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話的人叫汪健,這也是王直不到二十歲就在一起玩的朋友,外號狗健,比王直小幾歲,人傻力氣大,長的身高體長,奇醜無比,一張人見人怕的死人臉,坑坑窪窪,用王直的話像月球表面,滿是隕石坑、環形山,三角小眼大蛤蟆嘴,長頸鹿一樣的長脖子。
從小就是打架、逃學、留級,一條龍的熊孩子標配,初中沒畢業就不上了,偷了他爸幾百塊錢,跑到了少林寺,硬是當了五年掃地僧,回來後,就成了他家那一片的黑道混混。
年輕那會兒經常打打殺殺,後來就幫人要錢收帳,前幾年開始掃黃打非,他犯了事,被判了三年,這也是剛出來不久。
給王直打電話是因為老爹去世了,他跟王直是怎麽認識的,連他自己都忘了,反正就是年輕人,你找我、我找你,一幫一夥的就認識了。
兩個人家離得很近,王直鬼點子比較多,汪健智商則有點低,有什麽事,就愛找王直拿主意,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成了哥們。
年輕那會兒,王直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調皮搗蛋的事也沒少乾,有一回,跟單位領導不對付,領導扣著單位福利不給王直發,王直一生氣,帶著狗健大晚上把這領導家的窗子玻璃,砸了個稀裡嘩啦,第二天,這領導就把福利一樣不少的發給了他。
像這樣的事兩個人沒少乾,後來歲數大了,狗健乾的又是見不得陽光的灰色行業,聯系就少了,但兩個人共同的朋友不少,畢竟都是年輕一起滾過來的,所以朋友間有個婚喪嫁娶走動的時候,還是會經常碰面的,狗健的老爹老媽也跟王直很熟,這回他老爹去世,當然要通知王直了,王直也必須去。
跟張偉分了手,王直就直奔狗健家駛去。
汪健家是郊區的,葬禮還是老禮兒,又是搭棚子,又是出殯摔盆的,忙活了兩天,最後送完火葬場又免不了一頓酒,喝酒時候一個汪健的發小喝多了,把狗健他爸的死因給抖落了出來。
原來他爸是心臟病突發死的,但死的地方有點逗,發廊裡,是那種除了不理發,啥都乾的發廊。
據說死前,七十多歲的老頭剛從發廊裡走出來,後邊跟著一個發廊妹,還直誇老爺子身體真棒,他老爸喝了一瓶礦泉水,突然就一頭栽倒了,都沒等來救護車登門,就斷了氣,醫院說是突發大面積心肌梗死,老爺子就這麽結束了瀟灑風流的一生,最後倒在了拚搏戰鬥的革命崗位上。
王直心說早知道老爺子死的這麽壯烈,就給他送個挽聯了,詞都想好:”寧在花下死,老驥伏櫪;做鬼也風流,鞠躬盡瘁”。
喝完酒送走了各路神仙,王直跟狗健找了一個大排檔,又點了幾個涼菜、幾瓶啤酒,一邊喝一邊問起他的近況。
狗健的近況非常不好,進去前他外邊欠了不少錢,有點家底也都讓老婆給卷包會了,老爸又是個老不正經,花天酒地,連房子都抵押出去了,現在只是賴著不搬,老婆也催著離婚,就靠老媽一個月三四千退休金活著,多虧沒孩子,不然都揭不開鍋了。
“過幾天給你媽找個養老院吧,離了你,老太太沒準兒還能多活幾年,跟著你這麽個牲口,老太太早晚氣死,”王直跟狗健說起話來從不客氣。
“把房子該給誰就給誰吧,跟你那個賤貨老婆也辦了算了,有啥意思,人家跟別人孩子都有了,天天頂個綠王八蓋子難不難受,都辦利索了,去密雲找我,跟我去幹一件大事,”王直繼續說道。
“啥大事,不會是去販毒吧”狗健看著王直一臉疑惑,“滾蛋,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呢,作奸犯科的事,老子從來不乾”王直夾了口菜,“那是啥事?唉,你丫是不是拉了皮了,怎麽越活越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兒子呢”狗健也喝了口酒,難得能擠兌王直一句,“滾蛋,拉個鬼皮,你丫想不想也年輕二十歲,等去了密雲就知道了,”臨走王直給狗健扔下了五千塊錢。
“我靠,爺青回了!這就年輕了,這就年輕了,我靠!”密雲山莊的衛生間裡,二哥摸著自己變得年輕了的臉, 對著鏡子,就這幾句話,來回重複二十多遍了。
張偉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燒,“差不多行了,來說說正事,看看這字畫怎麽回事?”王直把二哥拉出了衛生間,拿出了那三幅字畫。
二哥穩了穩神,沒去看字畫,拿著紫檀畫盒不撒手了“好東西,好東西,這畫盒真是好東西。”“讓你看字畫呢,你跟畫盒較什麽勁呀?”張偉一把搶下了畫盒,二哥打開字畫,沒太仔細看,就放下了,說:“你這字畫任誰都會看成新仿。”
“為毛?這可是哥們親自從清朝背過來的,還有比這更真的嗎?”王直一臉的不解,“你別說你是從清朝拿過來的,就是畫家活了,親自畫給你的,到這也是新仿!”二哥指著字畫說。
”這不是瞎掰嗎?還有沒有天理了,畫家自己畫的都不是真的,這真假到底誰說的算?”張偉有點急了。“這就是學問了,別急,我先撒泡尿,一會慢慢說”二哥說著跑進了廁所。
等了二十分鍾還不出來,催了幾次也不開門,最後張偉一腳踹開了廁所門,一看,二哥還在裡面摸著臉照鏡子呢,嘴裡還是那兩句:”我靠,這就年輕了,我靠,這就爺青回了?”“我特麽一口老血噴死你完了,你丫到底有完沒完?”張偉揪著二哥的脖領子走出了廁所。
“鑒定字畫的依據是什麽,你們知道嗎?”二哥終於開始說字畫了。
“不是說看筆法、風格嗎?”王直答道,“拉倒吧,那些都是蒙外行的,咱還別說不同的人,就是一個人的畫風、筆法,在不同時期都會有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