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推開一扇木門,各種花草藥香迎面撲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正在俯身舀水澆花。一身繡花交領襦裙,身段婀娜,剪影如畫。
女人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的貨郎,漂亮臉蛋流出欣喜又迅速轉成冷淡:“我這不歡迎奸商,左腳進來砍左腳,右腳進來砍右腳。”
貨郎遲疑了下,扭頭作勢要走。
女人木瓢一扔:“你敢走,腦袋我給你擰了。”
貨郎進不得走不得,只能路燈杆般佇在那。
女人撿起木瓢繼續澆花,時不時拿眼角瞟一眼貨郎:大白天帶個墨鏡,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四十來歲了還是個悶騷貨。
挨個把院裡花草澆完,女人洗了手拿毛巾擦乾,方才對貨郎道:“說吧,今個兒找我是為哪般,你要敢說想我,當心我割了你舌頭。”
貨郎猶猶豫豫吞吞吐吐:“想……你了。”
“想你奶奶個腿,”女人真想殺了這個挨千刀的:“想我你娶我呀?”
貨郎沉默不吭聲,低頭盯著自己腳尖:“快了,等我拿回這座城,我娶你。”
“拿城、拿城……你再他娘拿不下,老娘我一把火把這城給燒了。”
女人發起狠來,有一股要毀天滅地的氣勢:“把眼鏡摘了,來看我帶著個破墨鏡,你看個錘子看,看得清麽你?”
貨郎摘掉墨鏡,一雙眼珠黑如深淵。
女人大驚,提裙跑過去翻起貨郎眼皮查看:“你這是把那個正神給宰了?”
“被一個小崽子給坑了。”貨郎掏出一個小袋子遞給女人。
女人打開看了一眼,嗤笑道:“真是越活越不長進,一點迷魂石就把你坑成這樣。就這能耐,你拿個屁城你,我擱這孤獨終老得了。”
“你看仔細,那不是迷魂石,是血石。”
“血石!誰的血石?”
打開口袋,女人探鼻子聞了聞,又伸手進去撚出一粒來含嘴裡嘗了嘗。
頓時,她臉色煞白,回手一把擰住貨郎腰間軟肉,三百六十度轉圈:“你瘋了你,敢把村裡血石帶出來,三叔公怎麽沒把你頭敲爛!”
“松……松手……疼疼……”貨郎慘兮兮嗷嗷直叫:“不是我拿的,剛不是說了,是村裡一個小崽子。”
女人不解恨的又擰了一把才松手:“你從村裡帶人出來了?”
“也不算是我帶的,是他們自己跑出來的,我就順路帶他們進城。”貨郎掀起衣服看自己被擰的地方,紫了。
“他們!你還不只帶了一個出來!”女人伸手又要擰他。
貨郎慌忙解釋:“一個,村裡人就一個。”
“你說是個小崽子,那應該是十六歲剛入了道門的。”女人很聰明,能從貨郎隻言片語裡推測出很多東西:“是誰家的孩子?”
“說是夏四季家的。”
“四季哥家的崽子已經長大了麽!”女人看著某個方向,一聲歎息,感歎歲月之荏苒:“你不該帶他出來,在村待著多好啊!春有蝌蚪夏有蟬,秋天蛐蛐叫冬天松鼠跳,多好呀!”
貨郎小聲唯唯諾諾:“你說那都是小崽子愛玩的玩意,不是丫頭家玩的。”
女人回頭瞪起好看的杏眼。
貨郎趕緊搖頭否認:“我啥也沒說。”
女人又感歎一句:“你不該帶他出來,城裡不好玩。”
貨郎近前一步展臂溫柔抱住女人:“他不是來玩的,那小崽子能幫我們,他能帶你回家。等我們拿下這座城,咱們就回你們村裡。蓋幾間大瓦房,種上幾畝地,養些花花草草。”
女人歪頭靠在貨郎肩上:“一個十六歲的小崽子,等他能幫上忙時,我都老了。”
貨郎臉埋在女人頭上,嗅著她發絲的幽香,呢喃道:“不會的,三叔公說這孩子是個腦後生反骨的,他應該很快就能長起來,比我強,比你——大!”
“狗東西,你手往哪兒摸呢?”
“想死是不,誰讓你撒手的。”
……
大煙鬥偵探社,四樓,會議室。
夏五爻走到會議室門口,感覺就像是進了專業走秀場的後台。
會議室內坐著二十來個年輕男女,男的帥,女的靚,個個顏值拿捏。
他覺著自己可能是拿錯信封了,這地不該自己這個凡人來,應該讓夏禾那個男生女相的妖怪來。
青年男女們一個個規規矩矩坐在幾排長桌後邊,有點大學課堂的感覺。
門口,白襯衣套黑馬甲的白手套侍者伸手攔住夏五爻,彬彬有禮道:“先生,請出示您的邀請信。”
夏五爻摘下前進帽,將藏在帽子裡的信封交給侍者。
侍者核對過信封後並沒有立刻放他進去:“先生,這裡是公共場所,有女士在,您應該遵守社交禮儀,衣冠不整不能進入。”
“怎樣才叫整齊呢?”夏五爻覺著侍者在故意找茬,他新買的面試戰袍被鄙視了。
侍者盯著夏五爻空蕩蕩的領口:“起碼要打領帶。”
夏五爻伸手一指會議室的女人們:“她們有打領帶麽?”
“她們是女士,自然不用。”侍者臉色瞬間很不好,認為夏五爻在無理取鬧。
夏五爻冷冷地睃了他一眼:“你瞎呀,你哪隻眼看出我是男的。”
肩膀打開, 雙手掐腰,夏五爻踮起雙腳後跟,踩著貓步,自信、高貴、優雅的進了房間。他走動之間身上像是生起了風,頭髮都一飄一飄的。
侍者被他的步伐給擾亂了心神,這種走路帶風的步伐總感覺在哪兒聽過,一時卻想不起來。
等侍者回過神想把這不遵守社交禮儀的家夥揪出來時,後面有人製止他道:“算了,由他去吧。他連男人都不當了,我們就沒必要再苛責他的社交禮儀。”
侍者對來人頷首低眉:“谷偵探。”
“人都到齊了,準備開始吧。”
“是。”
夏五爻進了房間,嬉皮笑臉的屈腿彎腰給在坐的所有人打招呼,像是個剛剛上台表演完的小醜。
本以為會收獲一片笑聲,抑或是一片掌聲。
可會議室眾人都一副目瞪口呆見了鬼的表情!
夏五爻理解他們,自己一個大男人學女人走路。在這個時代,可能確實有點驚世駭俗。
會議室內幾排長桌基本都被青年男女們給坐滿了,只有第一排最靚的那個金發美女身邊留有空位。
這金發美女,夏五爻在門口時就注意到她了。滿屋黑頭髮的俊男靚女中,她一頭耀眼的金發,想不搶眼都難。
別人都是男穿西裝女穿女裝,盡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給展露出來,只有她裹著一件長款寬大風衣,把身體曲線都遮擋起來。
夏五爻走到金發美女旁邊空位上坐下,衝她微笑點頭打招呼。
金發美女扭動腰肢,上身斜傾,衝夏五爻款款伸出一隻玉手來:“請問貴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