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的儀器滴滴作響,窗外黑暗中的樹葉摩擦玻璃,青綠色的楓葉無序地抽動,叫魂一般拍打著窗戶。秦意緣身上插著各種管子,似乎還有呼吸機的身影,白寧心確信兩拳頭用不著這麽興師動眾,但是秦意緣父親惡狠狠的眼神代表了他下定決心要自己吃苦頭,白寧心無奈,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何辭為?
於是白寧心趁著護士進來查房,他偷偷溜出來了。
走廊裡的慘白牆壁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遙遠的廣播裡幽咽著讓人耳鳴的合成音樂,不時走過穿著病號服的病人,她們的眼睛裡充滿了病痛帶來的茫然與無措,任由家屬領著她們在狹小的走廊中散步。
很壓抑,白寧心覺得頭疼,他走到男廁所,他現在是姬白月的父親白寧心,禦姐白寧心在繳費時便不見了。幸好秦家人忙著照顧秦意緣,不然還真沒機會改變身份。在繳費時他拿到了回執單,上面的一些事情一直讓他不安,站在小隔間裡他打開了回執,看著上面的內容,他陷入了沉思。
那股暈眩惡心的廣播還在響,夜晚的悶熱在小隔間裡膨脹沸騰,電子儀器的滴滴聲越來越大,白寧心咳嗽一聲,他的心臟快打結了。
“我想抽煙。”黑寧心聲音乾巴巴的,看到回執,他也緊張起來。
白寧心不吱聲,他的四肢百骸都在淌汗,他的雙眼被汗水模糊,心裡的鬱結正生根發芽。
姬白月,不是他的女兒!白寧心很有可能壓根就沒有孩子!
黑寧心不安地咬著煙頭,積蓄的煙灰幾乎連到煙屁股,他努力地假設,試圖找到一個姬白月是他女兒的理由。
“萬一……萬一姬白月修為太低,那兩拳不夠激發火光呢?說不定……姬家的夜日決被修改了呢?”
白寧心把視角投向過去,那一天姬勝馨也用拳頭打飛了一個人,不過那個人被姬勝馨拳頭上的白色火光給燒毀容了。
“不對,姬家的家傳功法夜日決名震天下,每個修煉夜日決的姬家人動手時周圍都會出現白色火光,這已經是夜日決的特點,姬家那麽傲氣凌人的家族不會修改她們引以為傲的功法,如今姬白月快二十歲不可能沒修煉過夜日決,唯一解釋的通的就是姬白月不是姬勝馨的親生女兒!否則她怎麽不會夜日決?”
白寧心不安想到,怎麽會?姬勝馨為什麽要拿一個撿來的孩子交給他?結果還騙自己說是自己的女兒?姬勝馨想幹什麽?姬白月又是誰?
黑寧心忽然被火星燙到手指,他試著和白寧心辯論:“也許夜日決真的發生變化了呢,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不定姬家那群煩人精真的優化夜日決了呢?而且萬一,我說萬一啊,萬一姬勝馨沒有教姬白月夜日決呢?對不對?所以說你的想法不一定對……我們不要太胡思亂想……沒事不要自己嚇自己……”
白寧心皺眉:“修改功法……我從來沒聽說過,雖然沒聽說過不代表沒發生過,但……”接著他話鋒一轉,“不對,還是不對,夜日決可以說是名震天下的功法了,姬家怎麽會不讓姬白月修煉?而且她都快二十歲了,姬家又怎麽會接納一個沒修煉過夜日決的人?難道姬勝馨不打算讓姬白月當太女?怎麽會?”
黑寧心支支吾吾:“唔……凡事皆有可能。說不定……她們在哪了環節突然抽風……對吧?草台班子理論你是清楚的……她們不比你機靈多少……”
白寧心:“……”
“有沒有一種可能。”白寧心推測道:“姬勝馨沒讓姬白月修煉夜日決,是為了討我歡心?這麽多年我一直不理她,難道她想用這招挽回我?”
黑寧心沉默不語,白寧心腦洞快大出天際了。
白寧心接著猜想:“可是姬白月總不能一直不修煉吧?難道姬勝馨想讓姬白月學習我的功法?啊?她什麽時候這麽大度了?”
黑寧心在一邊辯論:“可是你說姬家不會讓一個沒修煉過夜日決的女人當太女, 而且冰火相克,姬白月要是修煉了白冰真法就再也沒法修煉夜日決了。”
白寧心冷笑一聲,對姬家長期積累的不滿一瞬間傾巢而出,“哼哼,太女?她們真的以為太女之位歸她們說了算?姬勝馨都得看我的面子辦事!到最後還不是我想讓誰當太女,誰就是太女?我喜歡哪個孩子,哪個孩子才有資格坐上王位!她們當真以為我遠離朝政就沒實力了?”
黑寧心小心提醒:“要是真吵起來了,我可沒法幫你哦。”
白寧心微笑,但這個微笑甚至沒有憤怒來的痛快,這更像是一種殘忍的心態。
“我看未必,那幫老東西逐漸‘不好’了,我不介意換一批新人坐在那裡。”
“但願她們可以聽話,不然劈砍自己人實屬不是我的作風。”
黑寧心也咧開嘴笑,混混沌沌的夢色陰影裡一個頭顱燦然綻放出恨意,看不見的鮮血從他七竅迸裂,沉寂數十年的黑寧心正在激動地沸騰……
窗外黑暗不見五指,寧心把頭探出去,朦朦朧朧的汽笛聲成了夜晚最後的活力,他等待,等待著女權世界新生的那天。
他希望它來,又希望它不來。
無論如何,他等,他平靜地等,和從前一樣。
不過。姬白月到底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不知道,不過要是姬白月很出色,他很樂意成為白月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