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郊外,郝厲海搭上了過路行商的便車,雙手枕在一堆厚實的草垛上,愜意的搖著腿。
“海哥哥,城裡鷲尾花的價格真的有這麽高嗎?”一個小女孩抱著腿坐在郝厲海的一側。小女孩看起來比郝厲海還小,也就六七歲的模樣,扎了個朝天辮。
郝厲海感謝這家人讓自己搭車,於是很認真的分析道:“鷲尾花是製作百花香的重要輔料,全靠它才能鎖住百花的香味,又不會使各種花香的味道混合。”
“百花香能夠提神醒腦,消除瘴氣,夏天的需求量極大,西北各地的店鋪都來此囤貨,這一單生意做好,足夠你修煉到煉氣十三層了。”郝厲海安慰道。
“父親把所有的積蓄都買了鷲尾花,這一單生意要是不成,我們家就要破產了。”
小女孩早熟的模樣讓郝厲海想到了剛進城的自己,安慰道:“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快到城門時,郝厲海跟女孩一家拜別,他們要去城外專為行商開設的交易坊市。
女孩有些不舍,她本來就早熟,沒有同齡人的朋友,好不容易碰到了個大哥哥,剛熟絡起來就要分別,帶著點哭腔衝著郝厲海的背影喊道:“我叫吳笛,記得來下河村找我玩啊!”
“吳笛?”郝厲海想到了大災變之後崛起的一個聚居地的領袖,被稱為女武神,據說她的本名就叫吳笛。
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吧,郝厲海搖了搖腦袋,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遇到未來的大佬,還是蘿莉期。
城門的告示牌下圍了一圈的人。
郝厲海見熱鬧就湊了過去。
告示牌上貼著永勤郡王的手令。
永勤郡王:孤聽聞近期有暈症在趙國蔓延,感染者全身抽搐直至力竭而亡,為了治愈此病,孤需要暈症幸存者的幫助。西北道各州縣有患此病生還之人,立刻來城主府報道,提供消息者賞賜十枚中品靈石,響應者賞十枚上品靈石,隱瞞不報者,死罪!
“我們村子因為暈症死了不少人呢。”
“可不是怎地,得了這病的人好像被妖魔上身一樣,不吃不喝,渾身抽搐,直到筋疲力盡死亡,我家大舅子過了玄甲軍的入門考核,本想著下月去神都參加集體試煉,哎,都是命啊。”
“你大舅子死了,你怎麽一點不悲傷?”
“我笑得這麽明顯嗎?”
郝厲海屏蔽了周圍的喧囂聲,心裡想到:“朝廷在尋找暈症的生還者,可以確定,像我這樣的人不止一個,朝廷已經知道了關於末世即將到來的消息。暈症的生還者帶來了未來的信息,但是每個人都是在自己的視角看未來,朝廷尋找更多的生還者,應該是要全面了解末世的方方面面,提前做好應對之策。只不過為了避免引起恐慌,所以不能告知於眾。”
“我現在雖然掌握了先機,但是這份先機肯定保存不了太久。”郝厲海梳理了下腦海中的記憶,他最大的憑借就是知曉未來的生產方式,當務之急就是趕快抓住機會,獲得第一桶金。
他不需要做那隻攪動風雲的魚,只需要在朝廷有動作的時候,渾水摸魚。
這樣既可以隱藏自己,還能攫取海量的利益。一個人再怎麽能投機,也不可能和整個趙國的官方力量相比。
他猜測,未來幾種重要的靈物,比如聚氣散、黃龍丹,輔助修行的陣圖,防禦類的法器,儲物法器,必定會在不久之後大漲,如果能提前囤積一波兒,只要在低點買入,在最熱的時候賣出,誰也不會注意到他,還能大賺一筆。
長安城的城牆高三十丈,末世之後更是加高到百丈,成為趙國西北最堅固的修仙者聚居地,但在大災變之後的第十年,仍舊沒有抵擋住天外邪魔的入侵。
郝厲海站在城門下,頭頂的太陽照得有些刺眼,他抬頭看著高聳的城牆,記憶中屍山血海的場景和如今的繁華交替出現,他有些恍惚,想到:“這些人都會死去吧。”
大災變到來之時,整個修仙界死去的人何止億萬,人類修士十不存一。
如果長安城未來注定淪陷,那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大災變之後,守護自己最親密的人。
至於其他的人,與我何乾。
郝厲海堅定了眼神,家人是他最難割舍的存在,上天給了他經歷末世的機會,就是讓他不再留有遺憾。只靠個人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朝廷這輛動力十足的巨輪隨時會啟航,如今他只是煉氣三層,撬動的資源太過有限。
如果等到夢境之中的所有機緣都被朝廷拿走,他還一事無成,靠什麽守護他的父母、大哥、姐姐還有妻子。
想通了這些,郝厲海的念頭豁然開朗,邁著迅疾的步子往何氏丹藥方向走去。
何氏丹藥,何香菱的書房。
何香菱看著脫胎換骨的郝厲海,一時有些難以相信,還是少年人的模樣,卻完全脫離了稚氣,整個人宛如一把出鞘的飛劍,散發著濃烈的殺伐之氣。
明明才煉氣三層的他,卻讓結丹後期的她都有些膽怯。
郝厲海看向她的眼神中帶著熾烈和佔有欲,這還是她印象中機靈活潑,骨子裡帶著羞澀和自卑的少年麽?
何香菱咳嗽了一聲,略微低下頭,不敢和少年對視,她有些惱怒,覺得少年放肆,偏偏心裡又生不出討厭。
少年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才會有這般大的變化。何姑已經提前跟她匯報過,少年得了地心湧泉的機緣,她能看出少年的根骨已經有了質的提升,火木雙靈根加上堪比絕世大妖的根骨,在長安這片地方,少年已經有了和世家子弟爭雄的資本。
“這就是你的依仗嗎?”何香菱暗自思量,她見過太多天賦驚才豔豔,卻下場唏噓的少年,修仙路漫漫,絕頂的天賦不過是一張入場券。
何香菱抬起頭,目光直視郝厲海的雙眼,為什麽她從少年人眼裡看出了寵溺。
受不了少年的眼神,何香菱主動打破了沉默:“你看起來已經好了。”
不知為何,她說話的時候心跳得厲害。
“好了,但是也沒有完全好。”郝厲海溫柔的看著何香菱。
“你知道麽,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在夢裡,我學會了奇木典,在你的指導下,我修為進展的很快,六年時間就突破到煉氣十三層。”
“你花費巨資從拍賣行買到了七紋的築基丹,在你的護法下,我有驚無險的晉升成築基修士。”
“我和你有了經營的分歧,在我的堅持下,何氏丹藥開設了分店,開始做低級丹藥的批發,而你繼續做高級丹藥的定製業務。一年以後,我賺的靈石是你的十倍。”
“後來,我們成親了。”郝厲海看向何香菱,“後面的故事你還想聽麽?”
何香菱撇了撇嘴,但是通紅的臉頰讓她的高冷更像是故作鎮定。
“談不上是誰追的誰,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你我夫妻齊心協力,何氏丹藥做大做強,佔據了西北道低級丹藥市場的三成份額。我因為天生根骨不足,踏入結丹期後陷入了瓶頸,而你,則是厚積薄發,碎丹成嬰,晉升元嬰修士。”
“反轉天罡,但我是無所謂的,你再厲害,也是我一雙兒女的母親,沒錯,我們有了孩子,特別可愛。”
“何氏丹藥兩條腿走路,高端和低端路線並重,低級丹藥保證穩定的現金流,而高級丹藥則是打響口碑。何氏丹藥的名氣越來越大,雖然比不上是全盛的時候,但是已經隱隱有了氣象。”
“你是個事業心強的,不顧我的勸阻,執意要衝擊化神期,三次衝擊,三次失敗,元嬰受了不可挽回的重傷。”
“我遍尋古方,有四品丹藥萬象丹可以治療你的傷勢,而四品丹藥要煉虛期的丹師才能煉製。整個西北道煉虛期的丹師屈指可數,為了救你, 我重新燃起修行之心,勢要在五百年內衝破元嬰、化神,晉升煉虛期。”
“我每日修行,你反而成了顧家的那個。”
“一切都在往好處發展,我找到了補足根骨的方法。但是......”郝厲海戛然而止,抬頭看向何香菱。
何香菱好像被故事完全吸引住了,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你真的想聽?”郝厲海反問道,沒有等何香菱回答,自顧自的說道:“天地劇變,靈氣退潮,域外邪魔入侵,修仙界迎來了末世,史稱大災變元年。”
何香菱嘴巴張成了圓形,倒吸一口涼氣,她怎麽也猜不到,轉折會是這個。
“渡劫期的大佬全部隕落,大乘期因為靈氣退潮,戰力十不存一,無人阻攔的域外邪魔趁機佔領了整個修仙界,我們人類修士徹底淪為了血食。”
“無數大勢力被顛覆,舊時代的天驕在末世成了廢柴,高高自上的貴女要以色侍人,修仙界億萬年形成的秩序被破壞殆盡。”
郝厲海苦笑一聲,“何氏丹藥百年的積累被趙國朝廷接管,你我淪為了煉丹的工具人。”
“幸好,衣食無憂,還能撫育一雙兒女。”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永遠持續下去,但是在末世的第十年,天外邪魔攻城,長安抵抗了百日,終究是不敵。”
郝厲海歎了口氣,“邪魔屠城,在大哥的幫助下,我們逃到了城外。”
“而你,在逃亡的路上,隕落了。”郝厲海看著何香菱,心仍舊感到疼痛,夢境中何香菱渾身染血的模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