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琴見黎歆的神色不對,急忙拉住了他,被子臉盤掉了一地。
雨水匯成的小溪被落葉堵住,終究承受不了被褥的擠壓,水流被轟的衝散,擠開了一條漆黑的通路。
黎歆看了一眼,低頭撈住被角攬入了懷中。
“走!回家。”他神色陰沉,咬牙切齒,可是,他必須克制住心中的惡魔,不然一定會給姐姐帶來困擾。
“怎麽,罵完了就想走啊,跟你說,你趕緊滾,要是呆在這裡我見一次罵一次。”
“王姨消消氣,我們馬上就走。”黎琴撿起了地上的臉盤,一邊道歉一邊跟上了黎歆。
“不準住在我們小區,還敢跟老娘頂嘴,反了天了。”
盡管姐弟倆已經走遠,但胖女人的咒罵聲依舊清晰可聞。
街角邊蹲著一個少年,看起來也是在躲雨。
他默然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待姐弟倆走遠後,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種詭異的笑容。
“十魔之一的雨師屏翳怎麽會找上他呢,難怪尋不到他的蹤跡!”
也不知道少年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黎琴一邊拍打著被褥上的積水,一邊輕聲安慰著黎歆。
“好啦,別生氣啦,你今天出院應該高興才是。”
“姐,我沒有生氣。”
“嗯...不生氣就好。”黎琴知道他也是在安慰自己,低頭輕聲的應著。
“吱呀!”
一扇老舊的木門被推開,姐弟倆總算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這是一座上世紀90年代建造的筒子樓,位於城鄉結合部。
可能是這裡居民比較刁,導致了拆遷的意見遲遲達不成統一,於是就荒廢了下來。
大半的原住民已經搬離了這裡,留下了少數像黎歆這樣比較困難的家庭。
黎歆看了眼隔壁新裝的防盜門,忍不住把自家的木門晃動了幾下。
咯吱咯吱的聲音有些刺耳,但是這個聲音卻在無數個心力交瘁的傍晚給了他力量。
因為,這扇門打開,就表示姐姐放學到家了。
可惜,以後他再也不用等黎琴放學了,因為自己的這場大病,黎琴已經輟學找了一份工作。
因為是未成年人,她只能躲在後廚洗碗,一個月一天不落也只有九百塊錢。
好在,農副產品的價格一般都在可控的范圍內,讓姐弟倆不至於餓死。
他的鼻頭一酸,忍不住想錘破自己這個無用的腦袋。
“歆,你是吃飯還是面條,我給你做!”
黎琴溫柔的聲音總算讓他的心緒平靜了一些,他挽起了袖子,應了一聲。
“姐,我來吧,這幾天你太累了,聽話,去歇著。”
“沒事,我跟你說,姐姐今天下午找了份兼職,每天只要送滿十個單元,就給二十塊錢呢。”
她說著話,就來奪黎歆手上準備刷的鐵鍋。
黎歆側身避開,然後問道:“送什麽?”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像報紙一樣的東西。”
“是小廣告嗎?”
“可能是吧!”
黎歆頓住刷鍋的手,語氣盡量平緩的問著:“會不會有什麽危險,聽說很多住戶都比較討厭這種送小廣告的。”
“應該沒有吧,很多人送的,我們領到廣告後就會每人半個小區,一般情況下都有同伴,安啦。”
“那你也要注意安全,那種比較陰暗的樓道盡量不要去。”
“嗯,煎個雞蛋吧,你才出院,要補充營養。”
“好。”黎歆默默的接過了黎琴遞來的一個雞蛋。
“我去理被子,你要注意火,別燙到自己了。”
“嗯...好!”
黎琴退出了廚房,把剛剛打濕的被褥抖開,再把棉花翻開來看看,已經濕了小半,用不了多久,雨水會順著棉花的脈絡慢慢蔓延至整床被子,不曬一下肯定是不能睡了。
她走到自己的房間裡,把床上的被子全都抱起,來到了閣樓幫黎歆鋪上。
姐弟倆的蝸居,只有這一個臥室,因為當年流行踩樓,所以在廚房和衛生間的上面,踩了一個一米高的隔層,稱之為閣樓。
這就是黎歆的臥室。
她仔仔細細的拾掇好,又把那打濕了一半的被子鋪到自己床上,因為沒有多余的被子,只能先湊合一晚。
當然,如果明天不出太陽的話,就只能一直湊合下去,直到用身體把被子捂乾。
或者,適應它。
“面來了,姐,出來吃麵啦。”
“哎,就來。”
出來時,她隨手關上了房門,生怕被黎歆看到她今晚要睡這床打潮的被子。
眼睛瞥見了那一剖兩開的煎蛋,忍不住鼻頭一酸。
“這個給你吃。”她不動聲色的把半邊雞蛋夾給了黎歆:“我最近聞不得油腥。”
她總是這樣細心的、竭盡全力的呵護著黎歆,不讓他受一點點委屈。
嗡......
“姐夫,姐夫!你怎麽又在發呆啊!”
嗡鳴盡散, 黎歆猛然回神,一張嬌俏的臉龐映入了他的眼簾,五官看起來還算秀氣,只是那粉霞遮不住的斑斑點點顯得有些違和。
隨著腦袋越來越清醒,一個個雀斑仿佛動了起來,雀躍著,極力的想要衝破遮住它的花粉,完完全全的展現在黎歆的眼前。
“昕,你回來啦。”
小五揉搓著自己的衣角,含羞帶怯的看著眼前的情郎。
黎歆忍不住把頭後仰,然後一臉驚訝望著這個明顯不會化妝還要硬來的嬌小女子。
“歆?你叫我歆?”
“嗯...我不是一直都這麽叫的嗎。”小五低著頭,輕聲的說著。
黎歆鬼使神差的托起了她的下巴,然後一臉便秘的望著她臉上層層疊疊的花粉。
“這個妝誰幫你畫的?”
“當然是我啦,除了我,誰還有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畫功!”鶯歌燕語般的嬌笑聲自他的側面響起,黎歆猛然轉頭,看到另一張鬼斧神工般的面容。
還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怕是鬼神看了都要哭啊!
“昕,不好看嗎?”小五看著黎歆一臉憋尿的表情,忍不住小聲問道。
“好看,好看死了!”
“舞兒,怎麽樣,我就說這花娘的花粉能夠迷死他吧,你偏不信。”
“謝謝溪姐,這次害你破費,下次我請你。”
“不用,你姐姐我有的是錢,以後你的胭脂花粉姐姐全都包了。”這邦邦拍著的胸脯和這燕語般動聽的聲音,再配上這麽一張鬼斧神工般的面容。
黎歆感覺,自己的精神分裂症又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