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帆看來,湯和的那封信,或許只是一個小小的契機,無論是原本的歷史,還是如今,都只是給了朱元璋一點點啟發。
真正讓朱元璋有機會成就霸業的,或許還是郭子興這位朱元璋的貴人。
放眼那個時代,能稱得上梟雄的起義者或許不少,但能像郭子興那般,給朱元璋機會的,卻是不多。
歷史就像是多米諾骨牌,幾乎每偏移了一點,就可能讓整個走向改變。
陳帆不能保證朱元璋離開郭子興,就無法成就霸業,可同樣,他也沒法保證去了別處,朱元璋就能有所建樹。
冒險的事,尤其是要以一個時代作為代價的情況,陳帆是絕不能接受偏差和失敗的。
短暫的思忖後,陳帆還是給出了自己最中肯的建議。
“重八,有道是遠親不如近鄰、一個好漢三個幫。你雖然不想依靠旁人,可你別忘了,去了別處,你還是孤身一人,倒不如過去,也好有個照應。”
朱元璋聞言,正想說什麽,卻聽陳帆已經繼續補了一句。
“另外,你若是不在湯和手下,也算不得依靠他人,反而可以相互助力,說不得,你還能有個不錯的前程!
當然,你若是不甘心,也可以多多走動,再做決斷,即便是最後不合心意,也可以另尋一個去處嘛!
你有上蒼庇佑,這麽多次出生入死,也都沒什麽閃失,難不成你還怕後面有什麽不測?”
陳帆有了之前的幾次經驗,如今也算是把神棍的屬性發揮到了極致,畢竟這種關鍵的事,如果不拿出點神棍的色彩,只怕很難服眾。
面對陳帆的表演,如果是多年後的洪武大帝,或許會不以為然,可如今和他溝通的,不過只是個苦命的小和尚,哪裡會有那麽多複雜的心思?
只是短暫的沉吟,朱重八便被說服,又和陳帆閑聊了幾句後,這才掛斷了聯系。
……
幾日後,濠州。
朱重八扮作化緣的和尚,背著個破爛的行囊,又在懷裡藏了幾張大餅,一路走,一路觀察。
不久之前,因為有了陳帆的建議,朱重八終於是下定決心,先來瞧瞧湯和所在的濠州紅巾軍。
此刻的朱重八絕不會想到,即便沒有陳帆,他也會來到這裡。
只是那時候,和如今唯一的不同便是心境。
歷史上的朱重八之所以參加義軍,除了是受到老友邀請外,更多的其實還是因為沒了生計,只有當兵吃糧才有活路。
可如今,因為陳帆的出現,他在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一種,自己必成大器的念頭。
信念是種神奇的力量,就比如眼下。
朱重八明明就是個窮和尚,可卻目光堅定、氣度從容,如果不是這身衣服和有些憔悴的臉色,還真有幾分大人物的氣度。
也許是受了這般氣度的影響,朱重八一路走來,比之原本的經歷,要順利不少,甚至時不時,還會受到些接濟。
他將好心人的名姓、住址牢牢記在心裡,暗暗想著,日後有機會,定要報答對方。
此刻,他站在一處陰涼的位置,原本打算稍作歇息,結果身後卻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
朱重八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一隊義軍。
為首的是個粗壯的漢子,整個人看著凶神惡煞一般,此刻正在打量著他。
朱重八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正想說什麽,對方卻先開口了。
“抓起來!這人看著就不像好人,定然是韃子的細作!”
一句話說完,立刻有人上前,準備擒拿朱重八。
朱重八一路走來,也見過許多軍隊為了多賺軍功,會抓捕百姓充作敵軍,換取賞錢。
可自己是個和尚,連頭髮都沒有,對方抓了自己,又有什麽用呢?
他心中苦笑,正想掙扎、解釋,卻被人用棍棒直接架住。
一行人也不容他解釋,直接押了,便朝開闊處走,準備直接斬首。
朱重八這下是真的慌了,他可沒想到,自己只是歇了歇,居然會丟了性命。
此刻他心中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暗暗喊了陳帆幾次,卻沒反應,又想到陳帆最後的交代,忍不住歎了一聲。
深寒的鬼頭刀舉起,眼看便要落下,關鍵時刻,朱重八不知哪裡來得勇氣,竟是大喊了一聲。
“咱是來投軍的!你們如此對咱,不怕寒了天下英雄的心?”
他這話說得極快,旁邊那人或許都沒聽清, 只是他聲音高亢,所以才下意識地住手。
不過這也算給了他個喘息的機會,於是立刻又嚷了起來。
“咱是來投軍的!咱是郭大帥的義子!好不容易才找過來,殺了咱,你們都得給咱陪葬。”
不得不說,這些年,他的臉皮是越來越厚,已經有了幾分梟雄之姿。
此刻眼看自己命懸一線,對方又身份不明,他急中生智,隻好搬出了郭子興來。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眾人聽到他的話,卻是忽然笑作一團。
之前領頭那人上前,打量了朱重八一番,而後怪笑著開口。
“你是嚇傻了,還是瘋了?郭大帥是什麽人?你又是個什麽東西?也敢在這裡攀親戚!伱若是大帥的義子,豈會在這裡?”
朱重八聞言,心中是越發糊塗。
他此前就聽說,濠州城裡,有了好幾個大帥,他們相互並不同屬,甚至還時常有矛盾。
如今看對方這反應,他不禁有些擔心,自己是落到了郭子興的對頭手裡。
不過他反應很快,不等對方再說別的,便繼續嚷了起來。
“如今是亂世,咱雖說做了和尚,可也心系天下!聽聞他老人家在此,咱不辭辛苦的過來,你們若是不信,大可派人打聽,總之,就這麽殺了我,你們也得不到好處,還可能惹了麻煩,要怎麽樣,你們自己權衡吧!”
說完這話,朱重八腦袋一歪,一副人均處置的模樣。
恰在此時,原本那處屋舍中,卻突然走出一人,朝著朱重八這邊,便喊了一聲,引得眾人紛紛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