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的熄滅速度超出了四人的預期,原本教室的光亮就隻由蠟燭提供,一支滅了之後室內亮度明顯暗了許多,而就在他們愣神的空當,陳陌眼前恢復光明,黑暗瞬間又被驅散不少。他剛想舉目尋找那位幫忙點燃的同學並向他道謝,卻發現其余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分明帶著驚恐及畏懼,循著他們的視線,陳陌看到一隻蒼白乾瘦不帶血色的手從黑暗中伸出,在跳動的燭光中緩緩縮回。
陳陌一下就明白了執法者的含義是什麽,不,他還是無法知曉那是什麽東西,但至少,超過了正常的界限。最先恢復鎮定的是李靜雯,她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語氣卻已經沒了開始的淡然。
“額,嗯,我剛剛說到了校圖書館的歷史,所以你們應該能理解當時我內心的震驚與恐懼。說回之前,我真的很好奇那人是不是在搞什麽行為藝術,害怕的很大成分也是腦海中對於一些凶殺畫面的想象,我自己倒沒有將之理解為靈異事件,事物之間必有因果聯系,這是作為推理愛好者的信仰,也是對於科學的敬意,現在回想起來可真是可笑。”女生臉色蒼白,似乎陷入不堪的回憶之中。陳陌心神此時卻與外界絕緣,他的腦海被一幅幅畫面佔據。畫面中一個地中海頭型的中年男子站在台上演講,底下是兩三百名學生。
中年男子製止住台下嘈雜的討論聲,他的聲音時斷時續,畫面也像是受到干擾變得彎彎扭扭。“同學們,今年是光明祭的第四年,昨天我和教務處的幾位老師商議後決定了參與活動的學生名單,分別是高三一班的學習委員林鵬宇,高三一班學生代表李靜雯,高三五班校籃球隊隊長嚴(滋滋),高三(滋滋)陳(滋滋)和高三十三班(滋滋)。”陳陌幾乎無法思考,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最後一句話,高三十三班?這不就是他們所在的教室嗎?這句話究竟隱含了多少秘密?陳陌心中無數問題冒出,收集的信息卻沒有一個線索指向其中任何一個答案。
中年男人用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將臉貼近話筒說道:“請大家安靜,這次的人員安排都是經過討論選拔出來的,下面我來說一下光明祭的注意事項。”
話筒傳來刺耳的電音,一陣嗡嗡聲過後,中年男人繼續說道:“今天的會議主要強調三點內容。首先,其余的同學以及教輔人員今日務必在落日之前離開學校,下午課程全部取消,在四點半,五點半兩個時間點學校將派出保安搜查滯留人員,一旦發現記大過一次,全校通報批評。”男人頓了一下,見台下學生都聽得入神,滿意地點點頭。
“第二點,無面人主題規定,參與人員務必遵循三不管原則,即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不要離開座位;不管前一位是否說完,鍾聲敲響三次短音,立即開始一輪答辯;不管無面人是否成立,三輪答辯後,選出自證人。”
畫面“滋滋”扭曲,像是老舊電視機關閉時的情形,所有景物變形旋轉,最後被中心的黑洞全部吸收,隻留下最後一句混雜噪音的模糊人聲:“只有一次機會……”
越來越多的線索在陳陌腦海中浮現又接著消失,他感覺整個事件就如同一個拚圖,自己掌握的拚圖碎片越來越多,卻無法組合出秘密的冰山一角,反而是讓思維愈加凝滯。而就在他絞盡腦汁歸納思路時,陳陌心中不起眼的一幕記憶場景突然在眼前掠過,他看到一個小男孩趴在地上,面前放著用透明的晶體塑造的巨大拚圖,每個正方體晶體的面上都有一個圖案。這是一個人類無法完成的拚圖,但小男孩沒有氣餒,他一遍又一遍試著找出拚圖的邊角圖案,可惜由於無法確認圖案的正確性,嘗試變成了徒勞。
日過一日,年複一年,小男孩成長為少年,又逐漸褪去青澀的外表,穿上新潮服飾,似乎一切都變了樣,但仔細看其實他們心中住的那個小男孩還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更換晶體,從不停歇。就在剛剛陳陌想起一個推論的瞬間,小男孩將隨著手指抖動的晶體放進一個角落,一個它迫切想要與之契合的圖案,一個露出的馬腳。陳陌仿佛進入了奇妙的狀態,李靜雯的故事,嚴冬不安的抖腳,林鵬宇不經意的咬指頭,中年男人的演講,神秘聲音的提示,第一次體驗所看到的竹竿怪物,今晚的信,宿醉的麻痹感,這兩年的墮落……所有,所有的信息在他左手逐一滑落,而他則是在信息光點落下的刹那抓取有用的信息扔進右手的巨大收納盒中。信息被放入後,格子上便會貼上相對應的標簽。
將繁雜的線索總結完畢後,陳陌終於靜下心來。他在自己精神世界歸納的過程貌似沒有在現實時間做過多停留,李靜雯的故事在她不厭其煩的講解中依然沒有過多進展。陳陌看著眼前已經燃了一半的蠟燭,明白自己的機會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