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小文一回頭,只有一個瘋女人站在遠處對著她笑。
淺能早已消失不見,他像是走了很久,羨小文心中也不由得責怪起他,這個沒良心的家夥。
面前這瘋女人看到她後不停地淒笑。
她的笑帶著陰冷,帶著沒有靈魂的空虛。
這是她經常在他們餐館外看到的一個女人。
這個小縣城早就有她多種版本的傳言,說起來也是一個可憐的母親。
這個瘋女人也就笑了幾下,臉上的神情就恢復了平靜,她又朝著另一個方向悠悠走去。
羨小文心裡的疙瘩皺成一團,瘋女人要是不走,她準得叫出來聲來。
她瘋狂的朝宿舍跑回,遠離這個讓她害怕的地方。
次日,羨小文做著例常工作,一日下來,她才發現昨天才到崗的淺能一天都沒見到他的蹤影。
這天,小文又看到了昨天晚上在路上遇到的這個瘋女人,這次她沒有害怕,反而開始觀察著這個女人。
在縣城的路上經常會看到瘋女人坐在路邊不停的喊著一個名字,像是叫什麽然。
路過的新人只要是女生每一個都會被她追上前喊出這個名字。
時而也會向前撲向的過路的行人,這使大家都慌不擇路。
好在這個瘋女人與其他流浪漢不同,她至少不是衣不蔽體的,飽有一絲理智。
羨小文時常會感到很奇怪,這樣一個瘋女人是怎麽樣維持生活的呢?
她只是會在瘋女人上前喊她女兒的時候給她遞上一些顧客留下的食物。至少這個瘋女人能暫時解決3她的溫飽問題也不用在街頭選擇挨餓了。
小文以前也問過在這裡幹了幾十年的老板娘,為何這個瘋女人會出現在這裡。
老板娘四十多歲了。她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她說這個瘋女人的女兒丟了。她在到處瘋狂尋找。
漸漸的羨小文越發對這個女人感到害怕,因為她每次不停的喊著她女兒,萬一哪一天真的把她當女兒就完蛋了,也不知道這個瘋女人會不會做出什麽更瘋的事情。
或許也是這樣,我從沒感受到母親的愛,所以她對這樣的女人更加的同情。
她剛工作完,收拾收拾準備回家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淺能在餐館門口抄起手站著,像是在等人,反正應該不是在等她。
羨小文並無正眼看他,拿出手機準備看看有無任何消息。
“羨小文,我就知道,你不小心把她放出來了!”
羨小文兩眼瞪大,疑惑的看著淺能,還沒說出一字,又被淺能憋了回去。
“你自己的錯自己買單。”淺能拉起她的右手就跑,沒等小文做出任何反應。
幾分鍾時間,他們跑到了一個壯大的銀杏樹面前,她被淺能拖拉著手都紅了一圈。
“你幹什麽!我手都被你拉紅了,痛死我了!”
淺能才放開她的手,不屑的斜眼看她
“看你惹的麻煩。”
小文不知麻煩在哪兒,兩眼望去,一臉無辜。
“我惹什麽麻煩了?你今天有病是吧?”
“你是不是有無匙,你打開木盒了了!”
小文兩嘴一張,一臉不可置信,反問道“你從哪裡聽來的的?你怎麽知道無匙。”
“你放出了一個陰人!”
“陰人?”
見小文完全聽不懂的模樣,淺能也沒有過多解釋。
“先不說這個快把你打開木盒的細節告訴我!”
羨小文真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大事,她一本正經的回述起了當時打開木盒的細節。
……
“你打開木盒後,白光一閃,你為何不過?”淺能一臉無解。
“那道光?那道光是什麽?”問完後小文將目光看向了淺能。
“那是陰人之所……”
“你什麽都知道,對不對?我婆婆的事你什麽都知道,對不對?”小雯雙手扶住淺能的兩肩,使勁的搖晃。
淺能一把拍開她的手。
“我不知道你婆婆是誰。但我知道這個木盒,我知道無匙。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有這些東西,但你應該是他們要找的人。”
“他們?誰?他們為什麽要找我?”
淺能撿起地上掉落的銀杏葉,拿在手上細聞
“陰所的掌控者。”
“他們為什麽要找我?”
“我不知道,但或許以後你就知道了。”
“那道光呢?”
“那是陰人場所的通道,打開這個通道,你就必須要進去不然裡面的人就會出來一個,你那天沒有進去,所以出來了一個。”
“出來了一個?死人嗎?”
“不!不要這麽說,他們是陰人!”
“你怎麽知道出來了一個?”
“這個銀杏樹和別的銀杏樹不一樣,沒有人會注意到這棵銀杏樹只有能進陰人場所的人還有陰人能注意到,出來一個陰人就會掉落一片銀杏葉,他們只有生人世界的一個星期時間,銀杏葉會由他們出來時陽霧的顏色慢慢變為銀杏的本色。這個陰人出來也有幾天了,你看這葉子的顏色。”
淺能展示著手中的半透著紫的黃葉。
“應該是拿著紫色陽霧的陰人,遭了!”
“怎麽了?”羨小文不懂淺能的言語,可是那天木盒的事情讓她又不得不信任。
“紫色陽霧,陰人要帶走一人,生人之地必死一人!”
“紫色陽霧是拿來幹什麽的,長什麽樣?”
“來不及和你解釋了!拿著紫色陽霧的陰人你理解為死神的毒藥吧,陰人帶走一人,才能回到陰人之地,不然會煙消雲散的,所以他必定帶走一人!快把他找出來!”
“怎麽分辨誰拿著?”
“看不到的,只能看誰是要被帶走的人,反常的一面,一旦反常就是要被人帶走了。”
他們的對話一直到了深夜,淺能把小文送回了宿舍。
小文心裡一直記著淺能的話,她觀察著這個小鎮有何反常。
陰人之所有一個小女孩,她全身濕透了,遊走在陰人之所的萬所裡。
(萬所是陰人之所的集市,只不過不會售賣實物,而是售賣一組叫做陽霧的東西。陽霧分為很多種,以顏色相分以大小相分。不同的顏色代表了生人場所的喜怒哀樂,它們通過陽霧的大小來區分時間的長短,陽霧越大陰人在生人夢裡停留的時間就越長越久,反之則越短。顏色是陰人在生人夢裡出現夢的心情。藍色代表憂鬱傷心,則生人的夢則是離別,思念;紅色代表恐怖,驚悚,則生人做的就是噩夢;綠色代表舒暢,悠閑,則生人大部分的夢都是與之相會相處之細節。最讓陰人爭奪與值錢的是紫色,紫色可讓生人夢中美夢成真,或可讓生人歡心愉悅的欲望得以釋放。可紫色是稀之又疏)
事情回到了女人與她孩子分散的那天……
在事情發生前一天當地迎來了一場特大暴雨,而第二天天氣卻陰了起來。
那天女人騎著電瓶車正趕往回家的路上。
因為和自己的丈夫吵了架,所以女人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一路上她罵罵咧咧的接著孩子從幼兒園回家。因為她的心不在焉,所以在路上她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大坑。
她朝著大坑騎過去,在她的即將要騎進大坑的時候。卻把女兒甩進了一個水潭裡,她扶起比她體重輕很多的電瓶車,起碼扶了兩三下,都沒有扶起。
她頓時火冒三丈。
又在一次蓄力後扶起車頭,又向後看了一眼水坑中的女兒。
她腰下一截全部濕透,有一隻鞋子也不知道甩嘛裡去了,她起身站起狼狽的看向自己的母親。
面前的母親手扶電瓶車車頭,滿臉不耐煩,一副今天糟透了的模樣。
給了幾個白眼就推著車徑直向正前方走去。
女孩像犯了大錯一樣,看見母親的背影,又不敢向前,她決定自己走回家,因為母親的態度和表現的樣子,女孩不敢正眼看她,女孩悄無身息的離開了那個犯錯現場。
等到母親走到附近商鋪時,才回頭尋找著女兒的蹤影,此時女兒早已走遠,可她卻未曾發覺。
這個小女孩一走卻再也沒有回過家。
而這個母親,在尋找無果後每天都等著女兒的出現,就在這個路口,就在這個坑面前,她始終相信,她終有一天會突然出現在這個路口,這個坑這裡,這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
就這樣一等,卻等了十幾年,縣裡的人都以為她瘋了……
那日,我與你的父親吵架,她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我氣不過。所以只是心不在焉,沒想到也冷落在你的身上。
我騎車掉入坑中,我覺得天要塌下來,隻感事事不盡人意。
卻不知那日坑中有許多積水,而躲避這個大水坑,卻不小心將你甩了出去,掉進坑中。
你一身濕髒,我心裡則開始厭棄丈夫,厭棄家庭,厭棄生活。
可是我有一個責任,我是母親,我不該把你丟棄在那日的坑旁。
我想立刻解決起這樣的問題,於是我用眼神示意你跟著我走,我卻沒有真的確定你是否跟在我身後。
我推著車到了一個童裝售賣店,我想給你換身漂亮的衣服,也給我自己換個漂亮的心情。
我想我與你父親的事情不應該連累牽扯於你。於是我向店門口四處望去,眼神定在一身漂亮的碎花裙當中。一想到這條裙子,我便恍然覺醒。
我的孩子還在身後。
我驀然回頭,卻發現你早已不在我身後我便開始驚慌起來。你一個5歲的孩子能跑到哪裡去呢?
我瘋狂的找瘋狂的叫:伊然!伊然!
伊然的聲音穿透了整條街鋪,卻未曾得到你的一句回應。
整整十六年,我叫了十六年,我的內心卻依舊充滿著希望,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出現在這個坑旁,走出來的那一刻叫出我期待已久的:媽媽!
拿到紫色陽霧的女人,通過記憶又回到了那個坑旁,她還是站在那個童裝商鋪面前。
她細心尋找著自己女兒的模樣。
“就是她!她是我女兒!”
說是她女兒的這個人,起碼都有二十來歲了,和她手中捂著的照片一點不同,可是她一眼便認出這個亭亭玉立,一番大人模樣的女子。
瘋女人一把上前抱住了這個她,這一刻她仿佛不瘋了,她如此清醒。
要是有路人在,看到這番模樣,必定又覺得她瘋的徹底。
“伊然,你跑哪去了,媽媽擔心死了!”瘋女人輕輕捶打著她的背部,又生怕敲疼了。
“我不是伊然!”她推開了瘋女人。
瘋女人恍然無措,一臉不可置信,但又打量了一番“你是!你是我的伊然!”
剛想抱住她,她卻向右一躲。
隨後又來了一個女子的朋友,是個女生,女子的朋友用手一推瘋女人“走遠些!她是誰啊!”她的朋友一臉嫌棄。
“不認識!”她們看似很熟,但是她們不互相挽手。
“我的伊然呢?你怎麽長得那麽像我的伊然……”瘋女人的神情逐漸失焦,難過到嘴唇顫抖。
正定在原地,那兩人又回頭過來找她。
這個像她女兒的女子,神奇的湊近她的耳朵,有點親密的樣子,對著她說悄悄話。
“伊然……她死了!”瘋女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的眼神,眼中帶著笑,荒涼得可怕。
瘋女人順勢用雙手捂住了耳朵,像一個耳塞一樣不進任何聲音。
可這兩個女子窮追不舍,一路跟到了瘋女人也不知道要去的什麽地方。
這一路上兩個人不斷的在說
“她死了就在她消失的第一天,你為什麽不去找她?她死了,就在離開你的視線沒多久後,你為什麽要惡狠狠地看著她,她也不想犯這樣的錯誤。如果你沒有這樣,她應該不會走回去。如果不是這樣,她不會死……”
瘋女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了驚愕,沒想到找了十幾年的人她在當天就已經死了。
“她是怎麽死的?怎麽會當天就死掉?你們騙我,你們都是騙子。你們是誰!”
隨即,三人在對話中停下了腳步。
“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就是那個坑!”
“我怎麽知道我一直在坑那兒等她,等我的孩子。”
“那天你等了嗎?那天你又回來了嗎?……”
這句話把瘋女人說的一愣,她也不再回想起當天發生的事情,她隻覺得心生愧疚。
第二日,一位掃地的爺爺拿著長掃帚使勁拍打著睡在地上的瘋女人,一臉不耐煩。
“喂,旁邊去睡!”見敲打無果大爺開始打量起女子的長相。
她滿臉汙髒,煞白的唇色在滿面的泥水中依稀可見,這著實讓大爺嚇了一大跳。
那日,在那個坑旁留下了一個冰冷的身體,也永遠留下了一位母親的靈魂。
那片銀杏樹下的銀杏葉“嘣”散成了無數小碎片,變成了飛沙,飄散在了空中。
時間線來到了伊然掉入坑中的那天。
一路上媽媽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她的眼神好像非常尖銳我是做錯了什麽事情嗎?
伊然被媽媽催促著坐上了電瓶車。
坐在後座的她不敢用雙手扶著這樣凶惡的媽媽,她隻依稀記得前幾天她因為吃飯不乖,被媽媽說過一頓, 難道是因為那些事情嗎?
路上伊然雙手謹慎地捏著後座,一路上她被抖得好幾次都差點摔下來。
並沒有有所注意的伊然“哐當”一下被甩在了水潭裡,那是個充滿積水的小坑。
回過神的依然隻覺得全身酸痛,眼睛向下看去,裙子上鞋子裡沾滿了水,一身都濕透了。
她無所適從的看向媽媽,可媽媽冷漠的神情中卻沒有透露出一絲關心,媽媽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像是靈魂出竅了似的。
隨後媽媽一臉不悅,轉過頭去推著電瓶車向前走去。
她的每一步都如此堅定連回過頭來看伊然一眼都無。
媽媽不管我了。我真是媽媽的累贅。
伊然抱著冰冷的身體,想搓著手給自己取暖,她太冷了。
仔細一看,腳上的鞋子卻只剩一隻。另一隻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她隻好拖著一隻光腳,走向了巷子深處。
隻為向前快速找到家的伊然,全然不知身後跟著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滿臉胡茬從來沒理,穿著單薄猥瑣至極,踉蹌徑直走進巷口。要是有警察路過,絕對會叫他拿出他的身份證,仔細一查,長得和犯罪的人脫不了乾系。
走進巷口拐彎處流浪漢正揉搓著迷糊的雙眼正看哪條路是他要走的。
一看腳下,右方有幾隻小腳板印,說來奇怪卻單單只有右腳光腳形狀,引起他十分好奇。
他托起重頭,向右巷口一眼看去,像是一個失足的小女孩。
他鬼魅一笑,悄步向前。
從此世上再無伊然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