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迷亂的光影像滴在紙上的墨點般快速暈開,其中的色彩就像是陽光下反光的油一般,但比那還要更多,裡面多得是林薇完全說不出來的顏色。
就像那些刻在樹一背後的文字一樣,那些都不是屬於這個世上的,應該存在的顏色……
林薇還未反應過來,那光影突然瞬間擴大,直接吞沒了她的整個心境。
眼前的一切也隨之變得更加怪誕起來,無數抽象的光影在她眼前翻轉變化著,她壓根說不出來自己看到的什麽。
她的視野中充斥著線條、色塊、景物、歷史、情感、生命……不對,其中有些東西不是用眼睛可以看見的,可她確確實實知道自己看到的什麽。
或許真的可以看見?例如生命是不可見的,可的確存在綁著命數的線。
“不對,對,不對……”林薇感覺腦子像是變成了燒開的一鍋粥。
原本敲定死的常識逐漸變得不可靠,認知中熟悉的世界一時間顯得如此陌生而虛假。
她想要抵觸,可又抗拒不了地往下越沉越深,身邊無數的線條開始化作璀璨耀眼的星宿,那漫天的星宿,那高天之上的存在,無時無刻都在注視著這世間的一切,直至時間的盡頭。
數不清的觸須從星宿之上垂下,纏繞住這世間萬物,大到山川湖海,小到每一粒塵埃,一切都在被它們束縛、爭搶……分食!
而她自己的身體也變得怪異起來,像是一張紙一樣被平攤開來,皮膚、骨骼、血肉都延展成了一個平面,每一處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些漆黑的細長蟲子在她體內遊走著,林薇嫌惡地揮動著手,那些蟲子便被攔腰斷成了數段。
手中的戮血劍也是如此,原本緊緊嵌合在一起的心材,在她眼中變成了一個個獨立的部件,血紅的觸須纏繞在其上,但那出現並非從天上垂下的,而是來自劍最中央的部位……
那裡有一顆小小的心臟,只有拇指般大小,卻還在有力地跳動著。
望著眼前這無比怪誕的場景,林薇終於明白了所謂的仙法究竟是什麽。
它本就沒有任何的內容,因為世間沒有什麽文字能記載下如此宏大的世界,那些文字是一把鑰匙,通過它便可以打開一條道路……
一條仙人們從高天之上,眾星之中竊取偉力的路途!
林薇再度在洞窟中醒來的時候,她感覺身上無比疲憊,仿佛在那瘋狂的夢境中度過了好幾年。
那其中的感受和知覺是如此真實,甚至眼前正常的世界,她都有些一時無法適應了。
“嘔!”
林薇還未站起身,忽然就覺得腹中一陣翻湧,喉頭一癢便埋頭吐了起來。
這些天她壓根沒吃什麽東西,隻吐出一些夾雜著黑色物的清水,仔細一看林薇才發現,那是之前在天清觀吃下的“丹藥”。
那些怪蟲子居然一直在她身體裡活著,直到剛剛她遁入虛境,才在機緣巧合下將它們殺死了。
“哈哈哈哈,看你那樣子,活該!”
劍上卯月的臉露出譏諷的笑,像在報復林薇剛剛的所作所為。
林薇不理會她的聒噪,站起身來端詳著手中的劍,劍刃上那些交錯的骨片變得更加銳利的,一層不同尋常的光澤覆蓋其上,劍身上的心材也比以往更加鮮活,交纏其上的血管蠕動不息。
整把劍現在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沒了皮的異獸,雖然血肉骨骼都暴露在外,可依舊充滿生命力。
“這是怎麽回事?”林薇有些疑惑。
本來她只是想通過磨劍強行讓自己靜心下來,可似乎陰差陽錯讓戮血劍的力量增強了。
“剛剛你們反應這麽大,是因為很難受嗎?”林薇問道。
“廢話,不然是在唱戲給你聽嗎?”卯月不忿道。
林薇想起上次磨劍的時候,劍內的聲音也在嚎哭慘叫,不住地在喊疼,看來磨煉鑄就這劍的過程,對於心材來說是痛苦的。
那這次他們的反應如此之大,可能是因為仙法的原因,讓戮血劍鑄煉的進度大大增加了。
“皮卷上的仙法並不是什麽具體的法門,而是一把開門的鑰匙,具體能得到什麽,全看使用者能從通過這道暗門從高天之上竊取到什麽。”林薇心中沉思著,似乎隱隱約約理清了些邏輯。
“戮血劍的變化, 可能就是在那個狀態下,得到了某些冥冥中的助力。”
新的變化對林薇來說很受激勵,盡管過程很是折磨,可只要有成功就算是沒白受苦。
她自己修為淺薄,很難從仙法打開的門扉中得到些什麽,至少短時間內做不到。但這柄戮血劍是明丹子耗盡心血打造的,鑄劍的秘傳之法更是玄妙無比,林薇重複過千百次的動作,就是在引導它從那道門扉內獲取力量。
“對的!這條路是對的!”
林薇按耐不住興奮,抓起地上的人皮卷軸便更加癡狂地讀了起來,一個一個字地繼續解讀這篇仙文。
不知道是因為突破瓶頸的喜悅,還是因為那個奇妙之境的誘人魔力,林薇甚至感覺自己沒有之前那麽難受了,解讀起這些文字變得順暢無比,進度也變得飛快起來。
“你還要繼續?你真瘋了啊?”
“這玩意會害死你的,早晚你會被那裡面的東西弄死!”
“不要,不要再來了,嗚……”
“你要什麽我們都答應你,別再讀了!”
劍裡的聲音吵鬧不已,但林薇逐漸已經適應這情況了,完全對心材們的求饒和威脅充耳不聞,畢竟她連在高度入定的狀態都可以穩住心神,不受他們影響,現在又能算什麽?
就在林薇準備全力攻關,一口氣把全篇仙文全部讀通的時候,洞窟上方卻傳來了一陣震蕩。
那聲音響了幾聲,緊接著尖銳淒厲的慘叫聲便從地洞中傳了過來。
隔著厚厚的土層,林薇依舊感受到了那股熟悉又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