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正帝火沒發出來，氣又沒處使，導致臉漲的通紅。

　　半晌，恢復原狀的永正帝理了理衣冠，行禮道:“兒臣遵旨。”

　　隨即便跟隨戴權進了大明宮，宮門也緩緩關上。

　　但不知是否是錯覺，永正帝在門關上前似乎聽到了一陣嬉笑聲，臉又是一黑。

　　“兒臣參見父皇。”

　　大明宮內，寧泰帝正躺在龍床上閉目養神。

　　聽到聲後，他緩緩轉過頭看著永正帝，皺著眉頭說道:“一張臭臉擺著給誰看呢?”

　　永正帝一哆嗦，跪在了龍床前:“兒臣不敢。”

　　寧泰帝一言不發，大明宮內一片寂靜。

　　直到永正跪到雙腿發麻，才聽見寧泰帝說了一句:“嗯，起來吧。”

　　永正如聞天籟，連忙爬起來。

　　然而還沒起身就聽見寧泰帝似乎自言自語的話:“朕夢見沐兒了……”

　　永正嚇得又跪了下來，眼神慌亂，隻死死地盯著身下的地毯:“父皇，兒臣……兒臣……”

　　“沐兒雖然死了，但是貞兒和賢兒還在，你打算怎麽安置這兩個孩子?”

　　永正連忙道:“兒臣定會待貞兒和賢兒如親子，等日後貞兒大了兒臣就讓位給貞兒......”

　　“這話你自己信?”寧泰帝閉上了眼睛，“說的比唱的好聽。罷了，朕會安排好他們的。”

　　“兒臣遵旨！”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寧泰帝睜開了眼，看著永正，幽幽地道:“所有事情朕已經聽戴權說了，包括你上位後這段時間的作為。”

　　永正逐漸冷靜下來。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上移，看著床沿的位置問道:“那父皇以為兒臣這段時間乾的怎麽樣?”

　　永正沒發現自己的語氣略帶期盼。

　　寧泰帝卻目視上方，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案:“一踏糊塗，豬都比你強！”

　　“父皇！”永正猛然抬頭盯著寧泰帝，激動得說道，

　　“我半月不到就不費吹灰之力地收回了軍政大權，馬上還能削除那些勳貴米蟲，哪裡做的不好了?！！”

　　“……那你打算指望誰去帶兵打仗?”

　　永正想都沒想就回答道:“兵事自然交由內閣與兵部商議。同時再武舉選拔人才，實在不行還有三弟能領兵呢。

　　況且我大乾天朝物產豐盈，無所不有，何須藉外夷貨物以通有無?而且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繼續背，後面是什麽?”

　　永正尬住了，先生教的時候說只要會背這一句就夠了。

　　想了想，他還是硬著頭皮回道:“父皇，兒臣以為只要君子滿朝、施行仁義、廣施教化，安撫北蠻便能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自然能夠天下大治、萬國來朝。”

　　“嗤～”寧泰帝扯了扯嘴角，又一次轉過頭來，上下來回打量著永正，仿佛看到了什麽神奇物種。

　　永正被看得渾身別扭。

　　但他自覺回答沒有什麽問題，思考片刻後皺眉問道:“父皇，兒臣是什麽地方沒有考慮到嗎?還請父皇示下，兒臣會與內閣諸君商議，再做修改。”

　　寧泰帝似乎確定了什麽，長歎了一口氣，意興闌珊得道:“沒什麽，你先下去吧，回去再好好想想。”說著翻了個身，背對著永正。

　　“兒臣告退。”永正不明所以，但還是行禮起身。

　　來到門口時，想到了什麽的永正轉身對戴權嚴厲告誡道:“以後父皇有什麽事先向朕稟告，這樣等父皇殯天后朕會賜你在京城安享晚年的，要記住你是皇家的家奴！”

　　說著回過身來，理了理衣冠等著應諾。

　　然而，他卻聽見戴權說道:“啟稟皇上，皇上來之前禦醫看過了，說是陛下龍體康健，奴才怕是不能如皇上所願了。”

　　“什麽?！”永正大驚，正欲轉身向戴權問個清楚，卻聽見大明宮門打開了。

　　看到所有在場的朝臣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自己，永正臉又黑了，然後連忙管理好表情，重新扳起臉來。

　　聽著身後戴權點名的聲音，自覺失了顏面的永正哼了一聲，一甩袖子帶著儀仗離開了。

　　······

　　寧泰帝的這次召見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清晨。

　　第二天，永正正要去給寧泰帝請安，結果在大明宮外被戴權攔了下來。

　　“皇上，陛下有旨，讓皇上並神京七品以上官員在乾清宮舉行大朝會，陛下有聖旨！”

　　看著戴權笑嘻嘻的老臉，永正氣不打一出來，卻又沒出發火，隻得向大明宮行禮道:“兒臣遵旨！”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詔書讀了兩個時辰，是對徒沐造反一事做一個總結。

　　首先，寧泰帝宣布退位，成為太上皇，由永正帝繼位。這點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其實就是給永正帝的登基補了一道手續。

　　其次，太子徒沐受小人挑撥起事， 廢除太子之位，改封義忠親王。

　　接著，保齡侯府史鼐最先交出兵權給寧泰帝，賜不降等襲爵;

　　原理國公府世子柳英、原修國公府世子侯孝寧畏罪自殺，兩府改立劉芳、侯孝康為世子，主動交出兵權給寧泰帝，賜兩府降等襲一等子爵;

　　繕國公府主動交出兵權給寧泰帝，承諾不再進入朝堂，繕國侯跪死在大明宮前，換取繕國公府與國同休的承諾，繕國公府世子石光珠降等襲一等伯爵。

　　最後則是針對參與最深、權勢最重的賈家一系的判決:

　　賈家交出所有兵權;寧國公府世子賈敬於都外玄真觀出家，為先太子徒沐祈福，無詔不得出觀一步;榮國公府世子賈赦則被廢了一身本領，圈禁於東院;

　　王家所有在朝官員解除職務，全族遣返金陵;

　　薛家撤銷紫薇舍人之號;

　　張家全族流放遼東。

　　......

　　傍晚，大明宮外。

　　寧泰帝用過晚膳，正在戴權的陪伴下散步消食。

　　半晌，寧泰帝抬頭望著明月，似是問戴權又似是自言自語道:“是不是很奇怪朕為什麽不廢了老二?”

　　身後的戴權恭敬道:“陛下英明蓋世，如此決斷自有考量。只是奴婢愚鈍，若是陛下心情好，能否解惑一二?”

　　“好你個老貨。”寧泰帝笑罵一聲，隨即想到了些什麽，歎息道，

　　“沐兒沒了，老三又是個武夫不能服眾，剩下的老四又太小......還有貞兒和賢兒又失蹤了，錦衣衛要盡快找到貞兒和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