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天都黑了,都沒人管,我爹去哪了?”
“我,我應該叫人!”
大莽子想到一個方法,
“來,來人!!啊!!!!!”大莽子的吼聲好像牛叫,他自己都被這憨實的聲音所驚異。那聲音中不全是他自己,還夾雜著一個陌生人的絕望和恐懼。
“來人啊!!!!!出人命啦!!!!”
風在奸笑,狗在睡覺。
大莽子想起來從今天起床到現在,他就沒見到村裡的一個活人。
不,有一個,望花。
但現在,望花是村裡唯一一個確定不再活著的人。
“司機,司機去哪了?”
大莽子下意識去看駕駛室,那車門仿佛從出事之後,就沒打開過。
“媽的,媽了個逼的,這幫畜生在我們村,開這麽快的車。”他想起自己兩次差點被這些卡車撞死。
“到底還是出事了,就沒有人管嗎?”他現在必須要找一個發泄的出口,為他的情緒,也為了他的理智。
他終於踏上了這條小土路,但卻感受不到在走路的兩條腿是不是自己的,他隻關注著眼前在不斷靠近那扇罪惡之門。
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灌入他的鼻腔。大莽子不是沒有聞過血的味道——村裡的死狗和殺豬。但這味道不只是血腥,夾雜著一股說不清的惡臭,讓大莽子嗓子眼作嘔,胃裡翻騰。他腦子裡不敢多想那些能配的上這種氣味的畫面,急忙用手掩住口鼻,才發現自己的手冷的像冰,但馬上,他還是嘔吐了。
當各種難聞的氣味混雜在一起,也許味道就被中和了,亦或是風變了方向,總之他覺得可以繼續前進了。
越是靠近那台卡車,他越是不敢向下看。好在卡車的車窗很高,可以讓他保持著抬頭的姿勢。
“那下面的地上,塗滿了望花的殘骸。”
大莽子腦中閃耀出望花美妙的笑容,尤其在他的頭腦裡,美的不可方物。
就沒了?眼睛冒出來,雪白的牙齒從被壓碎的下顎中掉落,那她甜美的聲音呢?是否也被一瞬間,毫無感情的撕碎了?
黑夜中看不到漆黑的駕駛室裡的情況。
“難道司機在肇事的同時也死了?”
急刹車是否能造成駕駛員死亡?大莽子不懂。
“或者,他趁著我昏迷,逃跑了?”
裡面是不是空的,打開門就知道了。
但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麽笨,“幹啥事能不能先動動腦子。”他想起爹的罵聲。大莽子一腳踏上駕駛艙門前的腳撐上,墊高身子,然後手拉著車廂邊緣,再把臉貼著駕駛艙的玻璃,向裡面望。
“我這樣做怎麽就顯得聰明了……”
黑漆漆。
“怎麽今晚上這麽黑。”他抬頭望天,按說今天也是有半個月亮的,但這條土路被兩邊高聳的樹木遮擋著,一點月光也進不來。背光的地方當然是一片漆黑,比如一輛躲避在陰影角落中的卡車的駕駛室裡。
大莽子先是敲了敲窗子,然後又用力的去敲那鐵皮車門,半夜裡這動靜大的驚人,嚇的他自己也回頭去望。
“我幹啥要回頭望……”
一種莫名的緊張包裹住他原本粗大的神經。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緊張什麽。
“一具屍體,或者肇事司機一直藏在裡面。”——血肉模糊。
“這地方深更半夜沒有任何人,那麽這個凶手會不惜把我也殺了,然後逃跑。”——望花死了。
“但如果他要逃跑,他有一整天的時間。”——把無辜的望花撕碎了之後,拋棄在車底下。
“不,白天跑了會被人看見。所以他在裡面等到晚上。”——和車下面血肉模糊的望花碎屍一起等。
“他媽的,不可能,他在裡面就不怕被人發現嗎?”——望花塗了一地的內髒紅的如此顯眼。
“這輛車難道是今天最後一輛通過的車嗎?”——最後一輛,剛好殘殺了望花,像是謀定的凶案。
“也許所有的一切剛好就是巧合。”——就像剛好絆倒我,然後卻消失了的樹根……
當這些念頭快速的從他腦中掠過,已然超過了大莽子每天腦活動的總量,一股蠻性,他把手插到門把上,用力一拉。
哢噠,
車門開了。
“撞死了人要償命啊!”大莽子用這聲嘶吼來當作拉開車門的動力。
黑漆漆的駕駛艙,什麽都看不見。
“難道這裡面沒有一點能看清的東西?”
沒有。
一片漆黑。
那種黑就像是整整一桶墨汁潑進了整個駕駛艙,乾透的墨汁甚至連反光都不存在。
大莽子努力調整自己的瞳孔,試圖哪怕看清楚一個最基本的結構出來,比如,方向盤,座椅,或者一具屍體。
但不能,令他無法理解的是,駕駛艙裡的玻璃,都是漆黑的。
一整團的漆黑。
突然,大莽子的腳脖子被什麽東西纏住了。還沒等他低頭,伸手不見五指的駕駛艙裡伸出一個人頭,那人的臉直直的對著大莽子,如果大莽子不向後讓開,一定會被那張臉撞個迎面。
這一驚嚇非同小可,大莽子一撒手,倒仰著就從車門前摔了下去。由於右腳脖子不知道被什麽纏住,根本動不了,失去平衡之後,他的身體狠狠的砸到地面,後腦撞到地上一塊硬處,當時眼冒金星。
接著,車上下來一個人,大莽子現在眼前看什麽都是重影,更別提光線不足,無法分辨,但從對方的動作來看,並不是來攻擊自己的,那人下了車,站到大莽子身旁。大莽子躺在地上,看到那個身影有些矮小,蜷縮,長頭髮披散著,像是一個老人,老婦人。
“司機?”
那人蹲下身來,看著地上的大莽子,開口說了話。
“大莽子,你幹啥呢這麽不小心。”
大莽子被這句話嚇得六魂無主,怎麽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
那人把身子彎的更低,臉靠近大莽子。露出了一種僵硬而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