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毅沒學過繪畫，不過前世他媳婦吳筱是專業的。

　　口罩反反覆複折騰的兩年多裡，公司已經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家裡的日常開銷，幾乎全靠吳筱在網上接插畫和彩繪單子來維持。

　　羅毅有時也幫著勾勒底圖，多少算是有點動筆能力……就是相對來說慢一些。

　　他用了好分鍾才修正好比例，在“雞蛋”上畫出大大的眼睛，扁扁的鴨子嘴，兩隻魚鰭似的小手……

　　藤迅的一幫大男孩，原本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圍攏著，胖胖的“胖企鵝”外形一出來，臉上的玩味紛紛消失。

　　等羅毅用土黃色彩筆，填充好企鵝嘴和兩隻八字腳，又用紅色彩筆勾勒出圍巾，哪怕是一直憋著勁準備挑毛病的前台姑娘，也悄沒聲的收斂起戾氣。

　　辦公室內鴉雀無聲，七八號人圍攏在工位周圍，眼巴巴的瞅著羅毅在畫好的胖企鵝旁邊，又勾勒出一個同樣大小的橢圓。

　　按部就班的豐富好細節，在企鵝眼睛上挑出幾根長長的睫毛，又用粉色彩筆，在肥企鵝腦袋側面描了個蝴蝶結出來……

　　“厲害啊！”前台姑娘忍不住發出讚歎。

　　“怎麽樣，可還入眼?”羅毅放下筆，一臉從容。

　　“嗯嗯嗯！”前台姑娘一個勁點頭，態度可謂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真好，可愛！”馬尾姑娘由衷的給出好評。

　　“我覺得你的看法和眼光，完全可以代表廣大女生！”羅毅很有些大言不慚的味道。

　　小馬哥已經被兩隻“胖企鵝”吸引了，正權衡如何開口買下來，思路被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

　　屋裡的人尋聲看去，是隔壁公司的小秘書。

　　“那個……”小秘書從人堆裡鎖定羅毅，想叫人，卻拿捏不好該如何稱呼。

　　“什麽事?”羅毅主動開口。

　　“吳教授來了，肖總喊您過去。”小秘書被屋內七八個小夥子直勾勾地眼神盯著，臉頰泛起紅暈。

　　“好。”羅毅應聲，起身就往外走。

　　“留步，請留步！”小馬哥忙喊住人，搓著手問:“可以……方便留個聯系方式嗎?”

　　“136×××……”羅毅下意識報手機號，話說到一半才想起來，這個號碼現在還不屬於他。

　　心念一動，他佯裝不滿道:“馬哥，你可不厚道啊，白送你圖標，連個靚號都不打算給我?”

　　白送?

　　靚號?

　　小馬哥腦子短路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靚號不有的是嘛！

　　立馬一挑眉，豪氣的說:“想要什麽號，隨便挑！”

　　老板發話了，馬上有個年輕人喚醒自己工位的電腦，打開號碼池，示意羅毅自己選。

　　藤迅用戶超過了兩千萬，七位數以內的號碼絕大多數已經被使用。

　　不過早期放出的五位號很大一部分已經回收，後續開放的號碼池中，一些靚號也做了後台保留。

　　羅毅不好意思讓那邊的趙總等太久，快速掃了眼顯示器，選了11123，交代道:“密碼幫我改成123456。”

　　話說完，便跟著小秘書離開藤迅。

　　……

　　隔壁公司門外，羅毅沒急著進去，低聲問:“那位吳教授什麽來頭?”

　　“以前是東大的教授，專門研究無線通訊。”小秘書低聲回答。

　　“東大的教授?”羅毅遲疑。

　　在羅毅的認知裡，大學教授除了少部分有能力帶團隊搞項目的，余下多半屬於理論知識不缺，實踐經驗不足。

　　有能力的那部分，是院校和大企業眼中的香餑餑，哪能白撿似的就能找到?

　　至於剩下的那些……

　　見羅毅皺眉，小秘書小聲解釋:“吳教授很厲害，要不是被人騙了，也不會辭職來鵬城。”

　　“一個教授，被騙了?”羅毅更懷疑了，心說:“有沒有真才實學不好說，智商堪憂啊！”

　　小秘書抿嘴憋笑，壓低聲音語速很快的說:“騙子冒充彎彎富豪，說是要在咱們這邊投資做手機……”

　　不怪小秘書憋笑，羅毅聽了介紹也有點想笑。

　　姓吳的教授屬實有點慘，不知怎麽的被騙子盯上了，隨便忽悠兩句，就雄心勃勃的辭職下海，帶著幾個得意門生成了人家的“道具”。

　　頂著總工程師的頭銜，跟著騙子找政府談用地，找銀行談貸款。

　　幸虧開放到現在，鵬城政府防騙經驗積累的十分豐富，一面談判，一面背地調查核實。

　　結果這一查，發現騙子在彎彎那邊只有一家皮包公司。

　　政府和銀行沒上當，但手機項目搞出聲勢後，不少有錢不知道往哪扔的土大款聞風而動，托關系挖門路上趕子投錢入股。

　　騙子非常警惕，察覺到政府和銀行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立馬卷款跑路。

　　扔下傻乎乎的吳教授，情況都沒鬧明白呢，就成了眾矢之的，差點被那幫被騙的土大款搞死。

　　好在警方一番調查，確定他也是受害者。

　　雖然洗清了嫌疑，但學校已經回不去了，家裡也鬧的雞飛狗跳。

　　有心找份工作，又放不下名校教授的架子，高不成低不就的無處可去，只能在鵬城滯留下來。

　　……

　　跟著小秘書進到趙總辦公室，羅毅看到了吳教授。

　　很符合預期，四十多歲的模樣，個子不矮但很瘦，穿著一身略顯肥大的西裝，坐在沙發上腰杆挺得很直，整個人都發散著刻板和低情商的氣息。

　　至於肖亞楠口中的趙姐，名字很土，叫趙桂枝。

　　白胖富態，碧綠的翡翠耳飾和手腕上金包玉的鐲子異常醒目。看起來不像女強人，更像是貴婦太太。

　　“趙總好。”羅毅禮貌的問好。

　　“坐，坐。”趙桂枝壓了壓白胖的手，等羅毅挨著肖亞楠坐下，笑吟吟的說:“妹兒呀，你表弟一表人才，今年多大了?”

　　“還在上大學。”肖亞楠含糊了一句，給羅毅介紹臉色不大好看的吳家林:“這位是吳教授，無線通訊方面的專家。”

　　羅毅暗暗搖頭，現在的肖亞楠表現的太軟，缺少企業領導者的氣質，多半拿捏不住看面相就倔強的吳家林。

　　果然，肖亞楠的介紹直接被吳家林無視，看都沒看羅毅，坐這等了半天，居然等來個小屁孩！

　　他心裡的不滿直接反饋到臉上，板著臉皺著眉，聲音洪亮的開腔:“PHS……就是你們說的小靈通，只是一種過度性質的，而且已經被市場淘汰的技術。

　　你們是外行，不了解其中的缺陷，我負責任的告訴你們，這項技術沒有任何應用前景。”

　　為了加重話語的說服力，吳家林音調拔高一截:“九十年代中期，PHS在島國興起。到現在，四年多不到五年的時間，已經完全被用戶拋棄。

　　由此可見，在這項技術上投資，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一番帶著金鳴聲的話在辦公室內回蕩，趙桂枝眼神不悅，顯然對吳家林的強勢也有些不滿。

　　肖亞楠有心解釋，但吳家林氣場太強，壓得她說不出話來。

　　至於羅毅，沒有被無視的不滿，反倒對吳家林起了些興趣。

　　很好，雖然情商低了點，還缺乏市場敏感度，但這些對於一名技術工作者，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番話張嘴就來，且有理有據，顯然肚子裡有真材實料，不是那種在大學裡混吃等死的沽名釣譽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