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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桓山四季》第10章 暮春碧野漫征塵(上)
  這日陸術在洞外閑逛,和煦的微光灑在山間,清風送來鳥兒婉轉的啼鳴。信步行來,看著滿山的翠綠,花朵的芬芳與綠草的清香沁入心脾,陸術滿心舒爽,索性躺在草叢上,盡情地享受這溫暖舒適。

  忽聽得耳邊沙沙輕響,陸公主鬢上插著一朵嫩小的黃花,躡至近前,彎著眉眼笑問:“看怎麽樣?”陸術伸手在草叢中拈起一朵紫蘭的小花,遞給陸婷:“我感覺這個花色,更合適你。”

  陸婷微笑著戴上:“前幾天萍兒在此,她還說黃花好看。”

  陸術道:“可惜二姐走了,咱們姐弟又分開了。真不知何日才能再見。”

  陸婷微笑著說:“你是說二姐,還是……”

  陸術忙打斷她:“姐姐你別取笑我。”

  陸婷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她上次不告而別,是不是還有些遺憾。”

  陸術嘿笑一聲:“什麽不告而別,她是那個叫弘風的假扮的吧?”

  陸婷一愣:“怎麽,你……”

  陸術坐起身來,埋怨道:“當日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她好像比之前不太一樣,但我當時太激動,也沒有多想。過後我聞弘風身上的味道似乎有些相近,又被他遮掩過了。這幾日我一直回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昨天弘風一來,我就質問他,果然他啞口無言。好哇你,竟敢把我就這麽丟給外人,你可真是我親姐。”

  陸婷低聲道:“我是看你思念得太辛苦了,所以……”

  陸術哼一聲:“你們可騙得我好苦!以後再敢騙我,我就讓洛憶天天纏著你,讓你晚上睡不好覺!”

  陸婷調笑著問:“你說她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簡單,幾顆糖就把她收買過來。”

  陸婷道:“好了,幾顆糖還是留著給你心上人吧。我已經派下侍從去找她了。相信很快就會有她的消息的。”

  陸術搖搖頭:“這些天都找不著,只怕也難了。”

  陸婷忽然指著山下說道:“你看那不是?”陸術探頭望去,只見一小妖氣喘籲籲地奔上來:“主公,我要見主公……”

  陸術見小妖身軀搖晃,腳步踉蹌,與陸婷飛身來到他面前。正要問話,小妖身子一軟,趴倒倒地。只見他身上多處傷痕,破爛的衣衫血跡斑斑。陸術驚笑道:“你怎麽了?出去找個人,怎麽成了這個樣子。結果如何,找到了嗎?”

  小妖聲音喃喃:“我要見主公……”

  陸婷意識到不對:“等等,他不是我派出去的。”

  “什麽?”陸術蹲下問他:“出什麽事了?”小妖睜開眼,陽光透射過山林,對方頂上的金冠閃爍著點點華光。小妖目光中露出些許欣喜,他動動嘴唇,有話要講,卻又歪過腦袋,不省人事了。

  午後時分,小妖悠悠醒轉,發覺自己躺在一間屋中,一男一女微笑著站在他床前。及至看清二人,霎時驚慌不已,忙要起身:“主公,我……”陸術溫聲道:“不用起來,你告訴我,究竟出什麽事了?”

  小妖道:“主公,我是華龍將軍手下,從寞子山,逃到這裡的。”

  陸術眉頭一凜:“難道是寞子山出了事?”

  小妖垂頭黯然道:“寞子山,守不住了。”

  “守不住了?”陸術驚呼一聲,“寞子山何等險峻,怎麽就守不住了?”

  小妖稟道:“確實如此,小的從寞子山一路趕來,敵軍已經衝上山嶺,佔領要塞,這會兒多半已經被攻佔了。”

  陸婷咬咬嘴唇,扭頭見陸術臉色發白:“怎麽會這樣呢?難道是華龍自作主張,又貿然出戰了不成?”

  小妖道:“不不,華龍將軍得了您的命令,便緊守三關,不準出戰。過了十余日,楓棟又帶人前來挑戰。我軍也一直不予理睬。之後敵軍時常來騷擾,半日便回。卻沒想到他們暗自從山的西側挖通地道,等我們發現時敵軍已經湧進了千人。華龍將軍隨即領兵前去剿除,但楓棟也帶著人馬從西側強攻,

  寞子山內外皆亂,激戰一天一夜,西山淪陷。將軍帶著我們據東山苦撐,漸漸不敵,命我前來報信。估計這會兒,寞子山已經落入敵手。”

  陸術聽罷,捂住額頭,半晌無言。他抬頭去看姐姐,希望能聽聽她的辦法。陸婷一時也沒主張,對小妖道:“你冒死傳信功勞不小,好好歇息,我們會獎賞你的。”

  小妖含淚謝恩。陸術和陸婷出了房門,相顧無言,垂頭踱步。陸術默然半晌,決意道:“姐姐,我得去一趟望聖山。”

  陸婷平靜道:“那很危險,能不去嗎?”

  陸術無奈地搖搖頭:“我也不想去,但是寞子山距離望聖山不足二十裡,一旦失守,形勢極為嚴峻。再不阻止敵軍的攻勢,我們就都很危險了。”

  “要不要問問丞相,看他怎麽說。”

  陸術不悅道:“我意已決,不必問他了。再說我們已經別無他法,就算問丞相,他也只能同意。”

  陸婷道:“那讓我和你一起去吧。”

  陸術訝然:“這,合適嗎?”

  “如果遇到麻煩事,我還能幫幫忙。”

  “算了,我不想讓你去受勞苦。”

  陸婷坦然道:“你們遠去征戰,我實在是不放心。累一點兒沒關系,等戰亂平息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陸術知道姐姐主意已定,即使不讓她去,她也會日夜懸心,倒不如讓她隨行,早晚也有個照應。於是也便答允。

  陸術隨即召集了眾將,言說出征之事。第二日,陸婷和陸術收拾了行裝,準備明早下山。洛憶不願離開公主,想要隨行,陸婷安慰道:“我們都走了,夢遙洞需要人打理,你就先自己在家裡待一段時間。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洛憶嗚咽道:“公主,那你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千萬不要出事。”

  公主微笑道:“你不必擔憂,別忘了,我還有虹明七節棒呢,足夠我防身了。”

  洛憶依依不舍:“我知道公主的本領,但你也不能大意啊。我求求你,只要你能早早回來,我什麽都聽你的。”

  公主摸摸她的頭髮,“好,我答應你。

  次日天明,少主和公主便要啟程。洛憶直送到山下十裡處,少主要她回去。公主囑咐她道:“洪蕪和五十名侍衛會留下,早晚在夢遙洞周邊巡邏,以保安全。議事廳有文郢看護,你若有事,就去找他,他一定會幫助你的。還有,我將白玉簪留給你,拿著它防身吧。”

  洛憶接過白玉簪,和二人灑淚而別。這時,那日與陸術飲茶的少年走上前來,說道:“少主,讓我也一起去吧。”

  陸術雙眉一揚:“清玹,你也要去嗎?可是我並沒有點你啊。”

  清玹道:“我知道。但是大敵當前,我願為少主分憂,盡綿薄之力。”

  陸術拍拍他的肩膀:“說實話,我是真不願意讓你去。我知道你本領非凡,但你並不屬於戰場。臨溪品茗何其快美,讓你去受狼煙之苦,委屈你了。”

  清玹道:“少主都禦駕親征,我怎能避禍偷生。再說我也許久沒去過望聖山了,去看看也好。說不定那裡的花兒開得正旺呢。”

  “好,等打敗了敵人,我們就高高興興地賞花。”

  卻說楓棟率眾攻下了寞子山,在山上立下營帳。這日眾妖來帳中聚集。

  楓棟言道:“最近各位辛苦了。經過兩個多月的努力,現在,我們已經攻破了通往龍桓山大路上的數座關隘。望聖山是龍桓山東南部的最後一道屏障,也是最堅固的一道。此處山勢高聳,還有眾多機關暗器的阻攔。當初陸景鏖戰八方時,曾被多方妖兵合攻,就是憑借著這座望聖山堅守,才得以保全根基。因此我們要趁華龍他們還未立穩腳跟,乘勝追擊。傳令下去,全軍休整三日,進攻望聖山。”

  忽有小妖前來報道:“報告元帥,小的打探到,那龍桓山少主陸術,親帶上萬妖兵,往望聖山來了。”

  此言出口,眾妖霎時嘩然。顯然,龍桓山這次已經孤注一擲,打算在望聖山前展開決戰。藤岩軍馬力戰三月,兵鋒已挫。此次進攻望聖山,隻想能夠速戰速決。不想陸術又帶著萬兵前來,面對勢力增強的敵軍,還能否將勝利延續下去呢?

  楓棟看看眾將,忽然發笑:“好,很好。他們這次可算的上是傾巢出動了。我們更要加倍努力,爭取活捉陸術,讓龍桓山不攻自破!”

  楓棟的話很是提氣,大家喜笑顏開,有幾個甚至喊出口號:“活捉陸術,拿下龍桓山!”

  楓棟滿意點頭:“大家都下去,好好準備吧。夏濂和卓銘留下,我有事說。”待眾將散去後,楓棟的面色漸沉,低聲一歎。

  卓銘問道:“元帥,元帥這是怎麽啦?對方不就又來了萬兵嗎,那有什麽了,咱們一起打就是了。”

  楓棟笑道:“他們多些兵馬倒沒什麽,關鍵是他們所處的位置。可別小看這座望聖山,它不是普通的妖族之所。聞說當年陸景下凡之後,因感念女媧娘娘的恩德,在此山上建了一座女媧行宮,並將此山命名為望聖山。這座山也因此得到了聖人氣運的庇護。嘿,妖怪打得,神仙鬥得,聖人就不能惹了。我擔心這對我軍會有不利。剛剛當著大家的面,我怕影響軍心,就沒有提及此事。若是有朝一日,我們攻上山去,不可壞那女媧行宮,免得惹來麻煩。”

  卓銘道:“元帥多慮了吧,女媧娘娘還管他們的事?”楓棟道:“聖人不可預估,就算不幫龍桓山,但至少也會留意下界行宮。”夏濂道:“元帥不必擔心,屬下這就去和眾將說明。到時我們上山,注意避開那行宮就是。”

  卻說少主引著萬余妖兵,浩浩蕩蕩,開赴前方。行有五日,來至望聖山腳下。陸術手搭涼篷,望著那座翠綠的高山:“不知華龍他們在不在這裡。”思量未了,只聽山上鑼鼓聲響,有一隊軍士跑下山來,他們來至軍前列隊相迎。為首二人,乃華龍與蒙瀚。

  陸術見他二人在此,想來寞子山已失。華龍與蒙瀚一齊跪倒:“主公,我等無能……”陸術閉上眼道:“上山再說。”公主見他們如此,對陸術低聲耳語幾句。到了山中,陸少主剛剛坐定,只見華龍,蒙瀚,玉璋,一齊跪在了帳下。陸術佯作驚訝,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麽?”華龍道:“少主,您對我們寄予厚望,希望我們能引兵退敵。但我三人接連戰敗,損兵萬余,致使您親臨戰陣,受此勞苦。這都是我們的過錯,還請您責罰。”

  陸術笑道:“你們也不必自責了。是我對於敵方能力預估不足,盲目調兵遣將,再加上我們的兵馬久疏戰陣,失敗也在所難免。今日之敗,君臣皆有責任。如今我們已沒有退路,還望大家能同心協力,打退敵兵,一雪前恥。”

  三個聞言,感動羞慚,連連謝恩,各去整軍備戰了。

  陸術心下竊喜:“姐姐教我的這番話,還真是管用。”不多時,小妖進來,報說有二人自稱是望聖山的山神土地,要求見主公。陸術道:“讓他們進來吧。”

  不多時,外面走進來二人。陸術微露奇色,他二人一個生得身材高大,滿面豪氣,另一個生得精瘦幹練,棕色雙眸炯炯有神。

  兩個走近前來,說道:“聽聞陸王公親來望聖山,我等特來拜見。”便要躬身行禮。

  陸術伸手止住:“二位客氣了,你們與本王神妖殊途,不必行此大禮。”

  魁梧之人道:“我們知陸王公前來,別無他物,特備了些小薄禮,望請笑納。”陸術也不推辭,命手下收了禮,便留二人吃酒。

  二人道:“不敢叨擾王公,我們這就走了。”陸術道:“別急著走啊,二位今日前來,本王甚是開心。正好也留下陪我說說話。”

  不多時,小妖擺上酒來,陸術舉杯邀二人同飲。二人陪飲數杯,又道:“大戰在即,不知陸王公能否給我們個面子,可否選擇在空曠處開戰,減少戰事對周邊環境的影響,讓我們這些小仙和附近的生靈,也好繼續生存。”

  陸術道:“二位,我知道你們心中所憂。咱們做了數百載的鄰居,彼此間相安無事,只是如今藤岩山兵馬來此作亂,我們才不得已驅兵至此。你們放心,本王會嚴令手下將士,勿得攪擾本方神祗。不過戰事一起,方圓百裡內難保不受牽連。還請二位歸府後,多多知會同僚,最好深居簡出,以免為刀兵所殃。”

  山神土地連聲稱謝:“多謝陸術王公!”

  陸術好奇道:“看二位仙容非凡,可不像是一般的陰鬼之仙。”

  精瘦者笑道:“瞞不過您。我等原是天宮神將,因厭倦了天界生活,故自請來至望聖山。雖隻做個小仙,卻也拘束較少,過得逍遙自在。”

  陸術讚道:“真乃奇人,我再敬二位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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