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節到了呢。”白寧心盯著手機發呆，手指機械地刷新著視頻軟件，裡面的內容枯燥乏味，流水線般的作品廉價地展示，我們好像習慣了用營銷粉飾節日，用金錢來顯示繁華。

　　姬勝馨坐在對面，一雙狐媚眼裡滿是白寧心。

　　“我好不容易抽身來看你，你卻在麻木的刷手機。”姬勝馨微笑，她不在意白寧心這樣無禮對待她，姬勝馨會包容白寧心的一切。

　　“出去走走吧。”白寧心放下手機，兩人漫步在咖啡館外面的小橋上，橋的兩個欄杆上擺著豔陽下枯死的花，白灰色的水泥橋滾燙刺眼，河溝裡的小河正在垂死地發臭發綠。

　　“前幾天這裡來了些人疏通水道，真是離譜。”白寧心明媚的臉上露出冷笑。

　　“你知道她們是怎麽造出這條河的嗎?因為沒有充足的水，所以工匠把河道挖得很深，而且還在河床上搭建了一層很高很高的平面，這樣就可以告訴行人:‘這是清水河’。哪怕不遠處的上遊已經徹底乾涸……”

　　白寧心捂住鼻子，一邊跟姬勝馨介紹他的所見。

　　赤日炎炎，的確到夏天了啊。

　　街上的學生都穿上了裙子短褲，形成一道青春靚麗的風景線。

　　白寧心聽話地裹得嚴嚴實實，姬勝馨則穿著一條黑色的小裙子，活潑可愛又不失成熟。

　　“今天可是兒童節，開心一點嘛。”姬勝馨難得的摟住白寧心的手臂。

　　白寧心回以微笑，然後搖了搖頭。

　　“我曾經聽人說，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卻要用一生來治愈童年。”

　　“你認為你是後者?”

　　白寧心想了一會兒，說道:“我的童年可不怎麽愉快。”

　　“我知道我這樣說可能會讓人感到煩躁，我也不想成為那隻不停掀起自己傷口的猴子，我每次受不了的時候都告訴我自己說，你不要這樣，不要讓你的煩惱汙染了別人的好心情。”

　　姬勝馨安靜地陪在白寧心身邊，她們現在走到哪裡都無所謂。

　　“我想知道，在你眼裡，現在的我是不是個很煞風景的人呢?”白寧心沒有勇氣面對姬勝馨。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惡心啊，明明在發牢騷，又犯賤似的問自己是不是很賤。

　　姬勝馨眨眨眼睛:“如果我說是呢?你就難過得要哭鼻子了?”

　　白寧心很認真地想了一會，然後說道:“我知道答案，我只是想讓你騙騙我，我以為，我可以從你這裡得到虛假的安慰，當然，這都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每次獨處的時候，看著鏡子裡那個自己，我都忍不住幻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在叔叔家生活會怎麽樣，沒有修為，沒有學識和見識，在我出生的那個村子裡無聲無息地像我父親一樣，做個萬千人中的一個農民，投進泥土裡甚至分不清你我……”

　　“如果當初叔叔沒有強迫我修行，我一定會是一個普通人，然後死在很久以前……”

　　“可是你現在還是站在這裡了。”

　　“是啊，我用一個苦兮兮的童年換來了如今，我也成為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你現在很漂亮，沒有人能夠和你爭豔。”

　　“可是代價是什麽呢?”

　　姬勝馨回過頭，沒有說話。

　　“後來我明白我叔叔的良苦用心，仔細想想我的童年也有過陽光明媚的時候，那些日子成了支撐我往前走的動力，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今天的道路，所以我理解他，但是我們之間永遠不會諒解。”

　　“你後悔嗎?”

　　“不後悔吧，我也不知道我的本性就是貪圖安逸，渴望著做一個受，還是我原有的銳氣和能量都在過去的教育裡被磨滅。我不知道，我無時無刻不希望自己能夠忘記，我想好好生活，可是我又畏縮不前，我知道怎麽面對這個新的世界，我可以作你的那個賢淑的丈夫，我也可以選擇成為任人之上的爐鼎，我想告訴我自己天生就是這樣的，可過去的堅強和意志不甘心就這樣松懈，可骨子裡的脆弱抑或貪圖安逸又在蠕動，每次想試著和世界和解，身體裡那個不屈的聲音就在嘶吼:‘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就這毛病。多少年來這是個被人釘死了的死穴，一打一個準兒’……”

　　“我不敢做那個安逸的人……可我就是充滿了奴性……可是我真的不敢啊……”

　　白寧心仰望天空，咖啡館上空的浮雲無風時在天上輕輕上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或者在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女孩子在想什麽，他使勁得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她媽的不重要，可是眼底清晰不定的淚光，他留下的第一滴眼淚，將他的迷茫和猶豫出賣得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