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斯算是明白了，這埃裡克是故意來找茬的。

　　不過他並不慌張，因為這件事歸根結底不能怨他們。

　　“自從來到這林間酒館，這麽多天了，我們這麽多人，酒館他們攏共就給了兩袋燕麥餅，這怎麽能夠吃的呢?”

　　“不夠吃的，你們就不會一人少吃一點，這不就勻出來了嗎?也不能緊著小庫特納一個人禍害啊。”

　　柯林斯開始發揮自己過人的口才了:“問題是少吃不了啊。您負傷躺床上了所以不知道，我們幾個人在這酒館裡那是天天乾活啊，不是幫安德魯掃地，就是幫小隊長他們刷碗洗衣服，再吃少了，我們就要餓死了。”

　　埃裡克有些將信將疑:“那小庫特納呢?他難道不餓?他不乾活?”

　　“天地良心，他一個小孩，我們就是想讓他乾活，他也乾不了多少啊。”

　　“所以你們就沒給他分吃的。”

　　“對的，這是實在沒辦法了，我們也不想欺負一個小孩啊。”

　　“他說的真的假的?”埃裡克抬頭望向後面的眾人。

　　“一個字不帶假的，我們都可以作證。”

　　“你們要是敢騙我……”

　　“我們要是騙您一個字了，您就拿劍把我腦袋砍了。”

　　雖然這柯林斯在拉泰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但他大體上說的應該是真的。

　　埃裡克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麽回事，看來這群人也是被逼無奈，不是存心欺負小庫特納的。

　　“行了，我都知道了，既然你們不是故意的，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多謝大人。”

　　“我不是什麽大人。”埃裡克拍拍腰間的劍:“臨時提拔的，就是個負責乾活的。”

　　“那也是個大人，比我們這群學徒幫工強多了。”

　　柯林斯的好話聽著是舒坦啊，怪不得他在拉泰城裡這麽吃得開。

　　“不過，埃裡克大人，那後面小庫特納怎麽辦?”

　　“他的事你們不用管了，他的吃飯問題以後由我來負責解決。”

　　“那就多謝大人了。”

　　“還有，關於你們食物不夠的問題，我也會跟小隊長和神父他們反映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我果然沒看錯，您真是一位富有正義感的好人！”

　　埃裡克苦笑著，心裡忍不住想著:今天已經是第二次有人跟自己這麽說了。

　　“行了，你們快回去吧，北門我沒關上，外面冷。”

　　“您也多保重身體，早點回去休息。”

　　等柯林斯走遠了，他又停下來回頭朝埃裡克喊到:“酒給您放腳邊了，喝點，暖暖身子。”

　　怪了，他什麽時候把這瓶酒放我腳邊的?我怎麽沒注意到?

　　這柯林斯還有點可愛啊。

　　埃裡克彎腰撿起酒瓶，朝嘴裡猛灌了一口。

　　“是麥酒啊，味道還挺不錯的。”

　　之後埃裡克就這樣一手拿著酒瓶，一手舉著火把，邊喝邊走，跟個無魂的野鬼一樣，在曠野裡遊蕩。

　　過了好長時間，埃裡克才想起來之前答應皮埃爾換崗的事，便急急忙忙跑了回去。

　　等他從縫裡面鑽進去，關好門，回到倉庫裡的時候，發現皮埃爾早就醒了。

　　埃裡克本來想快進快出，悄無聲息地辦完這事的，結果弄成這樣，這是他最不想面對的情況。

　　“呦呦呦，這不是我們盡職盡責的士兵埃裡克嗎?怎麽，還知道回來啊?”

　　埃裡克自知做了錯事理虧，便頭也不敢抬的回答道:“我知道錯了。”

　　皮埃爾其實本來也沒有多生氣，只是想教訓他一下，聽他這麽一說，反倒是有些好奇，想聽聽看他接下來準備怎麽說:“你說你錯哪了?”

　　“我不該在站崗的時候脫崗，一個人跑到外面。”

　　這埃裡克還挺有責任感的，要是換個一般的街溜子，不跟你狡辯就不錯了，根本就不會往自己身上想的。

　　“知道就好，還有你這朋友阿歷克斯，睡得跟死豬一樣，我叫他好長時間才叫起來。”

　　阿歷克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你喝酒了?”皮埃爾敏銳察覺到異樣，扭頭望向埃裡克。

　　後者很是吃驚，沒想到離這麽遠他都能聞出來:“是喝了一點麥酒，這不礙事吧。”

　　“不礙事，哪怕是在軍隊裡，只要你不喝醉了，就沒人管你。”

　　埃裡克稍稍松了一口氣，看來這一關算是闖過去了。

　　“不過……”

　　這一聲不過，又讓埃裡克剛放下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不過，我剛才可是聽阿歷克斯說了，他說你剛才是出去見人了?見誰去了?”

　　埃裡克狠狠瞪了阿歷克斯一眼:這小子嘴沒個把門的， 跟誰都說實話。

　　“不說是嗎?你要是不說，那我可就要跟夜鶯小隊長如實匯報了。”

　　“別跟他匯報，我說、我說。”

　　埃裡克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跟皮埃爾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沒想到這樣講述一遍後，埃裡克心裡感覺舒服多了。

　　皮埃爾沉默很長時間，然後才開口:“明白了嗎?這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比你們想象的要複雜，很多時候都沒有純粹的壞人和純粹的好人，大部分情況下，大家都是無奈。”

　　埃裡克聽後直點頭:“確實如此，之前我在食品店當學徒的時候也沒少接觸這種事，但這次是親身經歷，對我觸動很大。”

　　“唉，沒辦法，有時候都是沒辦法。這樣吧，明天你不用去找小隊長了，我替你去跟他匯報。”

　　這話一出，埃裡克感覺這個皮埃爾也是個好人:“那可真是太好了，您說話肯定比我們有分量。”

　　“嗯。”皮埃爾跳下馬車:“你叫阿歷克斯是吧?你這朋友是個有正義感的好人，以後多跟他玩玩，對你有好處。”

　　埃裡克有些無語了，這已經是自己今天第三次聽到這句話了。

　　自己受之有愧啊。您要是知道我是來幹嘛的，您恐怕就不會這麽說了。

　　皮埃爾頭也不回地就走出去了:“你倆在屋子裡放心睡覺吧，我去外面站站去了。”

　　埃裡克看了阿歷克斯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休息一會吧，明天不知道還有多少事在等著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