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渺走在寧波的街頭,頭低垂著埋在圍脖裡。
街上車流湍急,人海洶湧。
行了數步,孫渺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刷地停下來,猛地回頭四顧,上一秒明明還熙攘的街上,霎時空蕩蕩的只剩下自己一人。
只看到陣陰風吹起地上的塑料袋並帶著它在空中翻了半圈。
世界的顏色開始褪去,逐漸變得灰黑。
原本湛藍的天空,七彩斑斕的霓虹,形形色色的城市圖景一時竟全變得如老式電視機中那般黑白。
在孫渺的錯愕中,離他較近的馬路兩旁大廈從底端開始分崩離析,那碎落的瓦礫一接觸地面竟消失不見。
大廈覆滅,隻留下一片空地,空地裂開泵出鮮紅的岩漿,滾燙的岩漿緩慢地燃蝕地面,在這灰黑的世界格外顯眼。
裂縫中傳來摻雜著似馬鳴,似鳥叫、似嘶、似吼的混合怪音,還夾雜似尖銳嬰孩的哭聲,似沙啞女人的嘿嘿瘮人笑聲,震耳欲聾,像眾多來自地獄的惡鬼在嚎叫。聽聲音,有無數種,聽數量,有無數量,當真是驚悚絕倫,顫人心悸。
孫渺被嚇得呆立在原地。
伴著滔天的怪叫從那裂縫中伸出一張長滿棕毛的黝黑巨手,手指扒在裂縫邊沿,似欲撐開這道地表傷瘡。
緊接著從那被愈撐愈大裂縫中爬出無數的怪物,或大或小,大到數十米,小到米粒般。形態各異,有蛛身人面,蠍尾蟲首,或多臂多眼,半獸半人,奇形怪狀,萬分駭人。有的怪物身體還混合了金屬,樹木,根本看不出一點生物該有的跡象。
當然孫渺看不得如此真切,在他眼裡只有一群奇狀各異的漆黑怪物,紅眼怒目睜視他。
一個怪物背部沒有皮肉,瘮出根根白骨,頭卻是由植物構成。
一隻人身,頭由三隻蠕蟲糾纏,扭在一起形成的怪物,嘶吼著吐出了唾液。細看去,組成頭部的蠕蟲頂端皆長著一圈利齒。
一隻巨形異獸向外爬時一掌拍爆了身下另一隻鬼魅的腦袋。
怪物密密層層,彷佛這裂縫連接了魔鬼巢穴,這種無與倫比的邪煞畫面恍惚間讓人覺得來到了陰曹地府。
孫渺瞳孔睜大,臉色慘白,轉身跑去,可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使不動,打了個趔趄,終於向前瘋跑去。
邊跑邊不時張望前方兩側未崩塌的大廈,孫渺越看心越覺得莫名怪異,盯著一座大廈幾秒後,忽然那原本鋼筋混凝土的死寂大廈,在中部竟露出人臉般的猙獰恐怖笑容,如此邪魅的畫面劇烈刺激著孫渺的神經,他張大了嘴面容極度恐懼。
馬路兩側的高樓有了生命般弓著身體一齊盯著孫渺發出環繞般怪笑聲,讓人頓感天旋地轉,高樓又幾乎瞬間長出倆條鋼筋混凝土的手臂,手指尖銳異常無法彎曲,紛紛拍向孫渺,每掌都在柏油路上留下五個洞。
孫渺邊跑邊側身去躲,待呼吸平和跑了百米,忽地感到頭皮一陣溫熱,周遭的一切同時都開始不受控制的漂浮,停下抬頭看去,一顆夢幻藍色的,那是......那是一顆正在墜落的星球!
星球整體都是夢幻般的藍色,表面泛起一層藍色薄膜,薄膜與大氣摩擦迸發出強烈的火光。
行星表面佇立有如山脈般連綿的恢宏建築,在孫渺的視角以倒立巍峨屹立於天地之間,根本無法探知究竟領先地球科技多少年,在這極高的藍色超高科技建築上,不斷閃起或大或小的火光,每一個火光亮起都會產生一圈衝擊波。
一群藍色的類人形機甲在建築頂部上廝殺,除了機甲,空中和地面分別有各式飛行器,高科技戰車。其中一個機甲從肩部發出兩枚導彈,導彈擊中個落單的敵對機甲,巨大的衝擊力把他掀飛撞進齊天的大廈一側。
發射導彈的機甲見得手,隨即從手部化出藍色光刃,雙腳噴出光束,隨著機甲周身爆出一圈短暫白色雲霧,只見殘影掠過。
電光火石之間,敵對機甲已被斬成倆截,截面整齊冒著紅光,不斷有火星迸出。
有的機甲單臂化炮,穿梭在頂層之間,持續發射著死光。
不斷有滾火帶煙的飛行器從天空隕落。
就在這時,伴著咣啷,咣啷沉重的金屬腳步聲,一個外層披著老式盔甲,腰跨別刀,渾身充滿古樸氣息的幽藍身影從城市的金屬路面上緩緩走來。
這萬分危急的戰場上他的平穩與環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很快就有輛陸地戰車注意到了這不速之客,伴著讓車身都撼動的後坐力,濃煙爆出,死光發射。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紫色死光何等之快,越逼越近,古樸機甲卻不做任何反應。
十米,九,八,七....五米!
五米的距離還在急劇縮短!死光幾欲緊挨古樸機甲的刹那,就在下一刻即將擊中的瞬間,異變陡生。
只見那古樸機甲毫無預兆的猛地背腰向後一彎,這避無可避的一擊被輕松躲掉,死光緊貼著古樸機甲的右肩滑過,光線余溫讓古樸機甲的金屬右肩由藍變紅再變藍。
“嘣!”
能量打在古樸機甲身後的高樓上,震起一聲巨響,掀起一圈氣浪,巨大的威力讓整座樓都跟著撼動。
巨響很快吸引到不遠處的戰車,紅色熱成像屏幕上準星與目標圓重合,雷達鎖定,發射!四五輛戰車一同發射無數熱成像追蹤導彈,這下是無處可躲了。
奈何古樸機甲根本沒想躲,他腳底噴出數道藍光,身形也逐漸變得模糊,抽刀不退反迎。刀刃出竅,如死神在世,刀刃與劍鞘滑過時那一刻悅耳的鋥聲,恰如鐮刀低鳴。
碩大的機甲凌空變換諸多動作,只見無數刀影閃過,綻起身後一片爆炸,還沒完,古樸機甲原本暗淡的機械雙眼,突然爆出幽藍眸光,緊接著機身如流影般陸續閃過幾輛戰車,幽藍的眸光伴著高速衝刺,形成道藍色光線,光線抹過之處,戰車就隨之裂體爆碎,在視之可及處形成死亡地帶。
身後火光衝天,爆炸聲震耳欲聾,他全視若無物,只是一路持刀橫掃。
刀影所過之處,便是寂滅之地。
戰車那本可以抵擋住對地導彈的應式裝甲,在這幽藍色的冷兵器面前,卻如同豆腐渣般被輕松切割成沫。
在漫天火光中,留下一個持刀橫立的瀟灑背影,如同一尊浴火重生的戰神,飄逸流光的藍色眼眸,似一雙索命的鬼魄。
速度之快,肩上的余溫還發著微微紅光。
塵埃落定,古樸機甲依舊緩慢地走著,正行進時,從他身後的廢墟中突然探出枚流線型彈頭,伴著高鳴音爆,直擊而來。
導彈急速追近,古樸機甲卻依舊自顧自地走著,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導彈曳著長尾就在咫尺之間,僅僅一厘米的反應距離,古樸機甲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看樣子無論如何是來不及了。
一切似乎已成定數。
千鈞一發的時刻,電閃光爍間,機甲轉身,拔刀,雙手持刀豎立在面前卻不做任何動作,待在原地,那襲來的導彈,正正好好擊中刀鋒,被均勻的切成倆半,在機甲身後爆炸成倆團火光。
超高音速導彈的速度何等之快,一切都只不過毫秒之間。
威脅消除,機甲收刀回鞘,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而後依舊氣定神閑的走著,根本看不出他剛剛戰鬥過的痕跡。
剛才廢墟中偷襲的戰車見到此狀,炮身向後微微退去,發出機械聲,似乎在說“還可以這樣?”。
古樸機甲則頭也不回只是輕輕甩手一刀,斬出道弧形藍色電子脈衝,結果了偷襲者,揚長而去,依舊是那平靜緩慢的步伐節奏。
此刻星球變得越來越大,佔據了整個天空,已分辨不出是球狀,有巨物恐懼症的怕是要嚇昏在這裡。
這樣的場景分明是星球墜地前的征兆,可那些機甲卻好像感覺不到一樣,仍攪纏在廝殺中。
兩顆行星已經無比接近了,在這一刹那,磅礴的引力頃刻化成無形的巨手,將地表一切建築系數吸噬扯碎成沫,伴著無數殘骸卷向天空。
這一幕浩蕩的末日場景哪怕看一眼都叫人心神懼顫,更別提身在其中者,一瞬的體感竟覺天地都被攪在一起那般令人無比震撼。
突然,那古樸機甲猛地轉頭,他仿佛能感應到人一般,幽藍的雙眸凝望著孫渺,孫渺吃了一驚,也同時注意到了他,還發現機甲右臂上刻著一個詞,名為“wei jia”。
隨著藍色星球撞到了地面,撞擊產生的急劇白光猛地吞噬了一切。
“呼......呼......”
“呼......喝......”
單人床上,青年男人猛地彈起上身,大口喘著粗氣,背部早已被汗水浸透,額頭上也淌著豆大的汗珠,男人臉色鐵青,眼圈發黑,看起來很久沒有休息好了。他在床上緩了好一會,然後熟練地,將右手邊床頭櫃上的鬧鍾背面按鈕由開調成關。
鬧鍾由倆片電子平面構成,外形上像一張從中間橫折的撲克牌。上面紅色的像素字顯示:5:40。鬧鍾旁放著一罐白色的小瓶,小瓶上印著安眠藥三個字。
左手邊的臥室牆壁上掛著書架,書架裝得滿滿當當,可以從側面看到其中有倆本書叫《星際迷航》和《噩夢的起因》。
別看書不少,青年人是想從書裡學到什麽, 可絕大多數書一輩子都在書架吃灰中度過。
他走到冰箱前,右臂直立倚按在冰箱門上,腦中回想起大廈上的人臉,心中生起一陣惡寒,緩了一陣,才打開冰箱門,拿起裡面剩下發黑的小半截香蕉。一手吃著香蕉,一手打通了手機,對著手機講起了什麽。
“我新開的藥你吃了麽?孫先生。”手機那頭傳來通話的聲音。
“吃了,不僅沒見效,我感覺反而比前幾天更重了,病情。”外表看起來頗為消瘦的青年人回答。
故事該從哪裡開始呢......
大概從一年前起,孫渺便陸續做一些奇怪的噩夢,那時還不是很密集,最初還僅僅是偶隔十天半月,做一次噩夢。
依稀記得內容好像和災難與戰爭有關,因為他總在夢中見到裂開的大地上布滿人的屍體,堆積的屍體竟如高山一般,倒塌的房屋和沉入海底的巨大航母,地上嚎啕的嬰孩,夢裡到處都是屍體,尖叫和哭聲。
夢中慘烈的場景曾一度讓他心神陰鬱。
隨著日歷漸翻,夢越來越恐怖,最後天塌地陷,颶風海嘯,火山爆發世界末日般一切災難降臨,仿佛誓必要讓人間終結,否則絕不罷休。
近來做的夢也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可怕,幾乎一趟下就要做噩夢,似乎剛睡便要催他醒來一般,還在原有天災基礎上平添了無數怪物。他今夜戰戰兢兢熬到零時三點,受不住時才閉眼,這次入睡便又是如此。
少年時期的孫渺也做過類似的天災噩夢,但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這麽密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