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寇?”
管亥神色如常,若是發現賊寇,肯定就揮刀上,或者關門了。
哪有這樣低聲喝的。
他看著眼神狡猾的什長,心知肚明。
眼見炅母兩眼瞪起,便要阻攔,誰知他瞬間陪笑道:“官爺說哪裡話,俺是朱虛縣炅家鄉的。
這不缺糧了麽,到邳鄉買點。
這是俺的照身帖。”
說著遞了過去,照身帖的下方,放著一算錢。
“你們鄉裡多少人,要買恁多糧食?”
那什長袖子一籠,把五銖錢收入懷中,卻依舊不肯放行。“買回去售賣須有北海國金曹和我們琅琊國金曹的文書,否則出不了關。”
“官爺,俺真是吃的,前段時間,上面不是加稅麽。
俺們錢不夠,就把糧食賣了。
誰知道最近青州的糧價瘋漲,俺們連飯都吃不飽,這才跑到徐州來買點。”
炅母客客氣氣的解釋著,又恭敬的從懷裡掏出一算錢。
管亥在旁邊瞧得想笑,看來脾氣火爆也分對誰。
“某也是好心提醒你一聲。”
什長又拿了一算錢,臉上笑意稍多了些,“你這邊空車,沒有金曹的文書,過去倒也沒什麽。
但拉滿糧食走的話,可必須要琅琊國金曹的文書。
別想著打點,就是給十倍,也不行。”
“官爺放心,放心,這邊路俺常走!”
炅母揮著手,招呼眾人入關。
“娘的,一輛車要一算錢,真他媽的黑。
亥爺,咱們現在是賊啦,回頭出關的時候殺過去!”
剛走不遠,炅母就低聲淬道,眼中凶光閃閃。
什長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十倍都不夠,也就是說要兩千四百錢以上就行。
兩千四百錢,在正常時,都可以買十石粟,足有兩個成人吃一年。
可謂是獅子大開口。
這也是炅母惱火的原因。
當然,若是商人,來回倒賣的話,自然不會把這點錢放在眼中。
“看看邳鄉的防備和馬匹情況吧。”
管亥不置可否,“出關簡單,關鍵要能把糧食帶回去。”
“唯!”
炅母說著,又返回馬車上,趴了起來。
進了關,人就更多了。
不少衣衫襤褸的男女相互扶持著,緩緩的向南走去。
也有一些衣衫襤褸的,緩緩向北走。
這些人目光呆滯,神情麻木。
“這些多是些流民,在青州活不下去,便到徐州謀生路。
也有徐州活不下去,去青州的。”
炅母介紹道。
吳濤聞言疑惑起來:“那到底應該去哪呢?”
“嘿嘿!”
孫劍撇了撇嘴,“其實只要投靠大戶,在哪都能活。
但本地大戶什麽德性,本地的農戶肯定門清,所以覺得外地的會好些。
更何況,祖上受了又不知道多少罪,說不定世仇呢。”
吳濤反應過來:“那就是青州覺得徐州會好點,徐州覺得青州會好點。
嗯,他們打個招呼,相互打聽打聽,也就不需要搬遷了。”
侯清也縱馬湊了過來,大聲道:“打聽有什麽用,對方說的,他信麽?
說不定打聽了,還在心底罵對面是傻屌呢。”
“嘿嘿,天下烏鴉一般黑!”
吳濤昂首挺胸,忽地看見前方的管亥,急忙抱了抱拳頭:“也就咱們這裡好些。”
前方的管亥有些奇怪,這群人,一路上都沒幾句話,怎麽現在一個個的就差翹尾巴了。
回頭看去,只見幾人騎在馬上,迎著路上民眾投過來的羨慕神色,得意洋洋,腰挺的都比平時訓練的時候還直。
也就趴在車上的炅母好些,不過他要是騎上馬,估計也是一個味。
“炅大兄,距離邳鄉還有多遠?”
“大約二十裡的樣子,不好!”
炅母翻身而起,急忙讓人牽過一匹馬,趴在上面趕上管亥,道:“亥爺,走到邳鄉估計要天黑,咱們得先趕過去,安排歇腳的事情。”
“好。”
管亥稍一思索,便道:“炅母,吳濤,你帶著車隊慢慢走。
我和孫劍、侯清先去安排歇腳的事情。”
“唯!”吳濤抱拳。
“亥爺,那邊有個亭長,肯定要盤查。
某有相熟的......哎呦!”炅母剛想起身,又痛的趴了回去。“不就是騎馬麽,某趴在上面就行。”
“嗯。”
......
四人馬快,不久就抵達了邳鄉。
視野中,邳鄉逐漸清晰,其坐落群山之中,西邊有沭水流淌。
灰白色的城牆,由石塊砌築而成,其高度足有四五米。
待到跟前,更見五六米寬的護城河,從沭水中引過來。
這哪裡是什麽邳鄉,規格甚至比偏遠地區的縣城還要雄偉。
管亥之前去的左三鄉,比這邊要小的多。
城門處的士卒,刀兵鎧甲齊備,來往的盤查,也很仔細。
眼見城門處匯集了不短的隊伍,略感口渴的炅母道:“亥爺,喝口茶水,這邊有個老叟,煮的那叫一個絕。”
茶?
管亥點點頭,趕了一路,他也有些口渴。
不過這個時候的茶......
一行人在炅母的帶領下,來到一個茶棚。
用幾根木棍頂著一層茅草頂,下面有個大水缸,旁邊還有些陶罐、陶碗之類的。
賣茶的老頭看到炅母,嚇得就是縮起腦袋,要往回走。
炅母當即瞪大眼睛喝道:“怕什麽?看看某等的馬,都是公馬!
騎公馬的人,還會差你茶錢,別惹惱了老子,惹惱了城門口照砸不誤。”
把老頭急忙轉頭,臉上都是笑:“那個幾位先生,俺是看你們來得急,怕渴著,趕緊去拿茶葉。”
先生?
管亥略有些詫異的看了那老頭一眼,對方似乎還有點文化。
先生,就是先出生的意思。
一般有指父兄,也有指年紀大有學問的人,引申為老師,士人等等。
其實就是對人敬稱,和後世老板,總之類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先生一詞,鄉野中人用的不多。
那老頭說完之後,從一個陶壇中掏出一把茶葉,麻利的放入石臼中搗碎。
然後把碎茶葉倒入陶罐,置於火塘上,過程中不斷翻動。
很快,茶葉就被炙烤的焦黃,香味溢出。
老頭又飛快的把旁邊煮好的沸水,倒入陶罐之中。
接著,又去拿旁邊的蔥、薑和果皮乾要投進去。
“不用加了!”
管亥急忙出聲提醒。
本體的記憶中,有這玩意的味道,他就喝茶就行。
老頭聞言,也就把蔥薑和果皮乾之類的放了回去。
泡茶就是如此,不是每個人都會喝全套的,別看現在人騎公馬,其實年景不好,錢也不多,得省著點。
如是想著,他給四人把茶水倒入陶碗中。
四人等了會,估摸茶水涼了,便端著喝起來。
“少了幾味料,比之前差遠了!”
炅母喝了一口就眉頭皺起,茶葉的焦香味是有,但還有這淡淡的苦澀味。
若是有蔥薑的話,會衝淡苦味,果皮乾之類的,則中和掉澀味,而且還會帶來淡淡的回甘。
“無妨,苦點提神。”
管亥隨口說道,這味雖然和後世也不相同,但卻可以接受。
幾人正喝著茶水,忽地兩名容貌靚麗,身姿修長,衣著華貴的少女走了過來。
“三伯,渴死了,快煮點茶水。”
還沒走到跟前,膚色白皙的少女,便急忙開口道,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掌對著通紅的臉龐扇了扇風。
侯清的眼登時就直了,直勾勾的看過去不說,嘴裡的哈喇子都滴啦到茶碗中。
看的孫劍眉頭直皺,連忙搗了搗侯清。
侯清恍然不覺,依舊盯著。
炅母注意到兩人的動作,隨即又看了一眼兩個少女,便壓低聲音道:“不要多想了,這兩個是婢女。”
侯清一聽,登時大喜,道:“原來以為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小娘,那俺是萬萬配不上的。
誰知道只是婢女,嘿嘿嘿,雖然不能討來當婆娘,但總歸可以想想了。”
“哈,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孫劍取笑道。
炅母又補充道:“嘿,若是富貴人家的小娘,你小子說不定也有機會。
但這兩個婢女,卻是想也不要想。”
侯清奇怪道:“這是怎麽會事?”
幾人說話的同時,管亥也在打量著兩名婢女。
大約十四五的年紀,身上穿著的居然是蜀錦製作的衣衫。
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之間,都賞心悅目。
顯然都是受過特殊訓練。
別的不說,就衝這氣質,就絕不是普通府上可以調教出來的。
只是不知道,怎麽會出現在這偏僻的鄉中。
“這兩位可是東海麋家的婢女。”炅母揭開了答案。
“麋家?”
管亥眉頭微皺,麋家的勢力居然已經延伸到青州和徐州交界處的一個鄉中。
仔細想想,也差不多。
麋家可是家資億萬,雖然是商賈,但陶謙來到徐州之後,立即就拜麋竺為別駕從事。
後來無論劉備主持,還是曹操,都極力拉攏。
由此可見麋家在徐州的勢力。
縱然不是哪些官宦經學世家,但實際掌握的資源可能更多。
實際上在東漢年間,階層並沒有完全的固化。
豪強經營地方勢力,商賈行商坐賈,只要發展起來,又願意讀書進步,都可以慢慢進入士人的圈子。
果不其然,炅母接著說道:“因此處有麋家幾處坐賈,所以有個門內的麋家小娘在此主持。
聽說已有三年多期,年底就要回東海及笄了。”
十歲左右,被派出來到這種偏遠的地方歷練事務,可見麋家內部不是一般的卷。
但同時也說明,這個小娘即便是門內,但也不是宗家。
從年齡上算,也不可能是嫁給劉備的那位。
想到這裡的時候,管亥不由得笑了起來:我想什麽呢?
“哎,那邊幾個漢子,看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