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是……”
“那個原本是李家的小少爺,十裡八鄉有名的神童,五歲就能背四書五經,七歲就能幫家裡算帳,十歲就管著李家半數的生意,李家的產業讓他越做越大。可惜李老爺是個不知道惜福的,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尤其好賭,去年讓人做局輸光了家產,他自己往歪脖子樹上一掛一了百了了,剩下的活罪讓小李少爺受。老頭子我也是活久見,自古只聽過不肖子坑爹的,沒想到還有爹坑兒的……”
定好的鬧鍾開始鈴鈴鈴地響,關於昨日的夢境如被晨風吹散的輕煙薄霧,不見影蹤。李明月裹了裹被子,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充滿著對起床的抗拒,但越來越清醒的腦子卻告訴她該起了。
李明月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抓了抓烏濃的長發,開始換衣服。
她換好衣服,順著走廊來到盥洗室,就看到一身粉白色睡衣的唐克斯正緊閉著眼睛對洗漱鏡使勁,臉上是一種緊張的表情,似乎在拚命回憶什麽事情。一秒鍾後,她泡泡糖般粉紅色的頭髮變成了矢車菊般的藍色。
唐克斯睜開眼睛,發現鏡子裡正驚訝看著自己的李明月,轉過身來撩起一把藍色的頭髮,問道:“怎麽樣,好看嗎?”
“你怎麽辦到的?”李明月好奇地問。
黑女巫卡蘿·羅朗的記憶告訴她,唐克斯的手段很不簡單——常年被通緝羅朗就是個易容大師,根據她的記憶,巫師想要改變自己的外貌需要借助魔杖或者藥劑。
借助魔杖能做的很有限。
藥劑則有三種:一種叫“複方湯劑”,能讓喝的人暫時變成別人的樣子,不過需要加入被模仿者身上的一點東西,比如頭髮指甲之類的;一種叫“美麗藥劑”,能讓喝的人短暫變美,不過美麗藥劑製造的美貌會有一種虛假感;一種叫“醜陋藥劑”,能讓喝它的人一段時間變醜,越美就變得越醜,對負顏值的人反而不起作用。
唐克斯的手段顯然不屬於這些。
“我是個易容馬格斯,”唐克斯說,重新轉身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腦袋轉來轉去,從各個角度看著自己的頭髮,“也就是說,我能夠隨心所欲地改變我的外貌。”
“那你能變成動物嗎?”
李明月說的是阿尼馬格斯,指的是通過後天學習,自身能夠變成某種動物,同時又保留自身魔法法力的巫師,阿尼馬格斯不能隨意地變成任何動物,一般每個人只能變成一種動物。
魔法部要求所有阿尼馬格斯都要在魔法部報備注冊,但李明月就知道兩個非法的阿尼馬格斯——一個是黑女巫卡蘿·羅朗,她能變成普通吸血蝠,而且阿尼馬格斯的級別還挺高,能不借助魔杖變形;另一個就是她那倒霉表姨媽麗塔·斯基特,她能變成甲蟲——很顯然,她要是跟魔法部報備了,職業生涯立刻就得黃一半。
唐克斯搖了搖頭,“不能,能變動物的叫阿尼馬格斯,那是後天練成的,而易容馬格斯都是天生的,只能調整外貌,在傲羅招募的時候,這給我加了不少分——你還沒說這個發色怎麽樣呢。”
李明月背著手打量了一番,“唐克斯,你能把頭髮弄成長波浪卷嗎?”
“這個簡單。”唐克斯閉上眼醞釀了片刻,然後甩了甩腦袋,發絲飛揚間及肩的頭髮變成披肩的波浪長發。
唐克斯睜開眼扭動腦袋端詳了下,不太確定地道:“好像是好看了點。”
“還沒完呢。”李明月抓起自己的頭髮比劃著,“發尾這裡做一些白色的漸變挑染效果。”
李明月這次的要求有點難,唐克斯試了好幾次才達到李明月想要的效果,不過最終的成果也十分喜人。
唐克斯喜滋滋地照著鏡子,“好漂亮,像卷起白色浪花的波濤一樣。”
李明月心裡卻直呼好厲害。天罡三十六法裡有一門法術叫“胎化易形”,也能改變使用者的樣貌體態,李明月雖然也會,但很不喜歡用,因為變形的時候很難受,就比如像唐克斯這樣變頭髮吧,用胎化易形能癢的她恨不得把頭皮扒下來。她不得不承認,有些本事後天再怎麽練也比不上天生的。
唐克斯把李明月拉到鏡子邊,指著自己的眼睛問,“眼睛呢?你覺得什麽瞳色更配頭髮。”
李明月突然有了一種玩換裝娃娃的既視感,而大號洋娃娃唐克斯卻對此一無所覺。
“瑪瑙藍吧。”
“瑪瑙藍,那是什麽顏色?”
“你可以試著想象藍色的冰。”
“這樣?”
“嗯……再淺一些。”
“怎麽樣?”
“雖然跟我想的不太一樣,但似乎也不錯。”
“眉毛眉毛。”
“這個就……”
……
在門面光鮮亮麗的書店、唱片店、漢堡專賣店等各類店鋪之間,肮髒狹小的破釜酒吧實在過於礙眼,但就是這樣一個礙眼的存在,來來往往的行人卻仿佛對它視而不見——因為他們真的看不見,這是一家被施了魔法的巫師酒吧。
“如果有麻瓜拿著攝影機或者照相機對著這裡拍,會不會拍到破釜酒吧?”李明月好奇地問唐克斯。
挽著李明月胳膊的唐克斯愣了一下,然後露出糾結的表情,很顯然,李明月問到她的知識盲區了。
李明月看她這副絞盡腦汁也要回答自己問題的樣子,好笑地搖了搖頭,“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了,反正這是魔法部需要糾結的事。”
“可我就是魔法部的。”唐克斯還是有點小糾結。
“又不歸你們部門管。”李明月一針見血,“誰拿這個工資誰頭疼去吧。”
“說的也是。”唐克斯釋然了,拉著李明月走進豬頭酒吧。
酒吧內部跟外表保持著一致的風格, 又黑又髒,一大早就有幾個老太婆坐在屋角拿著小杯喝雪利酒,其中一個正在抽一杆長煙袋,一個發際線已經全面潰敗,長得像癟胡桃似的酒吧老板正在無聊地擦杯子。
她們剛一進門,酒吧老板就認出了唐克斯:“哇,唐克斯,今天的風格讓人耳目一新——來一杯嗎?”
唐克斯笑嘻嘻地搖了搖頭,“不了,湯姆,我最近得戒酒。”
唐克斯挽著李明月穿過吧台,來到四面有圍牆的小天井裡,這裡除了一隻垃圾桶和一些雜草,什麽也沒有。
不過李明月知道機關在哪兒。
上數三塊——
“上數三塊。”唐克斯掏出魔杖。
橫數兩塊——
“橫數兩塊。”
唐克斯用魔杖在牆上的某塊磚頭上輕敲了三下。
她敲過的那塊磚抖動起來,開始移動,中間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小洞,洞口越變越大,不多時,她們面前就出現了一條足以讓一輛小轎車通過的寬闊拱道,拱道通向一條蜿蜒曲折,看不見盡頭的鵝卵石鋪砌的街道。
李明月突然感覺有點恍惚,眼神朦朧地說道:“自從媽媽去世之後我就沒再這樣進過對角巷了,以前都是她帶著我幻影顯形,我記得跟媽媽最後一次走這裡,我們也是這樣手挽著手。”
唐克斯看著略顯傷感的李明月,心中突然沒來由地悸動了一下,下意識縮了下挽著李明月的胳膊,但隨即就被李明月挽了回去。
“怎麽了?”李明月輕聲問。
“沒什麽。”唐克斯低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