣低靡的弱點,開始在進攻的同時,也掀起了一場輿論戰,使得王世充兵敗如山,只能困守洛陽。
而另一邊,王世充的迅速潰敗,也引起了竇建德的警覺。
原本坐山觀虎鬥的心思,此刻已經失敗,他索性調集重兵,打算和王世充一起圍殲李世民的大軍。
於是,這場後世估計,參戰人數大約三十萬的大戰,人數上,直接變成了四十萬,而雙方調度效率,也變得十分迅速。
就比如眼前,竇建德的軍隊,直接便是分批的急行軍,不過數日,便抵達了虎牢關外。
李世民扶著垛口,向下觀察,心中也不禁暗暗有些驚訝。
至於其余將領,此刻更是直接分為兩個陣營,一方面主張暫避鋒芒、等待援軍,另一方面則謀求一戰,希望借此徹底奠定天下的歸屬。
畢竟,這次竇建德為了殲滅李世民,已經調動了將近二十萬的兵馬,若是兵敗,勢必會影響到自家的基本盤。
不過二十萬的兵馬,同樣也給唐軍帶來巨大的壓力,此刻軍隊內部,已經有了怯戰或恐慌的趨勢。
若非如此,李世民也不會舍了洛陽之戰的指揮權,轉而來了這裡。
“殿下,咱們如今要應對王世充的反撲,還要抵禦竇建德的兵馬,這壓力未免太大了些,要不然,咱們還是先向陛下求援,再將圍困洛陽的兵馬撤回,固守虎牢吧!”
褚亮憂心忡忡地在一旁諫言,然而沒等李世民回應,一旁另外一人,卻已經先一步反駁。
“不可,此刻如若稍有退縮,便是萬劫不複!王世充和竇建德會把咱們包餃子,讓咱們無處可退!”
不待褚亮開口,薛收已經先一步做出補充。
“此刻如退,咱們或許保全自身,可被危及便是朝廷。
他們大可合兵一處,繞過咱們,去攻擊朝廷的城池,到那時,咱們就真成困守了!”
此刻是在城頭,而非軍議,按理說,他們不該如此失態。
可此刻事態緊急,他們唯恐誤了大事,心中焦急以至於竟亂了方寸。
李世民面沉似水,目光掃了周圍一圈,隨後嚴厲開口。
“都別說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他剛才已經看出,如今士氣萎靡,只怕不少人都有撤退的心思。
於是他趁機高聲宣布:“唐軍不會退!也不能退!我將與你們,與虎牢關共存亡!”
說著,李世民攀向高處,竭力大喊:“我李世民不只是秦王, 不只是皇帝的兒子,還是一名唐軍!我和你們一樣,也會死,也有害怕的事,也有舍不得的人和事,但我們今日如若退了,咱們的妻兒便是罪人家眷!
萬一敵人此戰後長驅直入,那咱們的妻兒就可能成為奴隸!你我舍生忘死,為的不就是一場富貴,不就是封妻蔭子嗎?難不成,如今遇到點小阻礙,就全不顧了嗎?”
眾人聞言,在短暫的沉默後,不知是誰帶頭喊了起來。
“誓與殿下共存亡!死守虎牢!封妻蔭子!”
聲音滿眼,猶入無形的海浪,不斷擴散,霎時間喊聲震天、蔓延,倒真提高了幾分士氣。
李世民重新看向城外,而後朝著眾人繼續打氣。
“他們倉促集結,又如此慌亂的行進,想必輜重補給根本無法供給。咱們只要守住虎牢,便必然能勝!大唐必勝!唐軍威武!”
李世民平日裡身先士卒,每戰都是果敢當先,此刻也終於得來了回報。
士兵們受到李世民的鼓舞,原本低靡的士氣再度高漲,就連看向城下敵軍時,都多了幾分輕蔑。
看火候差不多了,李世民隨即帶人離開城頭。
而一回到臨時帥帳內,他便開始召集人手議事。
不多時,諸將聚集於李世民身邊,一個個臉上都明顯帶著擔憂。
李世民目光快速掃過眾人,將他們的反應記在心裡。
他暗暗歎息,心裡忍不住犯起嘀咕。
“神仙不是說,我大唐會有一個盛世嗎?可如今這一戰,我究竟如何選,才最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