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飛過沙灘,潤濕細屑的沙礫,視野在遙遠的腦海裡動若浮萍,海面炫彩的霓虹燈光如熱浪滾滾。光彩在溫度下折射,含糊不清的音樂迷幻朦朧,照出一個愜意虛無的世界……
注射器推到底,針頭的異物感在潮水退卻後顯露,胡敏清索然無味拔掉針管,丟棄在成堆的注射器中。
單調的豪宅樸實無華,奢靡在漫長的歲月成了日常,名貴的器具也化身為普通的碗碗筷筷,客廳的合成器適當暫停了音樂,留給胡敏清默默回味的機會。雖然酒店的服務面面俱到,但身為世家子弟會把任何一處地方當作長輩考察的地點,她收拾好碗筷,渾身脫光走進了浴室。胡家這一輩人才輩出,要想在家族裡混的好只能依靠勤奮,水珠從銀鏡裡沁出,胡敏清凹凸有致的身材強壯不失魅力,旭日陽光在流淌飛揚,久經錘煉的少女肌肉流暢自然,女尊世界讓如今女性獲得了強壯的體魄和力量,後天的法術使這些驕子健碩又沒有剝奪她們性感的資質。上天垂憐,她本該在情場征服一切,可是世家淵源的教育讓她把目光放得更加長遠。
胡敏清仰起脖子,手臂的肌肉緯度雖不及過去男性那般宏大,但是這裡面蘊含著統治異性的絕對力量。珠鏈漫卷,在她小麥色的肌膚上碎裂聚合,最終流向脊背或者胸間,權利和金錢密不可分,有了這兩樣,就等於擁有了聚合流民的優勢,正如峽谷溪流,她現在尚且稚嫩,家族力量不會太在意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孩。
所以她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夠證明她能力的機會,哪怕機遇很小,但也是個態度。
於是她終於等來了這個機會,乾涸的心田嗅到了春天,沉睡的野望總算可以破土而出,她拿起倚在長槍掂量,她今天就要拿著這杆長槍第一次向家族表明心跡。
長槍名叫畫龍,整體銀白,表面陽刻一條金龍,龍尾在底,龍身攀緣直至槍頭,槍杆約手腕粗細,胡敏清撫摸龍身上面鑲嵌的各式珍珠,心想這槍被妹妹吐槽過於華麗倒也確實。
畫龍是柄法器。劈砍突刺並非強項,不過對付鋼鐵廠那些妖怪綽綽有余。
大歐是被害死的,被一個鋼鐵廠的退休工人砍了頭,於是衙門去鋼鐵廠搜查作案動機,於是遇見一群妖怪,於是她們死了。
胡敏清神色平靜,仿佛一位局長的死也不足令她震驚。
一個凡人破局長而已,自己若是俯下身做個局長還不容易?現在還不是苦兮兮候著太玉真的缺。
不過明天就不是了,明天她便會依靠在鋼鐵廠除妖的功勞獲得太玉真的腰牌,然後靠著家族長輩提攜平步青雲。
太玉真入門不易,多少世家姐妹打破頭每年錄入不過寥寥,好在只要入了門就有了鐵飯碗,今後自己在家族的無論走動還是說話都會更重要些。等到朝中老賊死得乾淨,將來盡是我們的天下!
胡敏清擦乾頭髮,昂首闊步走到合成器前,電子水族箱隨手指滑動淡去,熒幕上出現了一個中年婦女,她的軍師閔文。
“咳咳……你醒了?下樓吧,敏澈跟我在這等你呢。”軍師掃過胡敏清挺翹的胸部,年輕就是好。
胡敏清“哦”了一下,然後穿好衣服,熒幕裡的閔文絮絮叨叨像個老爹一樣囑咐臨行的事項,胡敏清不耐煩應付著,隨後邁開大長腿走進了電梯。
北地給胡敏清的唯一印象便是貧窮,紅河市最繁華的酒店也不過這般模樣,甚至不如她在京城一個人的小房子……
須臾,明亮的大廳顯現,手風琴的音色嗡嗡著從中央合成器中傳來,她心懷敬畏地仰望那個懸在空中的巨大造物,希望這東西別突然掉下來。幾經周折她走進餐廳,三人正坐在那裡安靜地吃早飯,氣氛雖安靜有禮,但考核前的壓迫更甚。
她不費勁地發現了妹妹的男寵,一個即使怎麽遮掩也沒法掩蓋他被無數女人扡插的事實。
“估計是技術了得,把阿澈伺候舒服了才被帶過來?呵……”胡敏清腹誹著。“計劃有變,我們要在正午時分和王家公孫家在機場匯合,季長卿那孩子今天坐飛機到,我們得去接他……”閔文對胡敏清宣布這件事,從胡敏澈表情來看她似乎早有預料。
“為了一個恬臉蹭軍功的男人,我們就得放棄在吉時進入鋼鐵廠?”胡敏清撂下刀叉,面色凝重。
閔文苦笑:“季家就這一個男孩……”
“這次不同平常的訓練,今天是真的會死人的。”胡敏清目光炯炯,她不敢冒險帶著一個拖油瓶。閔文剛要張嘴,一旁揩油夠了的胡敏澈雲淡風輕說道:“姐姐你是真的笨,季家和胡家關系不錯,現在唯一的男孩被放在咱們這裡,這可是和季家打好關系的大好機會。死人就死人嘛,廠子裡妖怪很弱,畢竟這只是太玉真入門考核,到時候真有意外不是還有保鏢呢麽。”
胡敏清不做聲,她倒忽視了這一點。
閔文這時也附和:“對呀,再說你們兩位都是這幾人中實力最強的,季家那小子再弱也是個冰靈根,他可以在一邊輔助你們呢,對吧?而且如果真的出事的話……”她忽然摟過兩姐妹,悄聲說道:“大不了把那兩家姑娘賣掉,正所謂跑不過狗熊,還跑不過夥伴?你們三人總會沒事的……”
胡敏澈雲淡風輕,在狠狠地把男人捏出嬌叫後終於趕他離開,三個人也終於嚴肅起來。
刀叉在瓷盤上刮擦,醬汁的滑膩與瓷器的生澀在利器碾磨下匯成刺耳的噪音。金鐵相擊迸出火星,滋滋啦啦噴濺在浮空跑道上。
胡家姐妹披著皮草站在車外,北地春寒料峭,陰沉的天空塗抹愁雲,正午已過,即將進入下午,人的生氣也減弱了很多。
一旁的越野車裡坐著王紫和公孫葵,她們兩個聽到季皎春的到來也悶悶不樂,現在正躲在車裡抽悶煙。
一陣疾風吹過,身後的胡敏澈打了個噴嚏,胡敏清轉過頭,白日艱難地在她臉上投下一抹亮色,“多注意身體,別老在男人身上浪費精力,一天天無精打采的。”
“知道啦。”胡敏澈應付著,雙手交疊,盯著下飛機的季皎春一行人。“他沒帶保鏢?”妹妹不解,“季家可就這一個寶貝男孩,這麽信得過咱們?”
季皎春施施然走近眾人,男孩一米七左右,文靜典雅,一舉一動符合淑男風范,是很討長輩喜歡的類型。
王紫兩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相對比自己矮一些的胡敏澈,王紫還要更矮一些,她今年才十四歲,身材相貌還沒有完全長開,小女孩身著黑色洛麗塔長裙,如瀑般柔順的黑發在風中搖曳,她曾經在宴會上見過這個姑娘,那時候王紫正肆意鞭打著她的追求者,完美的面容上肆意著暗黑與失控,單從面相上看,她就不是一個好相處的小女孩。
胡敏清說王紫天資聰慧,可惜小時候爆出過醜聞,從此之後再不得王家寵愛。
公孫葵則是個默默無聞的廢物,只是因為嫡系就豪橫無比,修煉也是能偷懶就偷懶,家族裡沒人看得起她,她在外面又瞧不起出身寒微的普通人。簡稱上不去下不來,卡在這裡了。
“我很想看他跪在我面前舔我腳的樣子。”王紫明媚的表情暗藏施虐,她小聲的對公孫葵說,聲音不大,可胡敏澈耳力更強。“要不用狼牙棒狠狠捅他屁股也行。”
“我不喜歡,還是強上合我胃口。”公孫葵舔舔肥厚的嘴唇,肥肉在她臉上爆凸鼓起,填滿了本該屬於肌肉的每處地方。
“一個變態施虐狂心狠手辣另一個肥成豬頭管不住自己狗吧,你們家裡是不是只剩你們兩個人了?”胡敏澈低聲辱罵,王紫不懷好意瞪了她一眼然後回到車裡,公孫葵則喪氣地道歉。
實力才是一切,這才在王紫和公孫葵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季皎春不知道和姐姐聊了什麽,兩個人融洽地笑起來,胡敏澈偷偷看他,心裡不由得默默讚歎男孩的知書達理。
“唔……如果讓他做我姐夫,好像也不是不行?”胡敏澈胡思亂想,思緒在一男一女的交談中飄向遠方,直到閔文開始催促,幾個人才各自上了車。
每個家族都有自己的車隊,她們的任務就是護送這幾位孩子送到鋼鐵廠,除妖的任務也簡單——殺光。
車內悠悠焚著香,閔文開車,姐妹兩人坐在後座。
“你覺得那個男的怎麽樣?”胡敏澈問。
“還可以,挺有禮貌,估計在廠裡不會添亂。”胡敏清閉目養神,她是整個行動的隊長,實力也最強。
“你覺得,王紫和公孫葵怎麽樣?”她接著問。
“王紫實力還算可以,起碼有點作用,至於公孫葵?呵,另一個關系戶罷了。但願她別拖後腿。”
“那姐你覺得這次考核有多久?還有為什麽沒看到太玉真的修士?”
胡敏清被她問得煩了,狹長的睫羽在面容下射出陰影,“你自己思考,別什麽都來問我。”然後閉目養神,不再理會胡敏澈。
胡敏澈:“……”
沒辦法,姐姐面對自己就是很嚴肅的人,胡敏清在她面前更想母親,長姐如母,她也像媽媽一樣對自己古板嚴厲。
飛車駛出城區,通往鋼鐵廠的路只有柏油,汽車顛簸一下接觸地面,黑色的田野開始逐漸發灰發白,乾枯焦黃成了植物的主色調,白天和黑地連接一處,漫長的路途只有一條螞蟻般渺小的車隊在凍土上爬行。
視野愈發潔白,烏雲散去,熾熱的白日高懸頭頂,路面已經出現冰蓋,冰面光滑如鏡,晃得人眼睛痛。白雪皚皚的鋼鐵廠越來越近,空氣裡彌漫著乾冷的冰渣,每一次呼吸就像吞進無數火焰,把五髒六腑的水分蒸乾。
冰磧在田野中漫蓋,眾人開始整理武器裝備,按照太玉真的規定不準攜帶隨從,反正線報裡妖怪很弱,不會有什麽意外的。
從外面看鋼鐵廠坍塌成了廢墟,空洞的窗戶寒風呼嘯而過,鋼鐵在混凝土牆裡橫衝直撞,仿佛肱骨折斷後爆凸出的森森白骨。建築垃圾如同藤壺吸吮著僅剩的養分。象征過去輝煌的機關大院也在暖陽下死氣沉沉,紅色磚牆上畫著時代感厚重的標語。有人說建築是有靈魂的,站在鋼鐵廠牆外,牆的後面埋葬著一個衰落的時代。
季皎春有些茫然,從他接到任務到現在不過五個小時,他的大腦還處於死機狀態,什麽什麽蠱惑人心的妖怪……什麽拿著錘子的刑天……亂七八糟的東西仿佛山海經中離奇的想象讓人感到莫名其妙。他耐心地用靴子把煤渣碾成齏粉,茫然的看著王紫背起一個一人高的包裹。王紫的武器是一把雙槍,很難想象一個小女孩如何操作這東西;公孫葵是符修,不過她修為平平,純純的氣氛組;身材高大的胡家姐妹實力強勁,胡敏清的羅刹仙法修煉的爐火純青,而她妹妹的體術季皎春也有所耳聞。他自己則作為輔助,負責全隊的保障工作。
總而言之,從紙面上看她們這隻隊伍有萬夫不當之勇,五人簡單商量了下戰術,天空劃過一道金色劍氣,那是遠處天宮的太玉真發來行動的信號,太玉真裡的修士一直關注著她們。
在眾多隨從的注視下,五人小隊堅定地邁進鋼鐵廠的大門。
等到她們拎著妖怪頭顱找太玉真領賞時,估計已經午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