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呼出來，他討厭小孩，討厭所有思想幼稚的人，更討厭那些故作堅強實則外強中乾的家夥，就比如他面前這個小屁孩。

　　談一盯著那個男孩的眼睛，“Look me，你是不是覺得你的父親對你並無感情?”

　　“我覺得那是事實，不過我也不需要他的關心，那只會讓我覺得惡心。”連恩側著頭靠在沙發上，沒去看談一，從小到大他都對談一抱有一種天然的恐懼，尤其是談一那幽深又帶著戲謔眼神，不知是否錯覺，連恩總覺得他的眼中有一抹猩紅，但很快他又惡狠狠道:“你們都是一樣的，草菅人命，賺的都是黑心錢。”

　　“真聰明，那就是事實，現在他讓我來教導你也只是擔心以後沒有接班人，不過我看你妹妹也不是不行。”談一弓著腰，兩手交插著放在身前，“她比你更果斷些，現在她被你父親帶去玩了?”

　　見連恩不說話，談一又若有所思道:“你嫉妒了?你確實該嫉妒，但無用的嫉妒能帶來什麽?只有你的自怨自哀，沒人會去在意你的想法，你的母親在生下你時把你塑造的多麽完整，而你卻把你的嘴當成臉上的裝飾，完全不會使用它。”談一示意那傭人把水杯放在桌上，自己則繼續道:“你覺得沒人重視你?那你為什麽不會自己爭取?玩那套‘我生氣了，但我就是不說你們自己來猜’的戲碼?還是給自己戴上一頂‘我是好孩子’的帽子?”

　　“沒有！我沒有那樣想過。”連恩大聲反駁道，此時這個十四歲的小男孩像隻被激怒的小獅子一樣齜牙咧嘴著，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具有威懾力，但談一隻感覺可笑。

　　“那是為什麽?你認為你父親賺來的錢並不乾淨，你不屑與他們同流合汙?那麽恕我直言，你享受著父輩的蔭庇，又鄙夷其中的肮髒，卻不為所動，那你和這肮髒又有何不同?甚至你比這肮髒更加虛偽。”在談一尖銳的話語下，連恩啞口無言，只是臉色漲的通紅但咬著牙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他直愣愣的站在談一面前，談一笑了起來，他擦掉笑出來的眼淚，幸災樂禍道:“我的心理醫生會指責我欺負小孩的，不過我對此倒沒什麽負罪感了。你這算什麽?又當又立?你大可以不接受你父親的一切，包括他帶給你的資源，或者可以去自力更生?不過現在除了那些異軍突起又極度缺人的地下組織我想沒什麽地方會要未成年，尤其是你這麽小的孩子。”談一靠在沙發上微眯著眼看向連恩。

　　他並沒有戴眼鏡，因為他不想看太清楚那張稚嫩的臉龐和愚蠢的眼神，這會讓他晚上做噩夢的。

　　“一個理想主義者沒什麽不好，前提是你能實現你的理想，而不是白日夢想家，時間過得真快，我該走了，希望明天我不用再來這裡浪費口舌，你要感到迷茫不解可以去找你父親認識的心理醫生哭訴哦，但是他會不會告訴你父親就不一定了。”

　　語畢，談一也拿著外套起身離開，獨立連恩一人還傻傻的站在客廳裡深思。

　　丹塞西已經開車在外面等著了，談一上車後又開始大笑起來，他低著頭，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丹塞西沒敢往後看，兩眼看著前方的道路目不斜視，他不敢回頭去看談一又在發什麽瘋，他怕被滅口。

　　笑夠了以後談一才慢慢坐起身，靠在椅背上，帶著輕松愉悅的微笑問道:“丹塞西，你有孩子嗎?”

　　“……我連女人的手都沒牽過。”

　　“那也挺好，純情是好事。”

　　丹塞西的嘴抿成一條縫，不願再回答談一任何問題，雖說他今年已經二十有八，但這二十八年裡他都沒遇到一個讓他產生興趣的活人，死人倒是有不少，他可沒有那種重口的癖好，只是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但和身後那位相比，自己這點不影響日常生活的毛病也許並不算什麽。

　　“先去買點楓糖漿，繆爾繆斯在你出門前有和你說的吧?”

　　丹塞西沒敢說話，他總不能說自己沒聽見吧。

　　“不過繆爾繆斯對陌生人確實有點社恐，你們相處久了就不會這樣了。”談一打開終端，打開自己搭建的那個網址，他會挑一些自己有興趣的委托去完成，只要是他感興趣的，那麽無論價格多少他都會去做。

　　在開車第三次繞過同一個十字路口後，談一關掉終端，從車內後視鏡中認真地看著丹塞西，正色道:“你是不是不認識路?”

　　“我又不是聯邦人！我的家鄉在帝國。”但連著三次開錯路，饒是丹塞西也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談一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種地方，於是開口道:“別拐彎了，一直直走，開過第三個紅綠燈右拐，那裡有一家乾糧店，裡面有楓糖漿，你下去買一罐，快去快回。”

　　丹塞西在路邊停好車便快步跑開，談一還端坐在車內，打開終端時不時敲敲打打，他剛剛接了個《關於新生組織擴大規模的計劃》，寫完一行開頭以後談一歎了口氣，要是帕多爾帶回來的東西不能讓他滿意，那他會以別的形式再從他那取回一些報酬的。

　　好在常駐人格是膽怯，僅僅是膽怯這個人格就能做出這麽多事，要是換別的人格來這個聯邦都會被攪得天翻地覆。

　　敲敲打打五分鍾後，談一寫好了大綱，剩下的細枝末節只需回去再潤色一下就可以了。

　　此時丹塞西也回來了，他不但買了楓糖漿，還買了些果醬，有黑加侖醬和柑橘醬。

　　從市區裡回到談一的郊外別墅已經是下午五點的事了，他們到家時繆爾繆斯還在花園裡忙活，土都松過一遍了，有些地方已經把花種播種下去了，繆爾繆斯相信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這下花種都會發芽開花的，其中有一部分是談一給他的，奇形怪狀看不出來是什麽種子的植物。

　　談一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房間，開始處理他那一摞一摞有小山高的文件，至於連恩會發生什麽事，那就不在他管的范圍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