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了半日最熱的時辰。
此刻就連刮在臉上的風都帶著涼意。
數千人大軍鴉雀無聲。
雨化田依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緩緩走到嬴政身後,一如他的影子一般。
嫪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嬴政出現的那一瞬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謀逆時的膽色是從何而來!
可旋即又掃過了自己身後大軍,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嫪毐拔高聲音。
“你不過區區數人,妄圖以唇舌之爭求生?”
說罷又轉過身,掃過大軍:“諸位今日同我在一條船上,若事成,加官進爵,封侯拜相!”
有時候,那滅天的貪欲足以促使一個人瘋狂。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動搖的大軍再度堅定!
嫪毐狠毒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嬴政,就像是要把他盯出個洞似的!
嬴政笑了。
笑的暢快淋漓!
若不是顧及史書上的一筆,又掛念他們也算他的臣子,他怎會放過謀害自己的人?
嫪毐的拒絕一如他所猜想,且正中下懷!
一直沉默只在最初現身的雨化田驟然開口:“陛下施恩而不欲降者,殺無赦!”
這句話裹挾著氣勁於空蕩的密林傳開,甚至隱隱有了回聲!
他的話在對誰所言?
嫪毐莽荒看了一眼四周,驚恐的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已然被數不清的黑衣人包圍!
正是李慕白賜予嬴政的2000西廠廠衛!
“殺!”
領頭一人怒喝一聲,無數黑衣人驟然出手!
嫪毐大軍多為鹹陽城守軍,多年輪值卻缺少訓練。
而西廠廠衛可是李慕白親手挑選,自幼以養蠱之法培養,個個以一敵百武藝超群。
雙方相較,猶如猛虎對上惡犬,就算嫪毐大軍足多了一倍也無濟於事!
嬴政接過雨化田遞上的弓箭,行雲流水般搭弓屏氣——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
嫪毐瞳孔緊縮,在即將中箭之際匆匆別過身軀。
羽箭驟然穿透他身後的趙肆,甚至有余力將其釘死在身後樹乾上!
昔日鹹陽風頭無兩的內史大人瞬息之間便已殞命!
嫪毐臉色如被刷白的牆,蒼白荒涼。
這群人皆身法詭異出手狠辣,端的上是雨化田的化身,招招瞄準要害,嫪毐帶來的人竟似紙糊的燈籠般毫無還手之力!
事已至此,只能孤軍一滯!
嫪毐匆忙躲開一人的攻擊,看準了嬴政的方向。
雨化田有意出手,目光觸及少年帝王唇角冷意,又陡然收勢。
所有人目標一致的放過了嫪毐,任由他猶如瀕死困獸一般做出最後的掙扎。
“嬴政——!”
一聲泣血驚呼下,嫪毐已到身前!
來的正好,嬴政冷笑一聲!
軒轅劍錚鳴出鞘,嬴政單手持劍側身擋過一擊,軒轅劍不屑的撞上嫪毐手中寶劍,借嬴政之勢將其轟然擊碎!
聖劍之下無一柄劍是其對手,任它是何大師所做皆只有俯首稱臣的份!
嫪毐捏著劍柄的手突然一麻,繼而半邊身體劇痛,嬴政眉目冰冷,手中軒轅劍毫不遲疑的回勢痛擊!
一劍穿心!
嫪毐昔日威武的身軀如破布般掛在軒轅劍上,他的追隨者中僅存的中大夫劉齊見狀,心知大勢已去,眼中含淚的揮劍自刎!
嬴政抬腳將氣息已絕的嫪毐踹開,劍身染血,
軒轅劍越發凌厲,甚至想要衝出去殺個痛快! 好在嬴政及時收劍製止。
嫪毐大軍於西廠雷厲風行的清掃中不堪一擊,強悍善戰的廠衛豈是疏於訓練的衛尉可比!
天地間充斥著血腥味,此處土地仿佛被血液染紅,草尖不時撒上溫熱的血液,預示著又一人喪命!
這場對戰很快便成了行刑!
有人已然後悔下跪投降,然嬴政八風不動,神色冰涼。
他已然給了機會,是他們沒抓住!
“大秦對背叛者從不姑息!”最後一人倒下時,嬴政冰冷的話在山中傳開。
少年帝王踏血而歸,鹹陽震動!
而西廠這柄凶狠的劍沒了束縛,更是高歌猛進,鹹陽城外所遇反抗之人一律被處理殆盡!
嬴政尖利的目光直指鹹陽宮。
他那位以為已然高枕無憂的母后此刻在做什麽?
聽戲還是品茶?
亦或者又和宮中面首嬉戲?
少年帝王一身血色酣然,猶如屍山血海中走來的死神一般緩緩步入鹹陽宮。
最初攔住呂不韋的衛尉見了掛著冷笑的君王后皆惶恐不安,盡數跪伏在地上,兩股戰戰!
嬴政孝順,太后的宮殿甚至比他自己所住還要華麗磅礴。
往常請安時都要走好一會兒才能窺見其中景色。
而如今再度踏上這條路,嬴政面上無悲無喜,像看不見跪了一地的內侍太監一般大步流星。
宮門被人毫不猶豫的踹開,驚醒了小憩的趙姬。
如此囂張之事還從未在這兒發生, 趙姬大怒:“誰人在此放肆!”
原本的怒色卻在看清走來者的面孔時全數褪去,仿佛被什麽掐住了喉嚨一般徒然的張了張嘴。
“母后。”
嬴政一身衝天煞氣,偏偏此刻臉上居然綻放了一個笑容。
趙姬仿佛見了鬼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陛、陛下!”
嬴政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趙姬雙目欲皉!
嫪毐呢?
這個蠢貨究竟做了什麽?!
“母后為何見了寡人如此驚訝?”嬴政輕柔的笑著,伸出手去像是要扶起趙姬一般。
然而他掌心乾涸的血漬卻讓趙姬連連尖叫著後退!
“你走開!走開!”
嬴政有些失望的站直了身體。
“本想最後盡孝一次,可惜了。”
趙姬渾身顫抖,被他的話嚇得瘋狂流淚。
“陛下…為何會…突然回來?不是說好去雍城……”
事到如今她只能裝傻!
面前這個仿佛換了一個人的親生兒子讓她發自內心的恐懼,趙姬不敢同嬴政對視,聲音小如蚊蠅。
嬴政接過雨化田遞上來的一方錦帕,擦了擦掌心斑斑血跡。
“既然母后失憶了,那就讓寡人來替母后好好回憶回憶。”
兩個長相無比熟悉的幼童哭喊著踢叫著被廠衛拎上來,又被毫不留情的丟在地上。
趙姬臉上血色盡褪。
嬴政越發溫和,像是嘮家常一般循循善誘。
“如何,母后可是想起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