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裡,維克托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良久,他默默的關掉還在不斷湧現最新回復的帖子,歎了口氣。
“向魔神祈求?這種主意都能……”
“嘛,也真不愧是玩家們。”
是啊,玩家們是混亂的。
他們不在乎立場,不在乎秩序——維克托忽然笑了笑,想起了前世,也是有很多玩家主動追逐魔神的身影。
畢竟,魔神脈系的途徑,在這個遊戲裡,也算是意義上的“隱藏職業”。
嗯,是真的需要隱藏的那種。
魔神其實只是一種稱呼,本質上是外來的,侵蝕現世法則,僅僅是出現在境內,就足以汙染世界的毒。
祂們蠶食著這個世界,是世界的入侵者。
而作為他們的觸足,在這個世界不說人人喊打吧,只能說是……一旦暴露基本上就走投無路的那種。
遊戲裡還好……你就是當著NPC的面祈禱魔神,他都跟看不見一樣,但……
現實裡可不行啊!
在這個世界上,也有著所謂的正神,傳說,祂們的力量庇護了最後的七國。
信仰氛圍最為濃厚的“神聖脈系”,堅定的認為祂的存在。
而帝國和神龍那邊的無神論們,則堅定的認為這只是世界出於自衛而衍化的,類似天道的防禦機制。
但不管怎麽說……
“真理在上。”
維克托輕聲呢喃了一句,趕緊先堅定一下自己的內心。
在七國中,晨星所承認的神邸是代表著黑夜與晨曦的雙子女神。
他可沒敢向黑夜女神祈禱。
在遊戲裡,官方正神的回應幾率是很高的,玩家們甚至有神祝系統。
他心裡還是害怕的,萬一他真的是什麽魔神余孽,黑夜女神一個注視過來把他劈死怎麽辦?
而這些中立的名諱就不一樣了,像什麽知識與真理,大地母親之類的。
祂們連存在不存在都不知道呢!
深得魔神玩家們的喜愛,每天一口一個親愛的,來證明自己的不是魔神的信徒。
知識與真理的名諱比較廣泛,而他作為【學者】,追逐知識,信奉真理也說得過去。
“不過魔神啊……”
作為前世的玩家,他對這個世界歸屬感不高,對魔神也沒什麽惡感,只是……
傳說接觸魔神的人最後都會瘋狂,這是唯一的點。
“嘛,算了,畢竟。”
“如果真的走投無路的話……”
他看著外面的繁星,秋季多雨,陰雲不知何時再次彌漫。
他笑了笑,乾脆道:“好像也沒有什麽辦法。”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
自救的論證完畢,接下來的維克托也就陷入了忙碌。
他一邊要帶著美少女女仆兼保鏢去主線發生的地方踩點,提前找好埋伏地點。
一邊作為要繼承爵位的公爵之子,接手和處理家裡的一切事務。
偶爾的空閑,他還要跑到圖書館,借一些關於祈禱的書籍,或者拜托露娜去某些見不到光的地方,強製谘詢一下我們親愛的神秘學家們。
總之,一天的時間很長,卻更短。
就在勞累的維克托一頭沾在枕頭上,精神疲憊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的情況下。
迷迷糊糊的。
葬禮來臨了。
源紀元·177年,秋季。
下午14時24分。
忽如其來的大雨伴隨著南方過境的台風席卷整個沿海區域,更是給身處北方的康沃爾增添了一份濕潤的朦朧。
父親的葬禮已經開始,位於禮堂的追悼會上,維克托靜靜的注視著,人來人往,莊嚴,肅穆,思索著接下來的發展和對策。
作為一名【學者】,無數的信息在他腦海中匯總,敏銳的觀察力開始發揮了作用。
他看到有一名工作人員推著花圈走過,維克托歪了歪頭,目光隨著工作人員的背影移動。
他思索著,主線攻略中的某個背影很快跟對方重疊。
於是,維克托轉過頭,拉了拉一旁薩洛蒙:“薩洛蒙,這裡平常的工作人員很多嗎?”
薩洛蒙是格拉斯家的守護者,也是如今的大管家。
這裡戰力值最高的存在。
“嗯?不多吧,這處會場……”聞言,薩洛蒙剛想解釋,卻忽然意識到重點不在這裡,他頓了一下,輕聲道:“少爺發現了什麽嗎?”
“從剛才到現在……那邊至少已經過去了七名工作人員,而且都不是同一個人。”維克托點了點頭,提起下巴,悄悄的指了下靈堂後方的通向一側的安全過道。
他盡可能的提醒著,自身卻也陷入了思索。
奇怪,過去七個是真的,但過去的人卻一直都是普通人,這才是維克托之前沒有理會的主要原因。
如果對方的人全都是普通人,那他們是怎麽製服這一個禮堂的守夜人的?
劇情裡面就是一個過場,幾乎一眨眼的功夫禮堂就被控制了……
信息量還是太少了啊。
“七個……你確定嗎?”薩洛蒙,面色忽然嚴肅了起來,他打開了通訊板:“可能是非法交易……”
“不。”然而,維克托卻搖了搖頭。
“除此之外,就在剛剛,還有十四個沒有在邀請名單上的不明人士進入了我們的會場,現在就分散在所有人當中——”
作為一名貴族,道格拉斯家的追悼會自然是有邀請函的。
但大部分追悼會設立的靈堂都是開放性質,更不會特意派個人去一個一個的調查邀請函。
哪怕是貴族,也是會允許其他人參與吊唁的。
畢竟誰也無法斷定來的人是否是一個其親人都不知道,但跟去世者本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可能已經有守夜人發現不知不覺中來了幾個外人,也不會貿然失禮的就喊停整個流程。
更重要的是……
“少爺的意思是……衝著葬禮來的?”薩洛蒙微微皺眉:“但這有可能嗎?這裡可是有將近十幾個守夜人——”
“守夜人又不全都是升華者……”維克托歎了口氣:“我懷疑那些人都帶著槍。”
別說不是升華者,就算是升華者,在沒有升到高階之前,都不能無視槍械的威脅。
更何況……來參加父親葬禮的,可不僅僅只是守夜人。
守夜人只是出於警戒,而作為一個公爵的葬禮,這裡如今不知道匯集了多少康沃爾本地的小貴族——這些可都是人質!
“確實。”薩洛蒙沉默片刻,貼緊了維克托幾分。
“少爺,待會就待在我身邊別亂動。”
維克托默默點頭,薩洛蒙如今也是四階,如果真的能直接依靠薩洛蒙殺出去的話,他並不介意其他人的死活。
只是……
他用余光掃視著周圍的人群,只見已經有好幾個人將手放入了衣服內,而身邊正是被精準找出來的,藏在人群中的守夜人們。
他們的表情從哀悼一下子變成妄圖反擊的戲謔,然後又緊接著驚恐——
這讓維克托陷入了一種不好的感覺中。
他們為什麽不反擊?
害怕傷及無辜?可是,一階的士兵學者可能對這種情況無能為力,但那些異種呢?源神呢?
甚至更高階的呢?
維克托陷入了沉默,很快,同樣發現不對的薩洛蒙似乎也明白這裡根本無法久呆了,他拉起維克托的手腕,就要離開,然而就在這時!
一隻握著銀色手槍的手,從他身後就這麽越過了維克托的頭顱,抵上了薩洛蒙的額頭。
“呵呵,別動。”
一瞬間,維克托腳步一僵,他一瞬間看著薩洛蒙額頭的青筋猛然暴起,那是對方發動能力的象征,但緊接著,薩洛蒙的那飽經滄桑的眼神中,就充滿了驚駭!
能力……失效了?
“怎麽樣?很驚訝?”
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維克托微微側目,用余光打量過去——只見一道陰冷而鋒利的目光,鑲嵌在一張飽經風桑的臉龐上,他的下顎,有一道子彈擦痕形成的傷疤。
禿鷲!
“禁忌分支003級,靜默磁場。”
他勾著嘴角,用大拇指微微松動後面的保險,哢嚓一聲,槍械上膛的聲音清晰可見,而他的聲音,也在靜謐的大廳中響起。
“可以讓一定范圍內的升華者能力失效,很好用不是嗎?”
這話一出,原本還有一些蠢蠢欲動的守夜人們瞬間靜默,而大廳中的其他人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見砰的一聲。
一名匪徒朝天開槍,頓時陷入了尖叫和混亂。
一時間,強行讓人蹲下,以及熟練威脅的混亂聲傳來,而維克托耳邊,卻隻傳來對方那充滿笑意的沙啞:“薩洛蒙閣下。”
“我知道你,即將踏入五階的騎士,但……即便是五階。”
他笑著道:“你的頭應該也沒有子彈硬吧?”
一滴冷汗從薩洛蒙那白發斑斑的頭上析出,他咬著牙道:“你們要做什麽。”
“只是找個東西。”
禿鷲歪了歪頭,目光掃過維克托,微微一停。
那一瞬間,維克托隻感覺身體被一股陰冷浸濕——下一秒,視線越過他,看向了前方。
出現了,主線任務中的經典過場畫面。
維克托深吸了口氣,原來是禁忌分支!還真是下了血本啊,禿鷲!
在那裡,一名他的屬下已經登上了靈堂,大逆不道的翻找著什麽。
“喂,你們幹什……”一開始,還有工作人員瞪大眼睛,想要呵斥,但很快,一個黝黑的槍口對準她的時候,她趕緊閉上了嘴巴。
整個靈位就被翻得亂七八糟,台後之前進去的工作人員也出來了幾個。
低聲皺眉:“沒找到……”
“沒找到?”
“對,所有的地方都翻遍了,整個場地的所有人都控制住了,就連屍體冷凍倉,其他存放的倉櫃我們都找過了——還要找嗎?長時間封鎖這種會議廳,很快就會引起懷疑……”
一名刀疤臉緊緊皺眉,凶狠的眼神掃視全場——“會不會……在他們某個人身上?”
“某人身上?”
禿鷲的目光微微轉移,陷入了思考。
而這個時候,維克托在幹嘛呢?
在計數。
他在算著時間,此時的劇情已經跟攻略重疊,他正在默默等候著新一輪的風暴。
“轟!”
來了!
劇烈的爆炸聲猛地從外面傳來,連帶著建築物都仿佛發生了震動。
緊接著,一名匪徒忽然抬起槍對著面前的守夜人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
鮮血噴湧,屍體迎面倒下的同時,一直控場的刀疤臉卻是瞳孔一縮:“媽了個巴子,誰讓你開槍——”
話音未落,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那名匪徒已經再度開槍,接連對著幾名守夜人一槍爆頭。
“……”薩洛蒙連忙擋在維克托的身前,眼見其他守夜人即將暴動,不想坐以待斃的時候,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聲槍響!
只見那名匪徒頭上頓時出現一個血洞,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而開槍的人,赫然是在他身後的禿鷲!
“看來……我們被利用了。”
禿鷲緩緩踏出,原本指著薩洛蒙的手槍垂下,還在冒著硝煙。
他身形瘦弱,臉上的表情卻格外陰冷:“沃拉威不可能背叛我們,他的家人都還在我手裡。”
他走過去,看了一眼地上的同伴:“還有外面的爆炸……這是升華者的力量——”
沃拉威就是被他擊斃的手下,顯然,對方應該是被操縱了。
那麽操縱的人……
“呵,在禁忌分支的生效范圍外嗎?狡猾的東西。”
“老……老大,那我們……”
刀疤臉微微咽了咽口水——
“離開這裡, 既然能準確的在禁忌分支范圍外動手,就說明我們已經暴露了。”
“可東西還沒找到,如果我們直接走,會不會正好應了那群人的意?”
“……嗯。”
聞言,那名首領冷靜抬起頭,點了點頭:“這倒是沒錯,所以……”
他靜靜的看向了維克托——
“來吧,孩子。”
“你要做什麽?”
頓時,薩洛蒙徹底將維克托攬入了身後,身上的青筋再一次暴起。
四階巔峰的騎士,即便是被禁用了源力,他本身的身體素質也已經超越了普通人太多,只是還沒超凡入聖,無法應對槍械的威脅。
“都說了,我要找個東西。”
禿鷲很冷靜,他淡淡的開口,沒有理會這位守護者,徑直看向維克托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對嗎?”
“來吧,跟我走,我可以放這裡所有人一條生路。”
這時候,維克托就知道,他的第一個選擇來了。
在這份原本的劇情裡面,薩洛蒙會身中數槍,然後掩護維克托逃走。
他會成功從後門跑出,然後在一分鍾的逃亡中,被對方活生生抓住。
而薩洛蒙,雖然依靠強大的身體素質活了下去,但卻再也進階五階無望。
維克托沉默了一下,微微歎了口氣。
該輪到他表演了。
接下來的劇情,是屬於他的,能否自救,成敗在此。
於是,他伸出手,推開了薩洛蒙。
“好。”
他乾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