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成語叫“狡兔三窟”,指的是狡猾的兔子會準備好幾個藏身的窩點,用來形象地比喻隱蔽的地方或解決問題的方法多。
典出西漢劉向編著的《戰國策·齊策四》,講述的是齊國孟嘗君田文和門客馮諼之間發生的故事。
原文是:狡兔有三窟,僅得其免死身,今君在一窟,未得高枕而臥也,請為君複鑿二窟。
後世之人從這幾句話概括出了“狡兔三窟”這個成語。
這個成語其實就是告訴人們,要學會給自己留退路。
給自己多留一個退路,就多了一個發展的空間,多了一份生存的希望,就等於給成功更多的機會,給自己更多的回旋余地。
李衛現在可不只是狡兔三窟了,而是狡兔四窟。不過這些“窟”只是他履行職責的辦公地點而已,而不是退路。
從明面上看,他有兩處辦公地點,一個是保定府的直隸總督衙門,一個是刑部大堂。
那天晚上,在圓明園四宜書屋,李衛接受了雍正交待的特殊使命後,就新添了另外兩處辦公地點:
一個是血滴子的總部雍和宮綏成殿;
另一個是紫禁城內禦花園堆秀山後身的禦景亭。
這裡是血滴子設在宮內的緊急聯絡點,不分晝夜的有兩位“粘杆拜唐阿”和四名“粘杆侍衛”值守。
一旦雍正有了臨時突發任務,就由他們火速送往雍和宮總部加急辦理。
雍和宮綏成殿是雍和宮中路最北端的建築,黃琉璃瓦蓋頂,重簷重樓的形製,上下出廊,面闊七間,殿前有月台與萬福閣相連。
今晚,李衛正在這裡處理與白蓮教有關的公務。
他一邊在屋子裡踱著步,一邊問身邊的一個精壯漢子,“瞻岱,我安排你的差事,完成的怎麽樣了?”
“稟大人,唱戲的那個駱玉荻我已經派人盯上了,她和珠市口大悲庵暫住的那個叫紫雲師太的女道士往來甚為密切,具體情形還有待觀察。”
瞻岱除了是直隸總督府的參領外,還有另一重身份,是雍正設立的神秘機構血滴子的副指揮使。
與李衛這個雍正剛剛任命的指揮使相比,瞻岱在血滴子裡的資歷更老。
他從年輕時就是血滴子的前身“粘杆處”的老人,一直替當時的雍親王胤禛乾一些收集情報、清除異己的差事。
本來,瞻岱是入侍宮中的拜唐阿,還是康熙皇帝親自挑選後,指派給了四阿哥胤禛作為貼身侍從的。
拜唐阿是滿語音譯,本義為“有用”、“成材”,引申為“執事人”。
八旗制度規定:凡是旗人,無論內外官員或世襲爵位,也無論滿洲或蒙古,均須將其年滿十八歲的子孫呈報本旗,造冊匯報軍機處,以備挑選為拜唐阿。
選中者送進宮廷,代替父兄為皇家事務效臣仆之勞。五年服役期滿後,授職或當差。
“拜唐阿”是培養旗籍官員的一種特殊制度,並不屬於正式官職,但充任拜唐阿者,就有資格進階升官。
瞻岱就是由此步入官場,而後又升為中高級官員的。
由於其低調做人、勤勉做事,從來不事張揚,逐步得到雍正的信任賞識,最後拔擢到目前這個位置。
要不是李衛這次被雍正親自指派為血滴子的負責人,李衛到死也不會知道,他直隸總督手下的參領,還是血滴子的二把手呢。
他腦海中又浮現出雍正在四宜書屋中那兩段語重心長的話,
“又玠,朕把一生中最隱秘、最重要的血滴子交給你了,你好生使用,為朝廷、為朕站好崗,放好哨,讓朕也能踏實睡上個安穩覺。”
雍正停下來,端起書案上的團龍蓋碗呷了一口茶,繼續認真地說道,“我讓人查了你的祖宗十八代,你祖上就是明朝的錦衣衛。你從小不愛讀書,偏愛舞槍弄棒、打打殺殺。今天朕就成全你,讓你做這個血滴子的指揮使,勿負朕、勿負朝廷、勿負列祖列宗、勿負天下後世。”
聽完雍正這番開誠布公、推心置腹的話,李衛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他是既感動又後怕:
感動於雍正的無比信任,這種殊榮恐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況且自己還不是滿人,而是不折不扣的漢人;
後怕自己知道皇上的秘密太多了,總讓人有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焦慮感。
因此,李衛身上也是冷熱不均,腦門上熱汗冷汗已然分不清了。
此次時刻,他也顧不得冷一陣熱一陣的身體了,趕緊俯伏下拜,行三跪九叩大禮,“聖上恩典,臣即使肝腦塗地也難報萬一,唯有牢記您的殷殷囑托夙夜在公而已。”
“另外,那個白蓮教的渠首,審訊有突破和進展嗎?”
李衛從那天晚上的陛見回憶中抽回思緒,關切地問起當下最為緊要的事情。
“有了很大進展,此人是個貪財好色的軟骨頭,還沒用大刑,就服服帖帖全招供了。他願意歸順朝廷,做我們的內應。”
瞻岱一絲不苟地回答著。
李衛顯然很高興,激動地加快了行走的腳步,每一步的跨度也更大了。
這是李衛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一遇到開心或者難過的事情,就喜歡快速地來回轉圈。
“太好了,這張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出來,我們要把好鋼用在刀刃上,隱忍住使用的衝動,讓他和你單線聯系,你直接對我負責,中間不要讓任何人插手。”
李衛平時閑來無事愛推上幾圈牌九,這個小嗜好,瞻岱還是很清楚的。今天辦差時把手中的線人當成籌碼和牌九,還是比較貼切形象的。
沒想到李衛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燒的還挺旺,瞻岱看著自己這位江湖草莽氣十足的雙料頂頭上司,心中既佩服又羨慕。
佩服的是他敏銳的直覺,羨慕的是他不凡的際遇。
“對了,李大人,還有一個審訊收獲,您肯定想知道。”
瞻岱故意賣了個關子,說了一半閉口不談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還他娘的長毛病了,混蛋小赤佬。”
李衛不耐煩地指著瞻岱笑罵著。
早就聽聞這位李大人罵人的口頭禪就是“混蛋小赤佬”,今天讓瞻岱這麽一急果然勾出來了,瞻岱想笑又忍住了。
“好好好,我的李大人,您別一急眼就罵人啊,我馬上向你娓娓道來。”
瞻岱也不生氣,因為他也知道,李衛是性情中人,看得起的親近人他才笑罵呢。不是真罵,是為了表明兩人的關系很近乎,不生分。
“你猜怎麽著?您李大人苦苦尋覓了十三年的人讓我無意間給找著了。您還記得殺害小德子的凶手嗎?那是您心中揮之不去的心結,一直想知道那個一晃而過的身影到底是誰?現在我告訴您吧,就是我們昨天抓到的那個人。”
瞻岱現在有點沾沾自喜的感覺,畢竟這對他來說也是意外收獲,對李衛來說更是雪中送炭的好消息。
這麽多年來,李衛沒有一天不想抓到那個殺害小德子的真凶,因為凶手差點沒連累死自己。
沒成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哈哈哈,你小子真有一套啊,一箭雙雕,一石二鳥,有點意思,有點意思。今天本大人高興,高興的很啊,待會咱哥倆找個地方喝上幾杯,好好慶祝一下,如何?”
李衛從來喜怒形於顏色,在官場這麽多年了,這點底色始終沒變。
也不知這一點對他來說,是優點還是缺點,是好事還是壞事,只有天知道。
“恭敬不如從命,今天您興致那麽高,屬下一定舍命陪君子,把您陪好。”
瞻岱雖然和李衛共事時間不長,但是很喜歡李衛這種雷厲風行的風格。
他覺得與李衛的心裡沒有隔閡,交流起來也很絲滑,將來有望與李衛成為鐵杆兄弟。
人就是這樣,有些人你天天見面,但是覺得很陌生,有些人看的多了還覺得面目可憎;而有些人你哪怕只見過一面,卻覺得一見如故,可以推心置腹、無話不談。
瞻代覺得自己與李衛的關系就是屬於後者那種情況。
二人正打算離開雍和宮外出喝酒時,外面急匆匆闖進來一個年輕的拜唐阿,嘴裡大聲喊道,“兩位大人,大事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