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承虛弱地問道:“父親,你不知道嗎?”
“我已經派人去打聽了,也盤問了魯全,大致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為父還是想聽你親口講一下當時事情經過。”韋諶慢條斯理地說道。
韋諶的這番話,韋承敏銳地聽出了其中的深意,原來父親是擔心有人設局陷害。
韋承緩緩說道:“父親,孩兒今日在滻河邊散步,發現有一孩童不慎落水,情況危急之下孩兒未及多想,便縱身跳入河中欲救那孩童。”
說到此處,韋承也不禁敬佩起這具身體的前主,一個世家公子竟能夠不顧自身的安危去救一個草民。
因此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難看出他身前的德行不差,自己穿越到他身上也算種上天對他的於心不忍吧。
“原來如此。”
韋諶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想到平日養尊處優的兒子竟能有跳河救人的勇氣。
回想過去,自己一路從戰場拚殺中走來,連死都不怕,就怕一向文弱的兒子以後擔不起家。
如今看到韋承骨子裡的心勁後,韋諶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吾兒竟有如此義舉,為父甚感驕傲。但日後切不可再如此莽撞,須知自身安危亦重要。”
柳氏才不管想那些,她一把握住韋承雙手,心疼的說道:“你這個傻孩子,救人的事你讓魯全去做就行了,幹嘛要自己以身犯險?”
“婦人之見,我兒能有此血性才是我們韋家的大幸。”韋諶白了一眼柳氏。
柳氏也不慣著,她開口懟道:“你就這一個兒子,真要出了事,你還有什麽大幸。”
柳氏的話仿佛是戳中了韋諶的痛處,他的神情一下落寞了。
看在眼裡的柳氏立馬意識到說錯了話,在韋承的記憶裡,父親這是想起了大哥,當年大哥韋廉曾隨他一起征戰沙場,可惜卻……
這麽多年來,韋廉的死都是韋諶揮之不去的夢魘,他怨恨自己沒能保護好兒子。
一家人從不去提及韋廉,這樣就不會勾起很多人的心疼。
韋承想了想,看著韋諶、柳氏說道:“父親、母親你們不必為兒子擔憂,兒子已經長大了,以後這個家兒子會撐起的。”
韋諶回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和感動。
他看著韋承,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地說道:“好兒子,為父一直知道你有這份擔當。但你如今身子還未痊愈,首要之事便是養好身體。”
柳氏也輕輕點頭,眼中滿含著慈愛和愧疚。
“父親,那小孩和魯全如何了?”韋承問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關切之情。
韋諶微笑著回答道:“那小孩已沒事,其家人對你甚是感激。魯全也一切安好,你不必擔憂。”
韋承點了點頭,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
“承兒,你先好生休息,等你傷好些了為父再給你設宴洗穢。”
韋諶輕聲說道,眼神中滿是慈愛。
就在韋諶轉身欲要離開之時,靠在床沿上的韋承突然說道:“父親,孩兒想要入朝為官,為這天下百姓盡一份綿薄之力。”
韋諶的腳步倏地一頓,緩緩轉過身來,臉上露出驚愕之色,心中暗自思忖。
這孩子怎會突然有此想法?平日裡也未曾聽他提起過啊。
莫不是閑伊川縣侯太小,還是閑老夫活得太久了?
他看著韋承,隻以為是兒子的無心之言,沉默了片刻後,語重心長地說道:“承兒,官場如那波譎雲詭的戰場,其中的複雜與艱險你又怎能知曉?為父實在不想你陷入那是非之地啊。”
韋承目光堅毅的答道:“父親,孩兒曾耳聞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天子之廟,七世而祧。
現今有父親您在,咱家尚且過得順遂,即便孩兒碌碌無為也能承襲您的爵位,可日後我的子嗣、我的孫輩,我又能留予他們何物?
兒子知曉為官一路前路艱難,但孩兒已經年有二十了,前生糊塗勿時,實為可憐可恨。
可今日經此事後,孩兒頓悟生來死往,余此一生不想再混吃等死,孩兒欲憑自身之能為家族現前做些實事,為後來子孫留些余地。”
聽著韋承這一番話,韋諶有點難以置信,這跟平日裡的兒子完全不沾邊,他不禁有些恍惚。
這還是自己的兒子嗎?
他皺起眉頭,眼神中充滿了困惑和憂慮。嘴唇微微顫動著,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猶豫不決。
一旁的母親柳氏眼中滿是擔憂,她輕輕走到韋承身邊,拉著他的手,柔聲說道:“承兒,娘隻盼你能平平安安,並不奢求你有多大成就。那官場的爾虞我詐,娘實在擔心你會受到傷害。”
柳氏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顯然還沒從今日的意外中緩過勁來,說著淚水便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韋承緊緊地握著母親的手, 安慰道:“娘,孩兒知道您擔心我,但孩兒已經長大,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我相信我有能力應對官場的挑戰。”
柳氏無言回話,隻用手摸著眼角淚珠,看著韋承的決心,韋諶的眉頭漸漸舒展,眼神中原本的困惑被理解與欣慰所取代。
他微微點頭,輕聲說道:“承兒,既然你有此決心,為父也不能阻攔你,但官場如戰場,其中的艱險你要做好準備。”
“還請父親放心,兒子知道該怎麽做。”韋承點頭道。
飯菜上堂,柳氏忙上前接過放在床前,屏退了所有下人,她拿起筷子親自喂著韋承。
韋承一時落淚,想起了自己另一方時間節點的父母,他們現在是否過得安好,是否會在深夜哭泣。
“兒子,你怎了?”柳氏不明所以,還以為是傷勢複發,關切道:“兒子,是不是哪裡疼,快給娘說。”
韋承連忙敷衍,不,是解釋道:“不是,就是好久沒被娘親這樣喂過飯了,隻記得還在小時候才這樣。”
韋諶看在眼裡感歎道:“真是兒子好,我平日受了傷也沒見你這般服侍我。”
“你個莽夫壯得很牛一樣,受點傷有什麽。”柳氏白了韋諶一眼,沒好氣道。
韋諶聽了柳氏的話,哈哈一笑,並未生氣。
吃完飯,韋諶和柳氏同聲道:“兒子,你好生休息,為父與你母親先走了。”
韋承望著離開的二人,心中溫暖極了,回望空蕩的房間,他暗暗下定決心必要守護好這個家,給前人和後人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