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會首場由東道主承賢山莊發起。蔣固敏禦著嫻熟的輕功落至擂台上,向四座諸眾拱手一揖大大方方地說:“峨眉派蔣固敏,請諸位指教。”
蔣固敏也算得上是峨眉派新一輩弟子中的佼佼者,早在上一屆試武大會,她便已經嶄露頭角了。
蔣固敏往擂台上一站,逆元門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到了常成嶺身上。
“你們看我幹嘛?”常成嶺被眾人的目光盯得有些犯恧。
“師兄你再不快點,固敏師姐就要被別人搶走啦!”彭士熙催道。
“胡說些什……”常成嶺剛想狡辯,余光卻看見武當派的席間似有人動跡,當下心中一緊,二話不說,登上輕功便竄上了擂台。
賽場西北角的一處鼓樓上,楊臻趴在欄杆上看著常成嶺的樣子哈哈大笑。
這樣的鼓樓每個賽場都有,以前是給哨崗瞭望用的,現在被蔣固寧變成了楊臻喝小酒的藏身之地了。楊青坐在旁邊慢條斯理地溫著酒,看著斜倚在欄邊的楊臻說:“你真不下去?”
“同樣是看熱鬧,這裡多清淨。”楊臻把空杯子往小方桌上一擱,眼看著楊青給他把酒斟滿。
說是來看熱鬧的,當然得好好看熱鬧。
楊臻朝下望去,看擂台上的常成嶺和蔣固敏各自羞澀地向彼此揖了一禮,調笑道:“這倆人把打躬作揖搞得跟拜堂一樣。”
楊青拎著酒壺站到站沒站相的楊臻旁邊,同他一塊看熱鬧。
本來好好的比試被這兩個“別有用心”的年輕人硬是玩成了眉來眼去劍法的展示性舞劍。楊青看了一會兒後便不想看了。
楊臻瞧他的樣子,嘲笑道:“劍魁閣下不好意思啦?”
楊青不搭理他,背靠著欄杆給自己倒酒喝。
楊臻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有把它當下酒菜的意思。江湖兒女沒有那麽多酸臭的講究,常成嶺和蔣固敏在擂台之下的人看來無外乎就是郎才女貌、郎情妾意,沒人會覺得這有什麽傷風敗俗的。
風中有異,秋清明和圓淨同時望向了擂台西北方的鼓樓。
楊青眉心一緊,垂手抽出楊臻腰後的藏鋒,抬臂迅速向斜上方劃去,藏鋒的另一端正好抵在了一個鼻尖上。
一切無恙,秋清明和圓淨收回了目光,繼續一臉慈祥地看擂台上那情意綿綿的比試。
“別別別……”
鴻踏雪站在鼓樓的欄杆上舉起了雙手。他還沒著地,楊青甩出去的藏鋒就已經觸上了他的鼻尖。他本來是想嚇楊臻一跳的,卻不成想被楊臻旁邊這個像書童一樣的家夥嚇了一跳。
楊臻慢悠悠地轉過身來,看著他:“來看熱鬧了?”
鴻踏雪點頭,他往後撤了撤腦袋,鼻尖上那根笛子冰涼刺骨,令他有些擔心自己的小鼻子會被戳掉。
楊臻抬手壓下楊青的胳膊,挑眉看他:“下面那麽多座位,你來這小地方幹什麽?”
“下面的人我又不認識,可你不一樣,咱倆多熟啊!”鴻踏雪從欄杆上跳下來,他想湊到楊臻身上蹭蹭,但還沒挨上來便瞧見楊臻旁邊的那家夥瞪了他一眼,他登時就被嚇退了。他往後退了幾步,有些膽顫地問:“這位大俠是誰啊?”
“認識一下,這是我書童,楊青。”楊臻說,“青青,這位就是傳說中的盜靈,鴻踏雪。”
鴻踏雪有些尷尬,他總覺得楊臻的後半句話像是在講笑話。
“你們將軍府連個書童都能有這樣的身手?”鴻踏雪悄悄問。
“這回知道厲害了?以後別總乾些上牆爬屋的事,撫江侯靠不住,將軍府可就不一樣了。”楊臻拉著楊青坐下,好讓他能離鴻踏雪遠一點。
“唉!”鴻踏雪不能再實在地跟著楊臻一塊坐下來說,“你說得輕巧,我不乾活你養我不成?”
“滾。”楊臻說得簡潔又利落。
楊青幾不可聞地輕哼一聲,撇過頭去提杯喝酒。
鴻踏雪偷偷瞅了他一眼,怎麽都覺得這主仆倆在合著夥奚落自己。
樓下傳來一片叫好聲,磨嘰了許久的第一場比試總算是以常成嶺小勝半招收尾。其實要是真刀真槍地打,蔣固敏根本不是常成嶺的對手,這準小兩口只不過是在打情罵俏之余順便過幾招罷了。
下一個接擂的是淮南盟的弟子鄒卓元。
淮南盟的掌門原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慢慢打拚出名號後,自立了門戶,逐漸成了淮水南岸的主要門派。淮南盟的鎮派本領也是由少林拳法演變而來的,比起原本的少林拳法,淮南拳法的路子要更加刁鑽不可捉摸一些。
鼓樓上,鴻踏雪一頓軟磨硬泡之後終於討到酒喝了。
楊臻嫌棄道:“你不是來湊熱鬧的嗎?藏在這裡有什麽好熱鬧的?”
“下面又沒酒喝。”鴻踏雪討了一杯又一杯,自在得很。
“明日那場走懸索的擂台挺適合你的,你去試試唄。”楊臻攛掇道。
鴻踏雪看他:“你去跟我比?你輕功不錯,要是你去,我保證上場。”
“怎麽?這回不落荒而逃了?”楊臻覺得有意思:頭一回見面的時候,鴻踏雪知道他是誰後,跑得那麽快,現在不怕了?
“什麽叫逃,我是有事在身,沒空跟你嘮叨,現在我沒事了,比不比?”鴻踏雪強詞奪理得理直氣壯。
“不比。”楊臻白眼道。他站起身來說:“青青,咱們走吧。”
楊青二話不說,拿上藏鋒和酒壺跟著楊臻往樓梯那邊走。
“喂喂!”鴻踏雪不肯罷休,趕緊追了上去,“老楊你別走啊!”
楊臻在鼓樓牆根下站定,遠遠地望了望梁奉一和項東衢後,同楊青往逆元留宿的宅子走去。
鴻踏雪噔噔幾步追了上來。楊臻看他這般死皮賴臉,竟然也有些無奈了。
“我們要回屋歇著了,你到別處去玩唄?”他說。
鴻踏雪賴著不肯走:“我沒處去玩,你就領我一起吧。”
“承賢山莊知不知道你來了?”
“不知道啊,我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鴻踏雪得意得莫名其妙。
楊臻挑眉看他,笑道:“你去跟蔣莊主說說,沒準還能單獨弄個雅間兒呢,幹嘛要來擠我的小黑屋子?還是說,你從前也光顧過承賢山莊的倉庫?”
“嘿嘿嘿……”鴻踏雪笑得有些雞賊,“慚愧慚愧,前兩年剛逛過。”
“撈了什麽寶貝?”
“哪有什麽寶貝!”鴻踏雪往事不堪回首般地擺了擺手,“還不是為了夜牙璽嘛!”
這名字讓楊臻斂了眉,鴻踏雪夜盜太師府的事還沒揭過去呢。他問:“也是假的?”
“是啊,”鴻踏雪歎了一口中氣十足的氣,“溫家人太能折騰人了,弄這麽多假的幹嘛!”
楊臻想起了從前忽略的幾個細節,問:“你是怎麽知道承賢山莊和太師府有夜牙璽的?”
鴻踏雪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我不光知道這兩個地方有,其他的夜牙璽在哪我幾乎都知道。”
“怎麽……”楊臻有些好奇了,但他問到一半卻又收住了聲音。他有些懷疑鴻踏雪來試武大會的真正目的了——鴻踏雪仿佛是專程來告訴他這些的。
鴻踏雪等了片刻都沒見楊臻把話問完,便說:“怎麽不問了?我保證知無不言。”
楊臻心道“果然”,他說:“算了,我不想知道了,你還是自己找個地方好好玩吧。”
之前見面,鴻踏雪話裡話外地就都在引楊臻一起去找夜牙璽,楊臻沒搭理他,如今又來了。楊臻覺得這事橫豎都是事不關己,再說眼下嵬名峴的事還無甚結果,他實在不想陪鴻踏雪閑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