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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載》第148章:監獄裡的足球賽
“所以道恩的意思是,你明天在比賽場上會用到這些東西?”瘦高的巴蒙德聽道恩說了一句就發現了維拉克的不同之處,“你能攻擊獄警?”

 “是。”維拉克道。

 他看著這位來自蒙勒哥的犯人,總覺得他的身上有迪亞茲的影子。兩個人都是蒙勒哥人,都精通格鬥術,都看上去少言寡語。

 “時間太緊了,很多東西就算現在說給你你也根本吸收不了,我隻教你一些最基礎的,怎麽保護自己的重要部位,怎麽有效地進攻敵人的重要部位,從而輕則讓對方喪失戰鬥力,重則喪命。”巴蒙德遠離道恩聚集犯人的區域,到了相對僻靜的位置,教授起蒙勒哥格鬥術。

 維拉克跟著過去,全神貫注地盯著巴蒙德的動作。

 “你知道人體都有哪些地方可以充當武器嗎?”巴蒙德力道十足的一拳揮出,接著另一條手臂的肘部側面轟向空氣,最後回身一腳掃出,三次攻擊全部攻擊在了據他不超過一米和他頭齊平的位置。

 這三次攻擊看上去充滿了力量,施展時也相當乾脆敏捷,要是剛剛巴蒙德衝維拉克來這麽一套,維拉克大概率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會直接被打倒在地。

 “拳頭、腿、手肘。”維拉克順著剛剛巴蒙德亮出來的幾下答道。

 “還有膝蓋。”巴蒙德利落地頂起膝蓋,為維拉克簡單示范了一下,“所以一共是八處,這八處都是你自身可以利用起來的攻擊武器。”

 維拉克模仿巴蒙德的動作,擺出了幾個攻擊姿勢。

 “蒙勒哥格鬥術以凶狠毒辣而著稱,最大特點是可以在極短的距離下利用肘、膝進行攻擊。它強調的是攻擊猛銳,每一擊都要流暢迅捷力量充沛。”巴蒙德糾正維拉克動作的同時,為他介紹蒙勒哥格鬥術的基本信息。

 維拉克嘗試著最快速地揮出一拳,頂出膝蓋。

 “在我們蒙勒哥,搏鬥時通常會用粗棉線把雙拳纏得如同鎧甲一般,並在拳峰處扎成結,然後將雙拳浸泡在粘液中,再撒上碎玻璃或砂礫,使雙拳表面異常粗糙。(注1)”巴蒙德說道,“這樣一拳下去威力會提升不少,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為你準備。”

 “那就麻煩你了。”能提升實力維拉克當然不會拒絕。

 “現在先繼續。”巴蒙德微微點頭,等著回監室了為維拉克準備東西,“在明天的比賽中你最重要的是先保護好自己,我先教你怎麽格擋……”

 ——

 時間飛快,一個小時的放風時間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回工作區的路上,維拉克和道恩相互分享了一下情況。道恩那邊根據參賽犯人的不同優勢,制定好了上場的安排。維拉克這邊一個小時的時間也學到了點基礎的格鬥術,雖然還難以將所學應用到實戰中,但總歸會好一點。

 中午吃飯的時候,食堂裡犯人們都熱火朝天地討論著明天比賽的事情,因為旁邊有獄警看守,他們不敢談及到最終的比賽結果,隻為那些確定了會參賽的犯人們加油鼓氣。

 維拉克和羅斯一桌,吃過飯後羅斯回到監室休息,他照舊去見萊克特。

 “中午好。”萊克特永遠都是心情不錯的模樣,維拉克剛一進來就熱情地打起招呼,“今天有什麽新的進展嗎?”

 “沒有。”維拉克脫衣服、解繃帶、躺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萊克特起身去準備藥膏:“今天放風的時候我有過去看了看,有人在教你格鬥,還有犯人在那邊組織明天怎麽踢贏我們,真是有趣。”

 維拉克放風的時候專心學習著格鬥,連基汀都沒顧得上交談,更不用說萊克特了:“我也覺得有趣。”

 “哪裡?”萊克特捧著藥膏給維拉克敷了起來。

 “明天我們也會動手吧,我不會手下留情的。”維拉克道,“合作是合作,比賽是比賽,我不希望明天比賽過後把你打成重傷,你把賽場上的情緒延續到後面的合作上。”

 “我還正想和你說這個,沒想到反而是你先跟我提起了。”萊克特對此分外滿意,這樣一來他在賽場上就更沒什麽顧慮了,“我還怕比賽上把你打傷,你會因恨終止和我合作。要是你分得清什麽是玩什麽是正事,我當然沒什麽意見,不然還得照顧你的感受,會很影響我的遊戲體驗。”

 萊克特是明天維拉克重點關照的對象,維拉克也是明天萊克特重點關照的對象。

 這一點他們二人都深知,他們同時也很清楚,不論比賽最終哪一方會取得勝利,他們兩人都將鬥得個你死我活。

 “那明天就盡情玩吧。”維拉克道。

 “我到時候下手不會太重的,放心。”萊克特敷著藥,想到明天這些痊愈的傷口很有可能又要綻開,他忍不住獰笑,“這樣的活動真有意思,要是進展順利,以後可以定期舉辦。”

 維拉克打聽起具體賽製:“賽製確定了嗎?”

 “確定了呀,獄警、犯人各為一隊,每隊同時最多上場十一人。獄警一方有攻擊犯人的權利,以及正常替換球員的權利。犯人一方不得攻擊獄警,但是可以無限換人。”萊克特介紹他確定好的足球賽規則,“比賽分上下兩場,各四十五分鍾,時間到了之後進球數最多的一方勝利。”

 “其他比較詳細的規則也和正常球賽一樣嗎?”維拉克又問。

 “除了我說的以外,沒有其他規則了。”萊克特聳聳肩。

 維拉克的面孔凝重了幾分,若是規則只有這麽簡短的一段,那有太多地方可以做手腳了:“這太偏袒獄警一方了,很多細節很多情況你都沒有說清楚該怎麽解決,到時候發生了該怎麽辦?”

 “比如?”

 “比如最後進球數持平怎麽辦?比如你說獄警一方球員替換和正常規則一樣,但最後又說除了上述沒有其他規則了,那到時候究竟該怎麽界定?比如裁判又該是哪一方的人?你選獄警的話怎麽保證他不會偏袒你們?”這場比賽犯人們本就處於劣勢,要是讓萊克特在規則上面再取得先機,他們就真的沒有任何勝利的機會了,維拉克列舉出幾點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力求比賽的規則更明朗一些。

 萊克特所說的‘犯人們贏得勝利就準許他們向外寄信’僅是為了讓犯人們更積極一點,讓比賽更加激烈精彩。他從沒想過要真的履行,因此絕不會讓犯人有贏得比賽的機會。現在維拉克爭取比賽規則的詳細化,會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他到時候從中作梗的空間,繼而一定程度上影響比賽勝負,他當即拒絕:“我們其中沒有專業的球員、裁判,甚至大多數人連足球是什麽還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把規則詳細化也就等同於把規則複雜化,這不利於比賽的進行。”

 維拉克並不認同萊克特的詭辯:“詳細並不會讓賽製變得複雜,詳細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爭議、分歧。”

 “距離比賽開始滿打滿算只有二十個小時,這點時間並不足以讓我們在原有賽製和新玩法中取得最大限度的平衡,並且讓所有參賽者消化運用。”萊克特道。

 “這不公平,有太多漏洞可鑽了,只要你想,你們怎麽都可以贏。如果你堅持這種我們會必輸的規則,那我會勸他們放棄參賽。”維拉克見和萊克特講道理根本講不通,只能選擇強硬手段。

 “你無法否認我說的那些問題是存在的,所以現在準備詳細的賽製已經來不及了。”萊克特當然不願意看到活動取消,他決定作出一定的讓步,“這樣吧,比賽的裁判從你們犯人裡選,總能打消你的顧慮了吧?”

 維拉克直接推薦了基汀,並說出了推薦理由:“那就讓基汀先生來做裁判。他見多識廣,曾在威爾蘭留學,對足球有些了解。最重要的是,他和犯人沒怎麽接觸過,也沒被獄警施暴過,情感方面相對而言中立公正。”

 “不不不,基汀不可能的。”萊克特一口否決,“你說他公正,可你和他關系密切,你代表犯人一方參加比賽,你能保證他不幫著你?”

 “那你有更好的人選嗎?”維拉克反問。

 “其實最好的裁判是你,可惜你代表犯人一方參賽了。”萊克特砸砸嘴,字眼裡含著可惜,可語氣分明是在嘲弄,“那我也不能隻照顧犯人一方的公平,忽略了我們獄警的。既然裁判的人選都是從你們犯人裡選出了,那究竟誰當,就交給我來挑吧。”

 維拉克抿著嘴不再說話。

 他知道無權無勢的自己根本鬥不過萊克特,他竭盡全力想為犯人們爭取的公平、希望,在萊克特這些高高在上,操弄著一切的人看來,只是玩樂中不足掛齒的小小籌碼。

 據理力爭在地位不對等的環境之下沒有任何意義。

 正如先前平等會和政府的抗爭那般。

 “那就這麽說定了。”沉默半晌,萊克特欣然敲定了最終的事項,“好了,藥基本敷好了,我去給你拿繃帶。”

 從床上坐起的維拉克臉色鐵青,他接過萊克特遞來的繃帶,默不作聲地自行纏繞著。

 “今天晚上工作結束之前,我會去工作區和他們通知的,你就不用替我轉述了。”萊克特贏下一局,看著維拉克吃癟的樣子,他洋洋自得地在醫務室裡走來走去。

 “嗯。”維拉克聽出萊克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胡亂把他們的交談內容散播出去,“我什麽都不知道。”

 “阿德爾下午通知你過去……”

 “我不會去的。”維拉克在萊克特還沒說完前就說明了自己的打算,讓他放心。

 萊克特滿意地揚起嘴角:“我相信明天的比賽、我們的合作都會進行得很愉快。”

 ——

 回到監室後,維拉克把規則模糊化、裁判由萊克特決定的壞消息告知給了基汀。基汀聽後愣了許久:“他根本就沒想履行過犯人勝利後的承諾,所以不允許犯人們有任何勝利的機會,把可操作的空間全都掌握在了自己手裡。”

 “他不履行無所謂,這還能激怒所有燃起希望的犯人,對越獄計劃很有利。”維拉克擔憂起明天的比賽,“最重要的是這場比賽我們只能贏不能輸,只有贏了才能讓犯人們的信心、團結空前高漲,萊克特不履行承諾就將承擔極大的惡果。可一旦輸了,對犯人們又是巨大的打擊,再次為獄警樹立不可戰勝的形象。”

 “賽製對他們有利,解釋權也在他們手裡,裁判既然是他們挑選,勢必會挑個易於掌控的,到時候雖然是犯人的身份,但還會為他所用,而且犯人身份的裁判偏袒獄警一方,比獄警身份的裁判偏袒更有利,不會有太大的惡劣影響。”基汀搖搖頭,看了沉思的維拉克一眼,“你的爭取恐怕正中萊克特的下懷。”

 維拉克也意識到了這點,他也不知萊克特在這次的鬥爭中真的勝他一籌,還是誤打誤撞之下佔得了更大的優勢,總之不管怎麽說都是他在交談時沒有考慮到犯人當裁判反而更不利於他們,導致局面變得更加糟糕。

 “我的問題。”維拉克開口,“當時欠缺考慮了。”

 “你還需要成長。”基汀並沒有怪罪維拉克的意思,在維拉克內疚自責時,他平和安慰,“這個決策確實不夠明智,但你做得足夠好了。別太自責,把這當成一個教訓,以後規避就好。”

 “老師,我們怎麽贏?”維拉克清楚後悔沒用,可當他正視前方時,只能看到前方沒有任何勝算。

 基汀坦誠地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維拉克歎著氣,他不願看到足球賽真的就只是萊克特的一場遊戲,他想讓這件事變得對犯人們更有意義。

 “盡管去踢吧。”基汀目光柔和,像是勸維拉克妥協,又像是勸維拉克堅持下去,“決定不了的事情就任由它發生吧,你隻負責盡力而為。”

 維拉克目光閃爍,他咬著牙看向監室外,那是他看倦了的景象:“我會的。”

 ——

 下午維拉克去工作區工作沒多久,阿德爾就命獄警前來帶他去辦公室見面。維拉克遵守了和萊克特的約定,拒絕前往辦公室,還托獄警向阿德爾帶話,說這是萊克特的意思。

 獄警還打算強行把維拉克帶走,但聽到萊克特也牽涉在了其中,隻得自己回去將情況匯報給了阿德爾。阿德爾聽到維拉克不再和他見面的消息後,當即又把萊克特叫到了辦公室裡。

 “阿德爾叔叔,怎麽了?我還正忙著布置足球場地呢。”萊克特一進門就拍了拍手,裝作手上沾染著塵土,剛乾完活的樣子。

 “足球賽是怎麽回事?”維拉克的事情、足球賽的事情剛好撞在了一起,阿德爾耐心地先問起了相對不重要的足球賽。

 萊克特沒坐在辦公桌前,而是在會客廳坐下,自己倒了杯水,隔著數米的距離和阿德爾交談:“哦對,忘了和您說,明天不是復活節嘛,我組織獄警和犯人們踢一場足球賽慶祝一下節日。明天上午您也可以過去看看,湊個熱鬧嘛。”

 “明天就要舉行了,你現在才匯報給我?”阿德爾靠著椅子,壓抑著怒火,“你有什麽權利跨過我直接舉辦這種級別的活動?”

 “我和我父親打招呼了,還需要和您說一聲嗎?”萊克特搬出父親壓製阿德爾。

 阿德爾頭微微揚起,點起一支雪茄,用煙霧掩蓋自己冰冷肅殺的面孔:“照你這麽說來,監獄不需要監獄長這個職位?任何事情只需向司法部部長匯報即可?”

 “這我不知道。”萊克特雙手捧著水杯,擺出事不關己的模樣喝了口水。

 “取消活動。”阿德爾命令道。

 萊克特進行到了這一步,怎會放棄:“您要早個十天半個月說,說不準我就給您這個面子了,但是現在,不可能。”

 “所以,你身為副監獄長,要違背監獄長的命令了是麽?”阿德爾彈了彈煙灰,語氣不善,“你的父親準許了你全權負責黃金的事情,還準許了你管控整座監獄?”

 “這倒沒有。”萊克特急中生智,把黃金的事情和活動聯系在了一起,“不過這場活動舉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取得黃金的線索,也算是黃金的事情吧?您放心,我做事很有分寸的,不在我權力范圍之內的,絕對不會挑釁您。”

 阿德爾緊皺眉頭,極具壓迫感的身子朝前傾去:“和黃金有關?”

 “是的。”

 “具體呢?”

 “具體我就沒什麽必要透露了吧?”萊克特哪裡真的有規劃,他只是想借助黃金來搪塞過自己越權的事情。

 阿德爾切入他叫萊克特來的真正目的:“是你授意克裡斯不來見我的?”

 聽到這話萊克特有些費解,但還是接了下來:“是我。這件事我覺得沒有必要藏著掖著,而且它也根本藏不住。您沒有必要垂死掙扎,監獄長之位用不了多久就是我的。”

 “克裡斯把我給出的條件都說給你了,是麽?”阿德爾道。

 “沒錯,都說給我了。我們一看,您給出的條件遠不及我,就選擇繼續合作下去了。那繼續合作,就沒有見您的必要了嘛!”萊克特嬉笑著,如今他勝券在握,絲毫不懼怕阿德爾。

 阿德爾起身,叼著雪茄,披著監獄長黑色的大衣坐在了萊克特的對面:“監獄長這個位置其實什麽都沒有,只是碰巧,這個世界唯二想當的人都在這裡了。”

 “我本來對監獄長之位沒多大好奇心的,但您一直賴著不走,我就特別想把您擠下去。”萊克特殷勤地為阿德爾也倒了杯水。

 “呵……”阿德爾拿起水杯抿了一口。

 萊克特起身離開:“記得明天來看比賽。”

 將水杯輕輕放回桌上,阿德爾擦拭了一下萊克特先前位置的水漬,而後回到辦公桌前,神色複雜地拉開抽屜,看向滿滿一抽屜的信封。

 那些信封上的署名都是謝裡夫·阿德爾,寄往的地方卻各不相同,有的在布列西北部邊陲,有的在南部的群島,幾乎遍布整個國家。

 ——

 晚上,所有犯人吃過晚飯回到工作區重新工作後,萊克特專程過去了一趟,把明天足球賽的比賽時間、賽製公布了出來。

 賽製一公布,哪怕再不明事理的犯人也知道雙方優勢的差距有多麽懸殊。獄警們可以攻擊他們,規則模糊萊克特就有向有利於監獄一方解釋的空間,這些並不公平的規則像澆了一盆冷水般,冷卻著他們的熊熊鬥志。

 羅斯聽罷當即心灰意冷:“我們必輸,這就是萊克特的遊戲。”

 維拉克不知如何鼓勵羅斯重新振作,他遙遙望向皮鞋生產區,在那裡生產皮鞋的道恩也看向了他。

 ——

 十月二十日,和平節。

 上午全體犯人休假半天,維拉克他們一早就起身在監室裡做熱身運動,同時等待獄警安排他們去吃早飯,可最後只在八點四十分的時候等來了準備比賽的通知。

 並且礙於場地大小限制,他們不能全數抵達廣場觀戰,大部分要留在監室,只有二百名確定參賽的犯人被安置在食堂等候安排。在比賽開始後,這二百人中也只有比賽的十一人有權進入廣場。

 和犯人截然不同,幾十名參賽的獄警全都在廣場內待命。

 這樣一來,要換人時,犯人們需要從食堂趕往廣場,而獄警們只需朝前邁一步就進入了比賽場地。

 面對比賽還沒開始就暗中削弱他們實力的把戲,維拉克無可奈何。八點五十五分時,他和道恩等十名犯人從食堂待命區被傳喚到廣場,剛進去,就聽到了擠滿崗哨的獄警們對他們進行漫天的謾罵侮辱。

 ——

 注1:關於蒙勒哥格鬥術原型為泰拳,泰拳的部分內容取材自無署名的網絡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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