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日依舊是壓台的石門擂。
正式開場之時突然刮起了一場題外風:石門上新添了一道細紋。什麽時候添的,怎麽添的沒人知道。畢竟這個地方平時根本沒人來,一般人來這裡也用不上這等場地。
昆侖座席中,方通淮自以為率先有了一絲頭緒,他問旁邊的秋逸興道:“喂喂,該不是之前百裡和小楊對練的時候搞出來的吧?”
“可能吧。”秋逸興也只是猜測而已,“那天回去看綦師兄挺開心的,應該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嘖嘖嘖……”方通淮連連搖頭,又道:“你要是還行的話咱倆也去試試就好了,能在石門裡留下點痕跡,可是你爹和鳳中天那樣的本事呐!”
“這有什麽難的,”秋逸興笑他,“我給你把錐子你去鑿上一句‘方老二到此一遊’不就行了。”
“你這話多敗人興致嘛!”方通淮一臉苦相。
秋逸興大笑,趁著他的笑聲,第一個上擂的人登了場。
憑著進了中都一路聽聞以及周從燕的轉述,蘇緯已經基本補上了之前六天落下的好戲。
“那個世子又來了?”蘇緯說,“上一次他就在場,我聽師父說他身體也不怎麽樣,回回來參觀應該不是只為了看熱鬧的吧?”
“說是要來和扈叔操持武林盟主的事呢。”
蘇緯覺得不大實際,那個貴人瞧上去比他還嬌弱,能在一群江湖人之中斡旋縱橫?
石門擂中人來人往,淮南盟的人守住了兩擂尚未高興多久,一道丹楓霞紅的仙影就落在了巽門上。
“喲……”
周圍稀稀落落響起一片並不齊整的讚歎。蘇緯也在其中,畢竟那道身影確實很撩人視線,精妙靈動宛若赤狐仙子,饒是他在紙上見多識廣也驚歎於眼前盛景。
“是她?”周從燕托著臉看罷周遭男人的群像反應後付之一歎。
“誰呀,師娘你認識她?”蘇緯的樣子真像是忘了自己早已成家。
“長明宮的小宮主,”周從燕笑看他,“比小菱兒如何?”
蘇緯周身一緊乍然醒悟,連忙搖頭說:“那比不得那比不得!”
周從燕哼笑了兩聲說:“你知道就好。”
長明小宮主人尚未離開巽門,底下的淮南盟人已經不能動彈了。不是什麽美色迷惑,而是在沒反應過來之時就已經被骨線釘在了原地。
尋常的江湖中人上台切磋正式動手之前總得來往幾句,客也好敷衍也罷,或是謙虛或是挑釁,開場白是慣常的流程講究,但長明宮小宮主顯然不講究這些。
蘇緯大眼瞪到乾澀直歎相見恨晚,《山海志》裡的十二骨線譜真沒有實際看上去這麽厲害,到底是他本事太差看什麽都覺得神妙莫測,還是他爺爺太厲害看什麽都不過如此。他摩拳擦掌間已經做好了重新潤色《山海志》的打算。
“你說小師父是不是偏心?”蘇緯笨手笨腳地比劃了半天后呼呼喘氣道。
“什麽?”周從燕饒有興味。
“他能把三師弟教到跟許重昌打得有來有回,能把師娘你教得一拳把錢津達打吐血,怎麽就不能把我教出點名堂來呢?”
周從燕抬手揉了揉他單薄的小肩膀,蘇緯齜牙咧嘴地躲閃道:“師娘你手勁太大了……”
“就你這小身板,能學什麽東西。”周從燕撒了手免得聽他瞎叫喚。
離開多日的鴻踏雪總算是回來了。也虧他從來神鬼難覓,所以來了沒人發現離開也不會有人知道。
事情辦得多順利從他站到楊臻面前的那一刻便一目了然。
“師姐呢?”
“跟兩位真人在城外小店住著呢。”鴻踏雪因著是被楊臻伺候茶水所以多喝了好幾碗,“姑姑對著他倆說是讓他們稍作歇息以便修整心神,讓我回來的時候又說這是你的意思。”
“乾系重大,師姐明白得很。”楊臻繼續添茶水。
鴻踏雪很想繼續被他伺候,無奈水飽無隙,再也沒有了勉強的余地。他捂了捂嘴把險些嗝上來茶水壓了回去說:“這一路趕過來,那個真人,那個參宿真人瞧著挺陰鬱的,女真人問了他幾回他也不說,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那就得看兩位真人打算怎麽處理了。”楊臻說。
鴻踏雪不滿於他又要賣關子,剛打算再說點什麽,一個一身綠衣裳的女人推門走了進來。楊臻起身相迎,鴻踏雪明顯也認識這個女人,嚇的一個激靈蹭的一下躲到了楊臻身後。
竹葉青進門就說:“你找我?”
“是,前幾日去了幾趟,您一直都不在。”楊臻說。
“這些日子一直在城外采風,有什麽事你說來聽聽。”竹葉青坐下來說。
“有樣東西想請您辨別一下上面的氣味是什麽。”楊臻掏出了那盞用油紙包著的酒碗。
竹葉青拆開油紙包裹,只是靠近鼻尖聞了一下就一臉熱鬧地笑問:“這東西你從哪兒弄來的?”看著楊臻那副礙口的樣子她更樂了:“中招了?”
“您這麽樂定然知道這是什麽吧?”楊臻問。他身後的鴻踏雪滿臉都是稀裡糊塗的熱鬧勁。
“從前的小淫蟲造出來的丟人玩意兒。”竹葉青翹腿道,“鴛鴦愉骨膠,膠管從來都是一對,鴛膠是給男人用的,鴦膠是給女人用的,至於效果嘛,你都知道咯?”
楊臻訕笑:花樣還真多……
鴻踏雪倆眼睛軲轆個沒完,楊臻的新鮮事他還沒來得及問,心裡卻更好奇另外一件事:“那要是男人遭了鴦膠會怎麽樣?”
角落裡抱著劍閉目養神的嵬名峴恰時睜開眼無聲地瞟了他一下。
“這倒不曾聽說過。”竹葉青興致勃勃,“要不你來試試?”
“不不不……”鴻踏雪全身能動的部位都在拒絕。
竹葉青不肯罷休,又盯上了楊臻眉飛色舞道:“說來嘗毒都是你們藥師谷的本領,要不你試一試?”
楊臻一臉苦相:“泰水大人,何必調笑於我呀?”
竹葉青哈哈一陣笑,直到笑累了才歇聲道:“你要是想知道這東西出自誰手我就愛莫能助了,自從小淫蟲爆體而亡,這玩意兒就莫名其妙的泄露了出去,這種東西你也知道,太過實用散播起來才快得驚人,如今誰手裡能有實在難說。”
楊臻呴氣,但至少劉聶值得他懷疑是否與刑兆輝的事有關。
竹葉青看他似是另有想法便也不再打擾他,抖了抖袖子朝鴻踏雪招手道:“來來來,你林姑姑呢?”
“在城外歇腳,待會兒就來。”鴻踏雪老實交代。
“噢,你忙不忙?帶我去看看她。”
“忙……哪兒有不忙的道理啊……”鴻踏雪才不想跟這個無常鬼一樣的女人同路而行。
竹葉青調笑,她想定的事就是別人必須要做的事,鴻踏雪想溜門都沒有。“那你倒說說看待會兒你要忙什麽?”她說。
鴻踏雪整個人都縮到了楊臻身後,本來就只是推諉的敷衍話,立時半刻間他也編不出其他的理由。之前陪林半夏在白帝城逗留時就接觸過竹葉青,這個徐娘蛇特別喜歡嚇唬小孩,鴻踏雪偏偏就很怕這樣的嚇唬。
楊臻回頭看他,這家夥躲在他身後跟個熱炕上的貓似地抓撓,揪得他衣領勒喉。他轉而去問竹葉青:“田溢怎麽樣了?”
“能招的都招了,你打算什麽時候用他?”竹葉青勉強放過了鴻踏雪。
“稍等,師姐他們待會兒過來,等他們來了就差不多了。”楊臻說。
“好,那就等等她。”竹葉青樂呵呵地擱下一句話之後就直接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