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麽?”

　　楊柏雄因為在戰場上待久了，對殺氣有一定感知，厲一抬頭看，楊柏雄也知道什麽意思，但是他沒想通楊萬雪為何抬頭。

　　“我是看厲一抬頭，我才看的。”楊萬雪解釋道。

　　楊柏雄抬頭一瞬間用余光撇見楊萬雪比自己回頭還快，厲一幾乎是和自己同時回頭的，楊柏雄隻感覺楊萬雪不簡單，但是並不想糾結這個事，便沒再言語。

　　楊萬雪也趁機轉移話題:“家主想要去哪裡?”

　　“現在住的府邸有些小，買個大點的。”

　　“那我們去中街的牙行吧。”

　　在楊萬雪帶領下，三人來到牙行，牙行類似古時候的二手房中介，但是裡面業務更多更複雜:奴仆、婢女、護衛、田產、店鋪都可以在此購置。

　　剛到牙行門口，一個中年人就殷勤地迎了上來，只見他胖乎乎的，一身肉走起來一掂一掂的，呲著大牙花子走到三人面前:“鄙人李金寶，公子是想買些什麽呢?”

　　楊萬雪開口道:“我家公子想在城裡買個大點的府邸。”

　　“貴客請往裡進，有點眼力，快給三位貴客沏好茶！”邊衝著小二模樣的人喊邊快步往櫃台走去，從桌上拿起一本冊子，三人在店小二的引領下坐在包廂內。

　　“公子，這是長安在售賣的府邸輿圖冊，您瞧瞧有沒瞧上眼的。”

　　楊柏雄也看不懂，就把圖冊遞給楊萬雪:“你選個差不多的就行了。”

　　“小姐，您要不看看騰王府?”李金寶滿臉堆笑地推薦著。

　　自從劉家參與太子謀反案後，劉家被夷三族，府邸被充公，後來拿出售賣，很多王公貴族覺得犯忌諱不願意買，故一直無法出手。李金寶看楊柏雄雖然貴氣十足，但身上有軍伍氣息，應該不是長安本地人，不清楚騰王府的事。

　　“我看看輿圖”楊柏雄並不想買個王府，但楊萬雪卻對騰王府表現出來極大興趣，開口道。

　　李金寶幫楊萬雪翻到騰王府，整個三進的院落，座落在長安東街，離皇城很近。

　　楊萬雪仔細看完輿圖，開口問道:“作價幾何?”

　　李金寶一臉諂媚的笑:“八萬兩白銀就可以了。”

　　“騰王府出事這麽久都還沒人接手，你還賣八萬兩，好好說個實價。”

　　“小姐，你是有所不知，官家昨天才下派到我們店鋪讓售賣的。”

　　楊柏雄沒看上騰王府，不是因為忌諱，死人堆裡打過滾的人哪裡還在乎什麽忌諱，只是覺得現在身邊就三十來號人，買個王府沒有必要。

　　“您再看看別的府邸吧。”李金寶繼續推薦道。

　　楊萬雪站起身湊在楊柏雄耳邊低語幾句話。

　　楊柏雄彎腰拿起輿圖冊，又仔細看看了騰王府的布局，輿圖類似於現代的鳥瞰圖，只是在彎腰伸手拿圖冊時，側面腰部的一塊玉牌露了出來。

　　“不知您與家主李錦是什麽關系?”李金寶眼尖撇見了玉牌於是雙手抱拳問道。

　　楊柏雄也雙手抱拳回禮道:“他是我外公。”

　　李金寶半跪道:“是小人有眼無珠，誆騙小主人了。”

　　楊柏雄十二歲與母親分別時候，母親將隨身玉牌送給楊柏雄，並告訴楊柏雄:各州各城都有李家商隊或者生意，遇到麻煩憑此腰牌，當地李家商隊會將他帶回江南。

　　這些年楊柏雄也沒用過，隻當是母親之物這才隨身攜帶。

　　“起身答話。”

　　李金寶肥胖的身體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小主人還是看看別的府邸吧，騰王府自從出事後就在鬧鬼，死了好幾個人了。”

　　楊柏雄根本不信鬼神之說，自己在戰場上弄死的突厥人沒有三千也有兩千，也沒見什麽厲鬼索命，自己還是吃嘛嘛香啊。

　　“鬧什麽鬼?”

　　“聽衙門的人說，最開始是一到深夜就會聽到嘯叫聲，後來幾個值守的驍騎在騰王府上吊而亡，死狀極慘，事情一傳開就沒人再敢買騰王府了。”

　　“不管這些，你就說什麽價格成交?”

　　李金寶看楊柏雄堅持，便也不勸了:“官家給的價格是三萬兩，不低於這個價格售賣都可以。”

　　楊萬雪一聽這個價格，很是興奮:“家主先買上，不合適的話再委托李金掌櫃幫忙賣掉唄。”

　　楊柏雄思考了一會點頭答應，對李金寶開口道:“買上吧。還要再找幾個仆人、添置些家具。”

　　“騰王府家具一應俱全，奴仆都在後院，小主人隨我去看看。”

　　三人跟著李金寶去了後院，楊柏雄一進後院，看到眼前狀況感覺一股血直衝腦門，楊萬雪則是下意識歪著頭不願意去看。只見籠子裡面關著的孩子和女人破衣襤褸，髒兮兮的不說還散發出來一種難聞的餿味。

　　楊柏雄強壓下火氣:“這些都是漢人嗎?”

　　李金寶似乎也看出楊柏雄臉色不對，答道:“回稟小主人，都是漢人，都是有賣身文契的。”

　　楊柏雄知道這是時代特色，不能怪誰，但是看著這些孩子就想起上一世的弟弟妹妹，問道:“多少銀子?”

　　李金寶看楊柏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小主人，小一點的男孩五兩一個，大一點八兩，女人十兩，姿色好的……”

　　李金寶還沒說完話就被楊柏雄打斷:“我是問你全部需要多少銀子?”

　　李金寶楞了一下，揮手讓店裡夥計拿來帳本，又一邊勸道:“小主人，你府邸三十多號人，這麽多奴仆用不過來。”

　　楊柏雄沒有吭聲，只是看著籠子裡面的孩子。

　　這時候楊萬雪開口道:“家主，買三五個就夠了，買這麽多沒必要啊。”

　　楊柏雄不想解釋那麽多，回頭對著楊萬雪說:“我想多養些仆人。”

　　楊萬雪似乎看透了楊柏雄在想些什麽:“天下可憐之人多了去了，你能都養著，都能可憐過來嗎?”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我想給他們一次自己選擇命運的機會！”

　　楊萬雪怔怔站在那裡發愣。

　　大楚立國六年冬，一個小女孩牽著弟弟，和一群孩童赤腳走在厲州羽都街道上，這時候一群騎兵從他們身邊路過，為首將軍勒住韁繩，讓身邊的士卒拿出乾糧給這群小孩。餓了很多天的孩子一見到吃的狼吞虎咽，女孩的弟弟吃的太急被噎住，為首的將軍見狀，拿過馬背上的水袋翻身下馬，遞到了兩人面前。

　　“慢點喝，別著急。”

　　這群孩童吃飽後，將軍準備上馬時，又折返回來蹲在孩子們面前:“願意跟我走嗎?”

　　“將軍，軍中糧草也只夠三日之用，朝廷的補給還不知道何時能送來，就讓這些孩子在這裡自生自滅吧。”

　　將軍虎目圓瞪咆哮道:“老夫當年可曾讓你自生自滅！”說話的那名士卒低頭不再說話。

　　女孩知道不出兩日，就算不被餓死也會凍死在街頭，於是第一個開口:“我和弟弟願意跟著將軍回到軍營，我會洗衣服，會包扎，請將軍留我在身邊，給我弟弟一口吃的。”

　　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加上饑餓和寒冷所帶來的恐懼感，所有孩子都跟著將軍回到了軍營，女孩此後跟在將軍身邊南征北戰。

　　數年後女孩問起已經年邁的將軍:“為什麽當初選擇幫我們這群孩子?”

　　老將軍回頭看著已經長大的女孩:“我並沒有幫你們什麽，我只是給了你們一次自己選擇命運的機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