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跟在明丹子身後，走進那座簡陋而散發著腥臭的石屋，沿著樓梯走入地下那氣味便變得愈發濃重起來，陽光照射不到的地下昏暗而陰森，僅有幾盞搖曳的油燈，投射出斑駁的影子，在牆上跳躍、扭曲。

　　接著微弱的火光，林薇看清屋內的情況，雖然她已經預料到了什麽，但還是看得一陣心驚肉跳。

　　只見石牢中，一群人被鐵鏈緊鎖在牆上，十二個形態各異的祭品一字排開，他們的面容扭曲、驚恐，眼中流露出無盡的絕望。

　　屋裡根本沒有明丹子說的什麽邪祟詭物，都是些被他抓來的折磨囚禁的可憐人。

　　那些人身體被拉扯、擠壓、扭曲，被某種外力強行捏成了各種動物的樣子。一個男子的身體被硬生生拉長，雙眼比擠壓到凸起，四肢也被打斷用鋼釘重接，頭上插了兩根鏽跡斑斑的長鐵棍，整個人被生生拽成“龍”的樣子，透過破損的皮膚還能看到裡面的內髒和骨骼。

　　他和那被切斷四肢的“蛇”女一同匍匐在地，見到來人便驚駭無比地蜷縮到角落裡，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單單是見到明丹子的臉，他們便恐懼到失聲尖叫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皮肉外翻成羊毛的女人，被剝掉後背皮膚在身後束成猴尾的老人，被拔光牙齒、嘴裡用鐵簽撐成雞嘴的幼兒……

　　滿地形狀怪異的人組成一幅鮮血淋漓的生肖圖，都在用驚恐絕望的眼神看著他們，怪誕瘋狂的場面宛如噩夢中的景象。

　　每個祭品身上都彌漫著濃重的腥氣，那是肉體被強製改變後的腐臭味道，混合著血液和膿液的氣息，站在石牢當中林薇都感覺喘不上氣來了。

　　明丹子在一旁滿意地看著這一切，嘴角掛著病態的微笑，低聲囈語著些什麽。

　　“天福長生豬、雙尾白頸蛇、血海蛟龍，破脂羊……湊齊這十二頭妖孽可花了我好多工夫。”

　　“師父。”林薇嘴角抽動，極力壓製自己的表情，“您是想讓徒兒殺了他們?”

　　“要殺！這都是謝肉升仙大宴上的供品，這十二妖的精血和頭顱是頭號大菜，我要設宴款待道祖群仙，待大宴功成，我便能道成肉紅身，修為地上仙。”

　　“薇兒，你可是大大有功，待為師成仙，必定賞你長生不老，傳你無上秘法！”

　　明丹子放聲大笑著，伸手撫摸著身邊那“羊”女外翻的皮肉，沙啞瘋癲的笑聲在石牢內回蕩著，被鎖在牆上的眾人紛紛嚇破了膽，口中不住地哀泣求饒。

　　“別殺我……求求你，饒我一命……”

　　“放了我兒子吧，要拿我怎麽樣都可以。”

　　“嗚嗚嗚，我不是什麽妖怪，我是人……我真的是人！”

　　明丹子自然是對這些慘叫充耳不聞的，林薇也只能裝作什麽也沒聽到。

　　盡管心中悲憤無比，但她不能暴露自己看破了幻覺的事情。

　　可接下來要怎麽辦呢?真要動手殺了這些人嗎?

　　“你現在便殺了這些妖孽準備祭品吧，切記可別把血灑到外面。”

　　明丹子用腳踩了踩地上，林薇這才看清地上是個碩大的石盆，顯然就是用來盛接鮮血的，一側還有一處用來引血的凹槽。

　　說著，他猛地抓起那“羊”女便按到了石盆上，那人立刻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流著眼淚絕望痛哭起來，無比恐懼地望著林薇。

　　“師父……現在便要殺祭品嗎?您的大宴，應該不是今日吧?”林薇猶豫地取下背上的戮血劍，那女人無助至極的眼神讓她不敢直視。

　　“早日準備才好。為師還要去找仙酒和祭器呢，肉祭還是先備好吧。”明丹子輕描淡寫地說著。

　　“求……求你。”

　　“羊”女發出絕望的哀求，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像利刃一樣劃在林薇心上，林薇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對她來說便是世上最恐怖的聲音。

　　站在石盆邊，林薇動作僵硬地舉起劍，雙手卻顫抖地遲遲無法落下去。

　　她深知，一旦表現出哪怕一絲絲的憐憫或猶豫，都有可能讓明丹子察覺到異常，可即使這樣她也下不去手。

　　血腥殘忍的畫面林薇已經見怪不怪了，先前她還親手把槐姑分屍過一次，那些血肉怪樹她也砍殺了不計其數，可那些東西都是詭物，現在她眼前的卻是活生生的人啊。

　　“薇兒，你怎麽了?為何遲遲不動手?”

　　林薇扶著額頭，皺起眉頭道:“徒兒上次不慎走火入魔，現在每次拿起劍就心中躁動，沒法集中精神……”

　　“廢物。”

　　明丹子臉上熱誠興奮的表情瞬間降溫，無比冰冷的眼神掃過林薇，微微一抖手便甩出一道血光。

　　林薇猝不及防被血浮塵擊中， 千百利刃撕開身體的痛覺從腹部傳來，她悶哼一聲，重重摔倒在地，盡力忍耐著劇痛，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仿佛是對自己無力救人的嘲諷。

　　“徒兒知錯，沒能幫上師父。”林薇咬著牙虛與委蛇道。

　　“你的道心何以如此不穩?若非今日乃是謝肉仙宴籌備的關鍵時刻，還需借助你的力量。否則，必定狠狠責罰你，滾回去好好反省！”明丹子恨鐵不成鋼地訓斥著，冰冷的威壓讓空氣都為之凝固。

　　“望師父再給我些時間，待徒兒準備齊全，再為師父籌備大宴。”林薇半跪在地，努力想再爭取些時間，明丹子卻冷冷甩了下袖子。

　　“既然你如此不堪大用，為師親自來吧。”

　　說著，他伸出一掌，掌心中鮮血噴湧，轉眼便凝出了一柄血色的長劍。

　　林薇捂住腹部，掙扎著站了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明丹子舉起血劍，走向那些肉祭。

　　“不要……”林薇心中默念著，卻無能為力。

　　明丹子揮動血劍，血光閃動，石盆便的“羊”女登時人頭落地，溫熱的血流如同泉水般湧入石盆當中。

　　石牢內的慘叫驟然升級，猶如惡鬼夜啼，似幽冥樂章，讓人毛骨悚然，全然化作一個人間煉獄。

　　林薇黯然轉身，蹣跚退出石牢，盡力不去聽那背後刺耳的慘叫，緊緊握住的拳頭裡蠕動著幾縷細細的異物。

　　那是她在剛剛挨打的一瞬間，用戮血劍悄悄切下了一段血浮塵。

　　她方才見到過的……明丹子開門和關門時，都是用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