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山正陪著張有田和李春花在客廳聊天，張小妮重重地敲著門，李春山急忙喊著“來了”就跑去打開了門。

　　張小妮猛地推開門一步衝進了屋，鞋也沒脫，用手指著張有田和李春花喊了起來。

　　“好啊，你們聯起手來騙人。你們不是說來串門嗎?怎給我介紹起了對象?你們的心思我明白，但我就要嫁給佟源，你們誰都別想攔著。”

　　張小妮的樣子讓張有田火冒三丈，也顧不得是在別人家，站起來衝張小妮喊了起來。

　　“我看你敢?給你介紹個市裡的男人哪不好了?市裡不比咱那的人好?你別好賴不懂，那個二流子哪好?把你弄得五迷三道的。”

　　張小妮反駁著。

　　“你少一口一個二流子，他哪都好，我就要嫁給他。”

　　張有田氣得要打張小妮，被李春山攔住了。張有田指著張小妮罵。

　　“混帳東西，吃裡爬外的白眼狼。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嫁給那個二流子，你以後就別進我家的門，我全當你死了。”

　　李春花見父女倆吵得不可開交，害怕打起來，急忙站在兩人中間攔著，衝張小妮抱怨著。

　　“小妮呀，你就少吵兩句吧，這是在你舅家，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讓你嫁到市裡來是我和你爹商量好的，也是為了你的將來好，你怎麽好賴不懂呢?再說了，他好歹也是你的親爹呀，有話就不能好好說?你看你破馬張飛的象什麽樣子。”

　　張小妮突然象不認識似的看著媽媽李春花，在她和佟源這件事上，她一直以為媽媽不說話就是在支持她，看來她太天真了。媽媽不說話其實是不同意她和佟源在一起，看來，兩個姐姐出嫁也有她的功勞。

　　張小妮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淚眼模糊中，她覺得自己的媽媽好陌生。她衝進裡屋，把自己的東西胡亂地裝進皮包轉身衝下了樓。

　　李春山急忙追到樓下拽住張小妮。

　　張小妮依舊在哭。

　　“你要去哪?”

　　李春山嚴肅地問。

　　“你少管，我要回老城。”

　　張小妮邊說話邊哭，在這件事，她也無法原諒李春山。

　　“我送你去車站。”

　　李春山知道勸也沒用，他也不想勸，轉身去了車棚，推出自行車，讓張小妮先坐在後座上，然後腳下一蹬，徑直向長途汽車站騎去。

　　路上，李春山邊騎車邊開導張小妮。

　　“小妮呀，舅說話你別不愛聽，剛才你的態度確實不對。雖然你爹媽在這件事上做得不妥，舅舅也有責任，但畢竟是你的爹媽，你要尊重的，聽明白沒?”

　　張小妮沒回應，卻已止住了哭泣。

　　“你的事我也聽明白了，婚姻的事情不能強求，這件事我支持你。我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也一直以為是你想嫁到市裡來，否則，我這當舅舅的也不能乾這事。你放心，你舅我不糊塗，回去我勸勸他們，你可不能做傻事。”

　　張小妮知道自己誤解了舅舅，心裡過意不去，也突然覺得舅舅特別親，於是坐在後面小聲說道。

　　“舅，對不起，我以為你和我爹媽串通好了的。其實，我就想嫁給佟源，我可沒說過要嫁到市裡來。”

　　李春山笑著說道:“你誤會我，我能理解，你也不用說對不起。你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舅也知道了。你放心吧，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張小妮沒有再說話。

　　到了長途汽車站，正好趕上最後一班經過老城的大客車，李春山買了票遞給張小妮，囑咐道。

　　“小妮，天太晚了，按理說，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坐夜車。我知道你的脾氣，留也留不住你，回去也好。路上小心點，回去好好想想，千萬別做傻事，否則，苦的可是你自己。”

　　張小妮點了點頭默默地上了車。李春山等車開走了，這才騎車離開長途汽車站。

　　車上的人不多，也很安靜，張小妮感覺有點累，就靠著座椅打起了盹。

　　兩個小時後，張小妮在老城車站下了車。因為街上沒有人，她也沒敢耽誤，一路小跑著回了家，也沒洗漱就上炕躺下了。

　　由於一個人在家，張小妮有些害怕，加上心又很亂，想睡覺也睡不著，索性就開著燈，算是給自己壯膽。

　　此時，老城的夜晚依舊寧靜安詳，半輪明月靜靜地掛在黑藍色的夜空，撒下清涼的月光讓夜晚變得涼爽宜人。

　　由於晚飯喝了點酒，佟源的神經受了酒的刺激興奮得怎麽都睡不著。他每次喝多酒都睡不著覺，這是老毛病了。

　　佟源索性穿上衣服悄悄來到外面，信步向村北的平台走去。

　　夜色中的老城象一個躺在搖藍中酣然入睡的孩子，恬靜、可愛和迷人。

　　佟源慢慢走上平台，然後坐在破敗的大衙門的台階上，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張小妮的家。

　　張小妮的家意外地亮著燈，佟源以為看錯了，借著月光看了看表，已經到了午夜。按理說，這個時間，張小妮應該睡覺了，他忽然特別希望張小妮能看到他，並也來到這個平台上。

　　佟源這樣想著，忽然就聽到了腳步聲，聲音由遠及近，繼而從平台的台階處傳過來，很慢很輕。

　　佟源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沒錯，確實有人走上了平台，這讓他莫名地驚喜。直覺告訴他，來的人一定是張小妮，他已經感受到了身體的激動。

　　過了好一會兒，平台的入口慢慢地走出一個人，正是張小妮。

　　張小妮從市裡連夜回到老城後，一個人躺在炕上越想越生氣，忍不住嗚嗚地又哭了一場，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委屈。哭了一會兒，她又反覆在想佟源為什麽會突然寫了絕交信。

　　想了好一會兒，張小妮突然想到了什麽， 就把眼淚擦了擦，爬起來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在箱子底下，張小妮終於找到了幾封佟源寫給她的信，有一封是佟源剛到部隊寫來的，一封是上前線的時候寫來的，而且都被拆了封，顯然已經被人看過了。

　　張小妮頓時明白了，是爹媽不想讓她和佟源交往截留了應該給她的信，佟源肯定是因為這個產生了誤解。她胡亂地看了一遍信，更堅信了佟源不會變心的猜測。

　　“既然不可能變心，那到底是因為什麽呢?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沒有回信?不可能，不可能，那就是因為他自己殘疾了?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呢?”

　　可憐的張小妮怎麽都想不出頭緒，越胡思亂想就越睡不著。透過玻璃窗，張小妮望著窗外遼遠深邃的夜空，越來越心煩，她不想再躺著了。

　　於是，張小妮重新穿好衣服走出了屋，並也不由自主地向平台走來。

　　張小妮心情煩亂，腳步散漫地登上了平台，眼睛漫無目的地往平台上看。她突然看見宮殿台階上的暗影中有一個人，頓時受到了驚嚇，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巴，轉身就要往平台下走。

　　佟源也已經認出了張小妮，他急忙站起來走到月亮地裡，並輕輕地喊了一聲。

　　“是小妮嗎?”

　　張小妮頓時愣住了，這麽熟悉的聲音她絕對能聽出來，她不敢相信會有這麽巧合。

　　當張小妮日思夜想的人終於真實地呈現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卻突然猶豫不決和驚慌失措了。她心如鹿撞，臉紅耳熱，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就如木頭一樣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