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碰撞的汽車橫七豎八的躺在街道上，行動緩慢的身影來回遊蕩。

　　柯明雄輕輕扯動窗簾拉開一道縫隙，明媚的陽光傾瀉進來，在他枯槁的臉上照出一道亮斑。

　　柯明雄神色緊張的蜷縮在牆角，他藏在黑暗中的手裡握著一根錄音筆。

　　綠色的提示燈在閃爍。

　　他攥緊錄音筆說道，“我醒來後的第三天，天氣依然晴朗，溫度不冷不熱，窗外那些遊蕩的身影還是老樣子，沒有腐爛的跡象。”

　　“自來水還有，我不確定它是否被汙染，我不敢用。”

　　“存儲的食品快吃完了。”

　　“今日撥打救援電話依舊佔線。”

　　“網絡還能用，但是無法訪問的APP和網頁越來越多，我所有的留言石沉大海，沒有人回應我。”

　　“互聯網的群島消失了，我好像被困在了一座隨時可能沉沒的孤島上。”

　　“我能看到最新的帖子還在三天前。”

　　“我截了圖。”

　　“帖子裡說:不知名的疫病席卷全球。”

　　“被它感染的人，經過了短暫的潛伏期之後，就會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裡死去。”

　　“這些死去的人，再等待幾個小時，便就又會站起來。”

　　“不過這一次，祂們襲擊一切還正常的人。”

　　“被它們咬到的人，也會被這疫病傳染。”

　　“先死去，然後再站起來。”

　　柯明雄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

　　他咽了一下口水。

　　“我知道這一切指向什麽。”

　　“——喪屍。”

　　“我看過許多喪屍電影，玩過很多喪屍遊戲。”

　　“病毒。”

　　“細菌。”

　　“真菌。”

　　“寄生蟲。”

　　“輻射。”

　　“天災。”

　　“人禍。”

　　“我推演了所有可能，可是我仍然不能確定他們是喪屍。”

　　“因為……”

　　“我也被咬了。”

　　柯明雄小心翼翼地拉開殘缺的褲腳，縈繞的塵埃在明亮的光斑中上下飛舞，褐紅色的齒痕在淡色的皮膚上很是明顯。

　　傷口稍微有些化膿。

　　他對準了錄音筆說道，“五日前開門時被咬的傷口開始化膿，屋子裡沒有消毒器械。”

　　“我還記得那天我剛要出門的時候，就有一個瘋男人襲擊了我。”

　　“我用滅火器砸了他的頭，他依舊咬了我。”

　　“我回到屋裡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四十八小時後，我醒來了。”

　　“世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這三天一直躲在屋子裡。”

　　“餓了吃方便食物。”

　　“渴了喝瓶裝水。”

　　“我確認過我的身體狀態，我還算健康。”

　　“我雖然不是專業的人類醫生，可我大學的時候在農林學校讀的是獸醫專業。”

　　“我知道任何生命體都要消耗能量。”

　　“我在等外面那些遊蕩的身影倒下或者腐爛。”

　　“我以為我等得起。”

　　“可現在看來時間站在他們那邊。”

　　“我水盡糧絕。”

　　“我得想辦法補充食物和水源了。”

　　“我得出門了。”

　　“如果沒有下一條，那我大概就是死了，變成喪屍了。”

　　“我希望不要這樣。”

　　“我想要活下去。”

　　“OVER.”

　　柯明雄按下錄音筆停止錄音的按鈕，他望著那由綠轉紅的小點。

　　紅色的小點不斷擴大，籠罩了他的視野。

　　窗簾沒了。

　　沙發沒了。

　　電腦也沒了。

　　就連窗外的街道，橫七豎八的汽車，還有那移動的身影都沒了。

　　就連窗戶本身都消失了。

　　空無一物的空間裡只有充滿著不祥的紅色。

　　“又來了。”

　　柯明雄按下錄音筆的播放鍵，聽著自己絮絮叨叨的聲音從喇叭裡播放出來，公寓裡的一切才都歸來。

　　他靠在牆壁上過了半晌，才終於站起身。

　　“我的精神估計也要崩潰了。”

　　“真的必須出去了。”

　　“哢噠。”

　　門開了。

　　柯明雄下意識的抬起手擋住了炫目的光。

　　走廊裡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影。

　　柯明雄這幾天一直堅持在公寓群中發言，可是卻沒有一條回應。

　　他緩步走著，他手裡握著一把菜刀。

　　他用刀把輕輕磕了兩下門，悄聲問道，“有人嗎?”

　　沒有人應答。

　　靜悄悄的走廊裡，只有他發出的聲音在回響。

　　上上下下數層樓遍歷一遍過後，依舊沒有人回應。

　　柯明雄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他窩在屋子裡的時候推演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幻想著自己要麽運氣爆表找到活人抱團取暖，末世求生。

　　要麽運氣巨差，那些遊蕩的身影真是喪屍，自己遭遇之後迅速斃命。

　　唯獨沒有想到空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

　　“難道他們都已經被救援走了?”

　　“我昏睡的時候錯過了?”

　　柯明雄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癱坐在地上又累又餓，他的錢包從口袋裡滑了出來。

　　他望向包裡的卡片，他驟然想到了這棟樓裡所有公寓的門都有一個設計缺陷——

　　只是關上而沒鎖住的話，用一張卡片貼著門縫稍稍一捅就能打開。

　　嘗試一下吧。

　　“嘎達。”

　　門開了。

　　柯明雄的手握在門把上有些顫抖。

　　他不知道門後會有什麽。

　　或許是好的未知，也或許是壞的未知。

　　可終究是有了希望。

　　他鬱結的情緒隨著門的打開漸漸傾瀉。

　　他糟糕的心情似是在轉好。

　　他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他聽到了清脆的響聲。

　　有人?

　　柯明雄憔悴的臉色燃起了希望之火。

　　他向門內望去。

　　這間公寓裡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與他的房間布局一模一樣。

　　只是窗戶微微開了一條縫隙，縫隙之處懸掛著一尾風鈴。

　　他知道自己推開門的動作，擾亂了房間裡的氣流。

　　柯明雄的心情向下滑落。

　　沒有人。

　　他眼中的希冀之火熄滅了。

　　他曾經想過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就好了。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真的一個人都碰不到的時候是這樣的寂靜。

　　白色半透的窗簾微微蕩漾，似是吹來了屋外清新的風。

　　風鈴的掛穗在搖曳，卻沒有再碰出聲響。

　　“能活著就已經夠好了……”

　　柯明雄安慰著自己。

　　他嘗試往裡走，腳下一滯，好像踢到了什麽。

　　他低一下頭。

　　他看到地上有一雙本應擺放整齊的小巧女鞋，分開了在那裡。

　　“有人麽?”柯明雄再一次喊道。

　　依舊沒有人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