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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溪往事》第26章 水獺爪子
  谷德升非常重視大年三十早上這頓飯。谷家老輩人傳下來的說法是三十早上這頓飯吃得越早越好,吃得越早以後的日子就過得越好,吃得比別人家早以後的日子就過得比別人家好。今年年三十早上谷德升還和往年一樣天沒亮就起來,他到外面看了看天,見三星已經到了西天界,就回屋推了推還沒睡醒的谷楊氏:“起來吧!你把老二家的和大洋媳婦都叫起來,起來準備做飯,一會兒我把老疙瘩叫起來做菜。”谷楊氏馬上起炕穿衣服去叫谷劉氏和谷佟氏,她們先到廚房準備著,等到準備差不多的時候谷德升來到北房東屋窗前,先咳嗽了一聲,敲了敲窗戶,小聲說:“老兄弟,起來吧,該做菜了。”

  谷家每年年三十的早飯都差不多,飯是大米飯,菜裡必須有魚,有年年有余的意思,也是為了給老祖宗上供。全家人吃飯前先扣出三碗大米飯,挑出幾條一拃來長的小鯽魚,留出來一會兒給祖宗作供飯供菜用。吃飯前谷德升讓小輩到外邊先放一個雙響子,雙響子咣咣兩聲響驚動了全村的雞,村裡所有的大公雞都喔喔打起鳴來。谷德升說:“快吃飯吧!吃完飯還有很多活等著乾呢,得供老祖宗,得貼對聯,還得去上墳,吃完飯咱們大家快點忙乎,盡早把這些事忙乎完!”

  全家人忙三火四開始吃飯,谷德升不小心——也是太著忙,吃魚時刺沒吐乾淨,感覺有一顆刺卡在嗓子眼裡。他忙叫谷楊氏幫他拔出來,谷楊氏眼睛不好使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刺,他又叫幾個眼睛好使的小輩看,小輩們也沒看到。他自己往出咯,咯了半天也沒咯出來。谷八奶奶讓他喝口涼水看看能不能漱下去,他連喝幾口涼水也沒漱下去。家裡人都叫他去找吳大先生看看,他說家裡的事情太多沒時間去,他一邊咯著一邊忙乎過年的事。下午吃飯的時候他又吃了幾口饅頭想把魚刺噎下去,魚刺還是沒有下去,可他還繼續挺著,希望魚刺什麽時候能自己掉下去。過年的幾天他吃飯只能喝點稀粥。

  正月初三張二姐回家串門,看出娘家爹脖子腫了,問出是魚刺扎了嗓子後催促他馬上去找大夫看看。谷德升說:“大過年的看什麽看!正月裡看大夫,一年都得看大夫!沒事兒,扎一顆魚刺沒什麽大不了的,說不上什麽時候它自個兒就掉下去了,過兩天掉不下去再說。”

  過了破五,谷德升感覺嗓子裡的魚刺還是沒有掉下去,脖子腫得更粗了,連稀粥都喝不下去,只能喝點水,說話也費勁了。實在挺不過去,他讓谷德有去找吳大先生。吳大先生看見谷德升的樣子嚇了一跳,他說:“哎呀我的谷大當家的,你這是怎麽了?怎麽脖子都快和腦袋一樣粗了!二哥說你讓魚刺扎了,我還沒當回事兒,沒想到扎得這麽重!”谷德升說不出來話,用手拍怕炕沿,吳大先生坐下後看看他的嗓子說:“這嗓子都腫封喉了,裡面有啥都看不見,你讓我給你往出拔啥?不行,我也沒招!”谷德有著急說:“大先生你再給看看,你要是沒招我們就更沒招了,你再幫著想想辦法,說什麽也得把魚刺整出來,不能看著他這麽遭罪!”吳大先生說:“我真沒招。不過我聽說關屯長有一年也是被魚刺扎了嗓子,不知道他是怎麽整出來的,你去問問他。”

  谷德有急忙去問關雙泉。關雙泉說:“這得用水獺爪子往出撓。”谷德有說:“他嗓子都腫封喉了,怎麽能伸進水獺爪子?”關雙泉笑著說:“這你就不懂了!不是把水獺爪子伸進他嗓子眼裡撓,而是在脖子外面撓。”谷德有更不明白了,隻好搖搖頭。關雙泉解釋說:“水獺能抓魚,是靠吃魚活著的。它在水裡抓魚不光靠嘴咬,還用爪子抓,爪子一靠近魚魚就動不了啦,兊茸瘧蛔ィ那是因為水獺爪子能吸住魚刺。水獺抓到魚後不是到陸地上吃,而是用兩隻前爪捧著魚躺在水面上吃,就是這樣魚刺也吃不到嘴裡去,那也是因為它的爪子能吸住魚刺。人被魚刺扎了嗓子,水獺爪子在脖子外面就能吸住魚刺,你用它順著脖子往下撓,魚刺就跟著水獺爪子一點點往下走,慢慢就走到胃裡去了。但這玩意兒你得會用,不然的話魚刺越扎越深。”谷德有問:“關屯長,你家有水獺爪子嗎?”關雙泉說:“我家哪有那玩意兒,那年我是到攬頭窩堡老樓家借的,他家有。”谷德有忙問:“是河西攬頭窩堡嗎?”關雙泉點點頭,谷德有笑著說:“那就好辦了。”

  谷德有心裡有底是因為他頭房媳婦張氏的娘家住在河西攬頭窩堡村。雖然張氏死了有二十年了,但谷德有一直沒和她娘家斷來往。張氏死後前三年,每到忌日谷德有都去給她燒周年,前老丈人、老丈母娘死的時候谷德有也去給他們披麻戴孝,即使後來張家只剩下了一個大舅哥,他也每隔幾年就去看一下。每次去看望大舅哥,張大哥都高興得直掉眼淚,說:“妹夫,還是你為人好啊,我妹子沒這麽多年了,爹娘也死了,眼珠子都沒了,就剩下我這個眼眶子了,你還想著來看我,我們家當年沒看錯你!”谷德有說:“當年你們家對我那麽好,我能忘嗎!”所以當谷德有聽關雙泉說河西攬頭窩堡能借到水獺爪子,他心裡有把握。他想雖然水獺爪子不是大舅哥家的,但他在攬頭窩堡住那麽多年,一定和老樓家能說上話,這事兒要是能說上話就好辦了。

  谷德有騎馬去攬頭窩堡村,這回他要走飲馬河上大鐵橋。大鐵橋是中東鐵路的鐵路橋,以前有老毛子兵守著,不讓行人通過,現在滿洲國買下中東鐵路,守橋的兵換成了滿洲國的兵。他想中國人怎麽地也比老毛子好說話,如果自己能走大鐵橋,就能比其它的道近不少。他走到橋頭,跟守橋當兵的打招呼說要過橋,當兵的看他牽著馬,攔著他沒讓過,待過去一列火車後才讓他通行。他牽馬走在橋面的鐵板上,見橋兩側有護欄,橋上隔不遠遐有一個躲火車的地方,這地方非常小,只能躲下一個人,根本躲不下一匹馬,他這才明白剛才為什麽當兵的要等到火車過去後才讓他過橋,他想還是中國人的心腸好啊!

  過了鐵橋騎上馬,快馬加鞭路過上台子、乾溝子,谷德有很快就來到攬頭窩堡村。他提著四盒禮走進大舅哥家門,張大哥自然很高興,熱情款待他吃飯喝酒。喝酒的時候谷德有對大舅哥說:“大哥,我今天來一是看看你,二是想到你們村老樓家借水獺爪子。我家大哥嗓子讓魚刺扎了,想了很多辦法沒拔出來,有人說水獺爪子好使,聽說你們村老樓家有,我來看看能不能借來用用?”大舅哥是個實在人,忙說:“能!能!老樓家和咱們家處得不錯,我去借肯定能借來。你這樣,這四盒禮別留給我了,咱們一會兒拿著到老樓家去,大正月裡到人家借東西可不能空著手。”谷德有說:“這怎麽能行,這東西是我拿給你的,怎麽能給別人。這樣吧,我帶著錢呢,這麽珍貴的東西咱們不能白使,我花錢租!”張大哥領著谷德有到老樓家說明來意,樓家人滿口答應,锛兒都沒打就拿出了水獺爪子,還詳細告訴谷德有怎麽用。谷德有提起租金的事,樓家人說:“這不是磕磣我嗎!我和張大哥這麽多年了,啥說沒有,用一次水獺爪子還能要你錢?這不得讓別人笑話死我呀!別提錢的事,快拿回去用吧,好使比啥都強。”谷德有樂顛顛地借回了水獺爪子。

  這水獺爪子和乾巴貓爪子差不多,全家人都不信這玩意兒能把魚刺撓下去,但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好用它來試試。谷德有按照樓家人告訴的方法給谷德升撓脖子。可能是谷德升的脖子腫得太粗,水獺爪子離魚刺遠,直撓到第三天頭上脖子才見消腫,五天后腫才消?。這時谷德升已經瘦得脫了相,身上皮包骨,臉上只剩下一對大眼珠子啦。

  這段時間谷八奶奶領著谷楊氏和谷振洋兩次去關帝廟給藥王爺上供燒香,她的腿走不了路,都是大洋背著她去。她每次到關帝廟裡都是先給藥王爺擺上供品,燒上三炷香,然後跪下磕頭禱告藥王爺保佑大兒子快點好。她想自己好不容易來一趟,就順便也給其他神仙燒了香。谷德升好了後谷八奶奶相信這是藥王爺顯了靈,又去廟裡還了願,回來後告訴大兒子以後別不信鬼不信神的,這些神靈比什麽都好使。谷德升聽完後笑笑,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廟裡的劉老道聽說谷德升嗓子好了也來買好,他說是老黃仙兒給谷德升治好的。谷德升笑著說:“老道,你真能順竿爬!我的嗓子明明是水獺爪子撓好的,你怎麽說是老黃仙給我治好的?”劉老道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水獺和黃皮子是一家的,它是黃皮子變的,水獺治好了你的嗓子就相當於是老黃仙給你治好的!”谷德升問:“水獺怎麽能是黃皮子變的?”劉老道說:“這話說起來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人們都知道黃皮子愛吃雞,其實它也愛吃魚,可人們給老黃仙上供時供的都是雞,沒有供魚的。它饞得受不了,隻好自己到水裡去抓。抓到魚後吃著比雞好吃,就吃上了癮,有的黃皮子以後就專門吃魚了,這樣就變成了水獺。你沒發現水獺和黃皮子長得差不多嘛?”谷德升說:“我哪見過水獺,我就見過它的爪子,和貓爪子差不多。”劉老道說:“那是乾巴了,沒乾巴還是像黃皮子爪子,只不過它總在水裡呆著,腳上長了蹼。後來水獺抓魚抓上了癮,抓到魚先不吃,都挨排擺在岸上,有人說那是水獺在祭魚。其實它這哪是在祭魚呀,那是在向人顯擺哪,意思是說你們不給我魚吃,我自己也能抓到,而且能抓這麽多。這一點也和黃皮子一樣,黃皮子到雞窩抓雞不是就抓一隻,而是咬死幾隻擺在地上,那也是向人們顯擺它能耐呐。從這幾樣看你說水獺是不是黃皮子變的?你的嗓子就是老黃仙給你治好的!”谷德升說:“我和老黃仙不認不識的,它憑啥給我治嗓子?”劉老道說:“你家老太太每次到廟裡燒香不單單是給藥王爺燒,也給老黃仙燒,那老黃仙就應了你家老太太的拜求給你治好了嗓子。還有一個事你忘沒忘?就是那年你家柴火垛裡那窩黃皮子不是跑了嗎,那是有人給它們通風報信它們才跑的,老黃仙記下了這個恩情,這回它就是為了報恩給你治好了嗓子。”谷德升聽了哭笑不得。

  過了幾天清水溝劉當家的來看谷德升,他是聽自家的劉老道說的。他聽說谷德升吃魚扎了嗓子,脖子腫得和腦袋一樣粗,求神燒香後才治好,所以今天他特意來看看。劉當家的叫劉正本,年紀比谷德升大幾歲。谷劉兩家當年都是從山東逃荒過來的,兩家關系一直處得不錯,誰家有個病災的都互相探望。

  劉正本一見到谷德升就驚呼道:“哎呀大兄弟,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啦?”谷德升咧咧嘴笑著說:“瘦成這樣!能活著見你就不錯了,我差點沒把命丟了,六七天我水米沒打牙!”劉正本問:“我聽說你是吃魚扎了嗓子,怎麽這麽大歲數了吃魚還能叫魚刺扎著嗓子?怎麽地,是囫圇吞魚啦?我聽說過鯉魚躍龍門,可沒聽說過鯉魚躍嗓門的!”谷德升笑笑說:“我哪能吃得起大鯉魚,我吃的是小鯽魚,沒想到讓鯽魚刺扎了嗓子。這事兒也是該著,我平時吃魚都是非常小心,每次都是把魚肉放在嘴裡抿半天,把大刺小刺都抿出來了才咽下去。誰知道這次怎麽整的,我也是把大刺小刺都抿出來了,可咽下去後就感覺有刺卡在嗓子上,馬上喝水吃飯都沒噎下去。後來就感覺這魚刺越來越大,嗓子一點點腫起來,脖子也跟著腫起來。先頭幾天還能喝點稀粥,一兩天后連稀粥都喝不下去了,只能飲進點水去,一連六七天就靠喝水活著,你說能不瘦嗎?這六七天不僅嗓子疼肚子還餓,差一點沒把我整死!”劉正本說:“按理說不應該呀,這小鯽魚能有多大刺,都是些毛毛刺,吃到嘴裡一抿就抿出來了,就是咽不去了也扎不到嗓子,橫在嗓子眼裡吃口飯也能噎下去。即使扎上了也不會這麽長時間下不去,還這麽嚴重。你這事兒有點玄乎!”谷德升歎口氣說:“運氣不好,倒霉唄!”

  倆人嘮到嗓子是如何治好的時候,谷德升苦笑著說:“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好的,我們家老二說是他借來水獺爪子把魚刺撓下去的,我娘說是她求藥王爺顯靈給我治好的,你們家老道說是老黃仙報恩給我治好的,我現在都不知道感謝誰好了!”劉正本笑著說:“要我說呀都不是他們給你治好的,是佛給你治好的!”谷德升問:“這話怎麽講?”劉正本回答說:“你想想啊,你的脖子都腫那麽粗了,水獺爪子能隔著脖子把嗓子裡的魚刺撓下去嗎?這不純牌兒是胡謅八扯嗎!藥王爺是管藥靈不靈的,你的嗓子都腫封喉了,什麽藥能吃得下去?吃不進去藥藥王爺怎麽能治好你的嗓子?我們家老道說的更是瞎扯淡,那年是你領他去打黃皮子的,黃皮子不記恨你就算不錯了,怎麽還能來報恩給你治嗓子?這些話都不靠譜!只有佛法力無邊,能讓你長病,也能給你祛病!你剛才說你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把魚刺卡在嗓子上的,實際上魚刺也根本沒卡在你嗓子上!是你吃魚了,佛警醒你,讓你心裡有了刺,你心裡有刺就感覺到嗓子上有刺!佛看你這些天罪也遭夠了,能記住這個教訓了,又把你心裡的刺拿走了,你就感覺嗓子上的刺沒有了,你這才好了。”谷德升說:“你說心裡有刺嗓子上就有刺,心裡沒刺嗓子上就沒刺,病就好了,我都聽糊塗啦!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得給我好好說說!”劉正本微微一笑說:“這是佛法,佛法無窮,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你要是想知道怎麽回事你就得信佛。”谷德升奇怪:“你怎麽還知道佛法?”劉正本回答說:“我信佛啦!”谷德升經過細問才知道劉正本是怎麽信的佛。

  那年劉正本的二兒子劉定坤死後,劉正本也尋死覓活過,他感覺天塌了,感覺活著再沒什麽指望了,一天到晚垂頭喪氣的。一個信佛的人對他說:“你不能這樣,你這樣你兒子也活不過來,你得盡快想開點。”劉正本說:“怎麽想開呀?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事擱誰頭上誰能想得開!”那人說:“那可不一定,有的人就能想得開,知道這是佛定下的劫數,凡夫俗子改變不了,擱誰身上都得受著,這就想開了。”劉正本聽他說是佛定下的劫數,就問:“我也沒做什麽缺德事啊,佛怎麽給我定下這劫數?”那人說:“這和你做不做缺德事沒關,佛給你定下這劫數也不一定是要懲罰你,可能是要超度你,讓你修成正果,所以把這個劫數放在你身上了。有這個劫數不一定是壞事,你沒聽說過唐僧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才修成正果嗎?佛是看你有佛根才讓你遭受這個劫難,劫難過後你要是修行的話就可以修成正果啦。”劉正本問:“修行不是要到廟裡修行嗎?那可不行!我這一大家子人還指望著我領他們過日子呢。”那人說:“修行不一定非得要到廟裡去,你要是信佛的話在家裡一樣可以修行。”劉正本問:“修行有什麽好處?”那人說:“要說好處那可太多了!首先你心裡的煩惱事沒了,相信一切都是因佛而定,這樣所有的事你都能接受。其次是你真心信佛念佛,佛就能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什麽事都能順順利利的。最後是你修行好了就能修成正果,到那時候你就沒生沒死進入極樂世界了。”劉正本聽他說信佛有這麽多好處,就跟那個人信起佛來。

  劉正本對谷德升說:“我們家那個劉老道也經常跟我說人世輪回、因果報應,他說的是來世報。而人家佛法也講輪回,但說的是現世報,講究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麽事,只要你從現在開始信佛念佛,佛就從現在開始保佑你,以前的事就給你正本清源了。我的名字叫劉正本,就是正本清源的意思。”谷德升笑著說:“你的名字是打小兒的時候爹娘給你起的,他們哪裡知道你能信佛。”劉正本說:“我爹娘給我起這個名字也是佛點化的。”他停了一下又繼續說:“人活的就是現在這輩子,下輩子什麽樣誰能知道?我不信來世報,就信現世報,一輩子不管兩輩子事兒,自己這輩子怎麽好就怎麽過,誰還能管得了下輩子!反正我就相信佛能讓我過好這輩子,我就信佛!”谷德升被他說得有點心動,但他還有一個關心的問題:“人家都說信佛就得吃齋,吃齋不就是吃素嗎?像我現在這個樣子再吃素不就乾巴沒了嗎?”劉正本說:“吃素不一定吃全口素,可以吃半口素,逢年過節初一十五吃素就可以了。只要你心誠,吃全口素吃半口素都能修成正果!”谷德升又問:“信佛還有沒有其它說道?”劉正本說:“有,你得五戒!第一戒殺生,第二戒偷盜,第三戒邪淫,第四戒妄語,第五戒飲酒,做到這五戒,你就能修行好。”谷德升明白戒是啥意思,就是不讓你乾的意思,戒殺生、戒偷盜、戒飲酒就是不讓你再乾這些事了。他想戒這三樣對自己來講不是什麽難事,只是戒邪淫和戒妄語是什麽意思他不知道。劉正本看出來他的疑惑,解釋說:“戒邪淫就是除了自己老婆外不能和別的女人睡覺,戒妄語就是不能說瞎話。”谷德升聽了心想自己這把年紀了別說和別的女人睡覺,就是和自己老伴也沒那方面想法啦,而瞎話自己感覺就從來沒有說過,做到這兩樣也不是什麽難事。他相信自己能做到這些,只是有些麻煩。但轉念一想麻煩就麻煩一些吧,信佛有這麽多好處,特別是能正本清源。自己不敢確定做沒做過要遭報應的事,可是萬一有呢!還是以防萬一吧。他決心信佛。

  從此之後劉正本經常到谷家來給谷德升講佛法,倆人單獨呆在一個屋裡一說就是一小天。好在谷德升不用出外去幹活,在家裡面也沒人敢管他,更沒人敢打擾他們,所以倆人呆得清淨。但不管呆到什麽時候,劉正本從來不在谷家吃飯,他吃全口素,怕谷家的鍋刷不乾淨,做菜帶有油腥,蔥蒜也在所難免。他不在這吃飯谷德升也不勉強他。

  有時候劉正本拿來一本佛經,谷德升不認識字,就找大孫子谷作祐來給他讀。谷作祐字也認不全,讀起來磕磕巴巴,谷德升搶下書本對他說:“哼!白供你上學了,字都認不全,佛經都讓你念瞎了,快上一邊去!”只有谷振河給他念,他才聽得津津有味。

  谷德升虔誠信佛,絕對不殺生。以前他不是這樣,他膽子大,能下得去手,什麽都敢殺。他是一個不錯的殺豬匠,不僅在家裡殺豬,村裡誰家殺豬都找他幫忙。肥豬被綁好後放在案板上,他手裡拿著鋟刀走過去,嘴裡叨咕著:“一捅一哼哼,早死早托生。”接著就把鋟刀從豬脖子斜捅進去,手腕一抖把刀拔出來,血就跟著刀尖湧出來,豬掙扎著叫幾聲就不動了。他殺豬從來都是一刀斃命,沒有殺第二刀的時候。接下來給豬打鋌、吹氣、煺毛、開膛他也都做得得心應手,既乾淨又利索。特別是灌血腸,不僅味道好,煮熟後既不老也不嫩,總能切出亮面來,吃的人都連聲叫好。殺豬的人家感謝他,知道他愛吃豬大腸頭,往往把大腸頭送給他。殺雞鴨的時候他嘴裡也有一套嗑:“雞鴨一刀菜,今年死明年再回來。”在他看來,這些牲畜生來就是給人吃的,都是人的菜,殺死它們是理所當然的事,還能加快它們的生死輪回,所以他沒有一丁點的負罪感。現在他信佛了,才知道一切生靈和人一樣都是佛的子民,都是平等的,人殺害它們就是殘害同類,在佛那裡就是十惡不赦的罪行。哪怕這些生靈對人有害,人也要懷著慈悲心腸對待它們。以前他抓住虱子總是放到嘴裡嘎嘣嚼死,說:“你喝我的血,我就喝你的血。”抓到蟣子總是用兩個大拇手指甲對著掐死,或放在火裡燒死。現在他抓到虱子蟣子都扔在地上放生。谷楊氏說:“你把它們扔到地上不都跑到別人身上去啦!”他這才把抓到的虱子蟣子放到水碗裡,抓完後和水一起潑到院子裡。

  他吃半口素,每逢初一十五或過年過節都吃素食,這對他來說是個難事,他是個吃慣豬大腸頭的人,喜歡吃香的。初一十五好辦,這天家裡人也不吃啥好吃的,給他做菜只要菜裡頭不放葷油、蔥、薑、蒜就可以了。谷楊氏給他炒菜,菜裡面多放豆油,炒出的菜黃乎乎的,看起來比其他人的菜都好吃。一到年節,家裡其他人都吃好吃的,谷楊氏怕他饞,炒菜的時候就放更多的豆油。特別是過年,給他拌的餃子餡是雞蛋白菜餡,金黃翠綠的,聞起來格外香。家裡的小輩們私下議論說:“雞蛋裡頭能孵出小雞來,這哪能算是素菜呀!”。他還給自己栽了蒜苗,蒜苗炒雞蛋,是寒冬臘月裡難得的綠色。第二年,谷振洋信了佛,谷振江也吵吵著要信佛,谷德升說:“別瞎起哄,你還沒結婚信什麽佛!”

  谷德升本來就孝順,信佛後就更加孝順,把自己的老娘谷八奶奶照顧得無微不至。自從魚刺扎了嗓子後他就再也不吃魚了,這回信了佛就更不能吃了。但每次家裡做魚,他都把手洗乾淨,用手把一條魚的魚刺仔細摘出,端給谷八奶奶吃,然後用舌頭舔乾淨自己雙手,自己再吃飯。

  他在家裡念佛,家裡經常響起“南無阿彌陀佛!”的頌佛聲,只有在特別生氣的時候才會情不自禁地罵出“雜種下的”口頭禪。這句口頭禪家裡人已經聽習慣了,現在聽得少了全家人還覺得少點啥。自從信佛後他再也沒有打過人,以前總陰沉的臉色也放晴了。三侄子谷振江說:“總聽大爺叨咕說佛光普照,現在咱們家是不是就是佛光普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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