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被我的話驚到,噗嗤一下,哈哈大笑。
此時肯定不適合繼續這個氛圍了,不難看出他有些失態。
秉寧清了清嗓子,再開口時,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我出去,你換上吧。”
修長的手指不忘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他的體溫隔著衣料貼在我的手上,暖得有些發燙...
這會兒也沒心思留意燙不燙汗不汗了,我把連衣裙換了下來,終於可以露出裡面那條及膝的短褲。
衣服雖然有點薄,但長度我很滿意,到胳膊肘以下,到大腿中部。再做遊戲的時候,該遮的遮該蓋的蓋。
之前的小姑娘就是這麽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吧?我心想。
什麽娟姐啊夏夏啊,說不定還有秋秋和冬冬,吉祥和如意,這男的,有兩把刷子,我算是領略到了。
誒?莫不是...夏夏的孩子...是你的吧?
傍晚,我去上廁所,鷹人正坐在院子裡抽煙。
“你那姓榴的朋友老給你打電話,他是幹什麽的啊?”
“榴蓮啊,前單位跑業務的。”
“跑業務的,什麽業務啊?”
“辦公用品什麽的,後來單位倒閉了。”我平靜地瞎說道。
榴蓮本名劉蓮,一個大老爺們常常被誤認為是女孩,一些業務往來在沒見面之前都會稱他為劉女士,是我認識十多年的朋友。
近幾年他的事業欣欣向榮,買車買房娶媳婦,房子挺大媳婦也很漂亮,我們除了逢年過節以短信的形式互道祝福,基本上無走動了。
噢還有,他什麽水果都不愛吃,就愛吃榴蓮。
“哦...你的朋友都挺仗義的啊,比我強,你通訊錄上這些都是什麽關系啊?”他掏出手機指給我看。
“這個、這個、這個是親戚,這個是前同事,這個也是前同事,這個是初中同學,我朋友比較少,呵呵。”
“噢,你媽媽叫“少女”啊?”他問過一次,依然顯得好奇。
“那是我給她起的昵稱,叫著玩的~”我不想多解釋。
“這照片是她嗎?這麽年輕嗎?”他仔細盯著照片,雙指在屏幕中間外滑,想看的更具體一些。
“那照片是ps的,沒看臉都變形了嗎。”
“你為什麽不想讓她過來呀,她是不是特粘你啊?”鷹人笑幾聲,語氣放軟。
“煩她,我是重組家庭,離婚後我媽就嫁人了不怎麽管我,後爸沒工作,一喝酒就打人,我上大學都是自己攢的錢。”我說的輕描淡寫。
“讓她給你生活費唄。”他好像找到了感興趣的切入點。
“呵,她那仨瓜倆棗的錢,全給那男的了,就是個無底洞,一分錢都輪不到我。”
我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話形容過媽媽,也沒有如此強烈的想要跟她撇清關系,此刻,我寧願她不是我媽,我不認識她。
鷹人抽完一根煙,甩手把煙頭丟在垃圾桶邊。順手又點燃一支。
突然勾起了我對某一種味道的回憶,想了想,咬唇倒抽了一口涼氣,底氣不足道。
鷹人轉過身,和我對視:“想抽嗎?”
……
我猛吸一口,吐著白氣,感覺周身有了涼風吹過。
在我編的謊話裡,也有真實的部分。
我覺得她做的不對,但我沒有埋怨,想到我們的相處模式,更多的是深深的愧疚。
由於不想見到繼父,我和她的會面都是約在外面。
每次回去後我都感到身心疲憊,就吃個飯聊聊天這樣再常規不過的事兒,需要調動全身的氣力。她哪句話說的不合理或者出現理解偏差的時候,我會立馬加以分析並進行教育。
吃過飯的餐廳都成為了我們的小課堂,而令人崩潰的不是這個,是下次見面時我發現,她還是沒有深刻理解上節課的知識重點。
有的是為了迎合而認同我;
有的是因為聽了謠言又信了別人所說;
有的是試過但方法不對就放棄了;
不管是哪種情況,我都會重新組織語言給她開課。
有段時間,我處於崩塌中,悵然若失,難以為繼,自以為活的透徹,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瞬間兵敗如山倒。
為什麽對曾經那麽親密的至親現在只有被動與無奈?
大概是因為,我成長了而她還停留在原地,除了年齡的增長再無其它與我同步;
大概是因為,我們的共同話題越來越少,我開始和她保持距離,而她察覺到這種距離感更不知道如何表達愛;
大概是因為,在社會家庭待久了,我適應了規則,學習隱忍的路上丟失了真性情,對溫情的渴望也默默流逝了。
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
可是, 就算我明白了,還有機會改正嗎?
想到這裡,眼淚很輕易地從眼角經過。
這確實不是一段好的記憶。
翻出來就像是抽離了麥芒的青稞,搖曳,彷徨。
一根煙的時間,我倆都沉默無言,最後還是他先說話。
“人各有命,誰也猜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鷹人仰頭看著星空,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與此刻的他無關。
寧涼這小地方髒兮兮的,天空倒是格外乾淨清澈,盛夏的夜空繁星璀璨,像是一片要攏住大地的星幕。
這麽美的星辰,觸手可摘。
只是,那裡沒有人。
沒睡。
一個女孩拍拍我,指指門的方向。
我爬起來蹬上鞋,開門走出去,前後腳剛邁過門檻,被一個巨大的黑影罩在了頭上,倏地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生生將我已到嘴邊的驚呼聲頂了回去...
兩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見,憑觸感來判斷,是個麻袋。
“別出聲,想活的話。”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人扛起我,走出院子,像扔一袋土豆那樣把我扔到後備箱裡,我剛要張口喊疼,感覺有個鈍器貼上我的脖子。
我默不作聲,靜靜等候。
經過一段顛簸,我又被扛起來帶到了目的地。
好家夥,我又不是沒腿,何必勞煩。
麻袋摘下來的時候,我站在一個紅色的房間。
燈光忽然變成藍色,詭譎的在四壁上反射,忽明忽暗,仿佛置身於迷離的世界。一個男人坐在紅色的皮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