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聊天,吹牛。
喝大了的人什麽都能做的出來。
除了數學題!
身為一個正常人,高文沒打算把不知深淺的小道童喝趴下。
借著醉酒的由頭,和對方聊上幾句、開個好頭,就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所以在感覺自己喝大了後,高文沒有硬撐,而是一頭栽進了身後的棺材裡。
撲通一聲。
把正和狗肉較勁兒的小道童嚇了一跳,酒勁兒都嚇醒了三分。
“人呢?”
順著鐵鏈往下看,見到倒在棺材裡呼呼大睡的高文,小道童莞爾一笑。
不知從哪兒變出張毯子來蓋在了高文身上。
他只是單純人好。
在酒泉這地方一呆就是十幾年,碰到個能陪他一起玩的不容易。
當然,也只是這樣。
等過幾天山鬼的棺材進了村,高文的屍體還是要用來換甘露的。
手腳利索的把地上的酒瓶、碎骨收拾乾淨,小道童端著鍋打算去忙今晚的瑣事兒。
一抬頭。
就看到換了身戲裝的天師正直勾勾的盯著他。
“有事?”小道童笑呵呵的問了一句。
“你吃過太陰一脈弟子的屍體。”
“說著玩的。”小道童不以為然。
“肉,好吃麽?”
“我說了,說著玩的。”小道童的眼睛化為棕黃色。
戲裝天師見狀,嘴裡發出一陣撲哧撲哧的詭異笑聲。
“有病!”小道童轉身就走。
誰成想,戲裝天師的聲音又在他身後傳來。
“你,後悔麽......”
......
......
一覺睡醒就是新一天的開始。
勤勞的人總會得到回報。
在高文眼中,神神叨叨的小道童,就是一個非常勤勞的人。
幾乎是天蒙蒙亮,這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家夥,就開始對義莊進行了一場大清掃。
前堂後院,落葉灰塵,裡裡外外。
本就非常乾淨的一個院子,小道童依舊花了兩個時辰去清理。
讓高文懷疑他就是不敢讓自己閑下來,怕閑下來後會變得和天師一樣,被酒泉無趣而癲狂的環境逼瘋。
是的,義莊裡的那位天師就是這麽瘋的。
這是昨天喝酒時,小道童自己說的。
一位仙道強者,被孤寂、死板、無趣、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盡頭的生活,愣生生的逼成了一個瘋子。
天師之所以會被鬼物附體,也是因為他瘋了後,才會給鬼物可乘之機。
小道童不想步天師的後塵,所以他把每一天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的,不願意讓自己有閑下來思考的時間。
值得慶幸的是,忙著的小道童沒有忘記給高文準備早飯。
一碗小米粥,兩個黃面饃饃,外加一碟小鹹菜。
都是小道童自己在山裡開田,親手種的。
饃饃咬起來軟軟的。
高文吃了幾口,看著小道童就蹲在前面看著他,不由得放下碗筷:
“你不去吃飯麽?”
“我?”小道童指了指自己。
“對。”
“我不用,已經辟谷了,只能吸食靈氣,這些東西吃了,還得想方設法排泄出去。”
辟谷?意思就是不用吃飯了唄?
從字面理解了這兩個字得含義,高文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既然不用吃飯,
為什麽還去弄這些食物。 大大方方的當著小道童的面吃了起來。
“好吃麽?”
“好吃。”高文點頭。
頭一天酒喝多了,第二天睡醒吃點清淡的雜糧,會覺得非常美味。
“好吃就行。”
看高文把飯吃完,小道童笑著收起碗筷:“對了,和你說一聲,三天后的晚上,山鬼會來取走你的屍體。”
知會了高文一聲後,小道童又跑去忙其他事情了。
三天后?
今天是高文來到酒泉的第三天。
‘也就是說,那個叫山鬼的怪物,會在我回歸前,把我乾掉唄。’
吃飽了的高文沒譜的想著。
時間趕了點,但應該來得及。
就這樣。
在大太陽底下,高文一邊聽著戲台上的老天師唱戲,一邊享受著悠閑的日光浴。
直到太陽升到半空中。
咚!
唱戲天師手中的大槍掉在地上,恢復神識的老天師掃視四周。
“太陰弟子莫常見過天師大老爺.....”
日常的對話,像是在重複昨天。
天師開壇講道,求活者蜂擁來聽。
不過和昨天不一樣的是。
在天師的念經聲中,院子裡停棺材的角落裡,有著幾個湊在一起的。
嗯,那邊燉著一鍋狗肉。
喝酒,吃肉。
說一些自己曾經做錯的事。
喝多了。
哇哇大哭。
場面有些狼狽。
面對這樣的場景,小道童在一旁抱著個酒瓶,笑眯眯的看著。
戲台上的天師瞥了一眼,就不去關注。
一群將死的凡人,又能做些什麽?
在酒泉,無論這些凡人之間發生了什麽,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大概吧.....
......
......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第四天。
‘睡醒’的老天師,發現來聽自己講道的人變少了。
人都跑到那邊喝酒吃肉去了。
......
第五天。
來聽他講的人明顯變少了。
非常明顯。
本應該聚在他身邊的一百來號人,現在除了幾個求活意志堅定的外,其余大部分人都跑到那個角落裡,一邊喝著苦酒一邊毫無顧忌的發泄自己心裡的情緒。
恐慌,害怕,憤怒,自責。
爭吵,怒罵,悲傷,自責。
正常人的情緒,是很容易被環境調動起來的。
當然。
這需要一個封閉的環境,和一群能讓你放下心防的人。
這種情緒若是被人為操控,就會演變成很可怕的事情。
正午的日頭偏移。
本該散去的酒局卻沒有散去。
高文身邊。
小道童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看著眼前一個面目猙獰的壯漢,正卯足了勁兒的把腦袋往石頭上撞。
“啊啊啊啊,我該死!我該死啊!
我當初怎麽就下的去手!
畜生!我就是個畜生!!!”
砰的一聲,壯漢的腦袋撞在了假山上一個尖角,紅的白的流了一地。
沒人去攔他。
就在剛剛,這名壯漢借著酒勁兒,說出自己以前餓的極了,把自己兒子下鍋吃了的事兒。
他瘋了。
被他自己的話,被自己的良心逼瘋的。
那麽問題來了。
被逼瘋的人,究竟是這個身體本人。
還是....
寄居在他身體裡的那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