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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二十五日

　布列西、萊利斯特市

　記者卡帕的妻子克萊曼婷，帶著兩個孩子接受了國際平等聯盟檢查站的審查後，終於進入了萊利斯特市。

　這座城市因新前線上焦灼的戰況染著層壓抑的氣息，不過因為延續著國際平等聯盟的政策，民眾們的生活待遇努力保持在不錯的水平，所以氛圍依然要比萊澤因好上無數倍。

　剛入住到一家旅館，國際平等聯盟相應部門的人員就登門前來了解了詳細的情況，為克萊曼婷一家辦理了身份證明。

　憑此證明桃樂絲、馬特可以免費前往就近的學校就讀，克萊曼婷自己也可以根據自身情況應聘眾多的工作崗位。

　醫療、特別救助、工人夜校等福利待遇亦可持著身份證件無償享受。

　“好的，都記下了，您還有什麽不清楚的事情嗎?”一名年輕的同志在表格上填好了克萊曼婷一家的情況，詢問道。

　“沒有了，我們目前沒什麽需要特別幫助的。”克萊曼婷感激地道。

　“好的，那我再確認一遍您的信息。您的丈夫幾年前因病去世，您和兩個孩子之前都居住在萊澤因，但因為那邊的環境很差勁，不得不賣掉了房產來到了萊利斯特市。”

　“是的。”克萊曼婷點了點頭。

　她撒了謊。

　之所以這麽做，不是因為她不信任國際平等聯盟，擔心國際平等聯盟得知了自己丈夫在報社裡為臨時政府做事會引來麻煩。

　而是離開萊澤因之前，她有聽丈夫卡帕說過，臨時政府對國際平等聯盟滲透得頗為嚴重，萊利斯特市裡、國際平等聯盟裡有著不少對方的奸細。

　自己貿然暴露身份，表明了丈夫的情況，有著不小的可能會被這些奸細發現，繼而導致身處萊澤因的丈夫陷入危險。

　她需要找到絕對可靠的國際平等聯盟同志，才能向對方透露出丈夫的情況，尋求援助。

　“好的，

我們的工作點在維綸大街十一號，您以後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前往那裡找我們尋求幫助。”年輕同志起了身，“那就不打擾您了，祝您在萊利斯特市生活愉快。”

　“等一下。”克萊曼婷一臉擔憂地叫住了他，“你們難道不對我進行什麽調查嗎?”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擔心這麽輕易地相信移居者，並一視同仁地進行安置，會放入很多臨時政府的奸細吧?”年輕同志笑了笑，“沒關系的。一方面對大量的民眾進行詳細調查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我們要坦誠地說，目前我們不具備這樣的能力。一方面就算真的有這樣的人，我們也不會懼怕的，請您放心，我們會保證萊利斯特市的安全與穩定。當然，如果您有發現可疑的人員，我們很歡迎您匯報給我們。”

　克萊曼婷放心了一些，她相信這方面國際平等聯盟考慮的一定比她周到:“那我沒有什麽問題了，謝謝你。”

　“不客氣，再見。”年輕同志出了門。

　“媽媽，爸爸什麽時候過來?”女兒桃樂絲坐在床上抱著自己唯一帶來的玩偶問道。

　“爸爸在給你們挑禮物呢，挑好了禮物就會過來找我們了。”克萊曼婷走到床前，摸了摸桃樂絲的腦袋，俯身為熟睡著的馬特蓋好了被子。

　“我想要新裙子，還有新的娃娃。”桃樂絲仰頭，咧著嘴說道。

　克萊曼婷腦子裡有很多迫切的問題需要思考，她向桃樂絲微笑著“嗯”了一聲後，獨自坐在了另一邊。

　盡管她用了最快的速度趕路，但也花了足足三天才抵達萊利斯特市。

　這三天裡，卡帕在萊澤因裡境況如何她無從得知，她只知道，時間刻不容緩，自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既可靠又具備能力的國際平等聯盟同志，把證據交給對方，讓對方派遣人員前往萊澤因配合卡帕，並聯絡他們在萊澤因裡的同志與卡帕取得聯系。

　那麽，該聯絡誰?

　連國際平等聯盟都沒有揪出現存在萊利斯特市裡的政府奸細，她更不可能精準地分辨出來。

　絕對可靠，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條件。

　除非能直接見到國際平等聯盟的主席基汀，他總不會是臨時政府的人。可就算費盡心思見到了對方，自己也肯定會被很多人注意到，仍然不能保證安全。

　手段匱乏之下，克萊曼婷只能秉持著職銜越高，越不可能是臨時政府奸細的邏輯來物色人選。

　思來想去，克萊曼婷將接觸人選確定在了國際平等聯盟宣傳部裡。

　國際平等聯盟的宣傳部是這場輿論戰裡臨時政府的主要對手，把證據交給宣傳部，可以最快速度、最大限度上發揮出膠卷的作用。

　而相對而言最可靠的，應當就是宣傳部的部長皮雅芙了。

　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怎麽接觸皮雅芙?

　怎麽不被可能存在的奸細注意到?

　後者克萊曼婷能想到的，就是在見到皮雅芙之前，盡可能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真實目的，從而降低其他人對自己的注意。

　至於前者，似乎除了進入宣傳部別無他法。

　看著玩累了，和弟弟一起睡著了的桃樂絲，克萊曼婷考慮著自己是否要嘗試著加入國際平等聯盟，成為其中的一員。

　這點看上去很可行。

　第一，她的丈夫正自發為國際平等聯盟戰鬥，她們一家已經和國際平等聯盟深深捆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己加入國際平等聯盟，等同於保護丈夫、保護自己、保護孩子們。

　第二，往後一切順利的話，會有源源不斷的證據運到國際平等聯盟的宣傳部，宣傳部再通過這些證據對臨時政府進行反擊。她沒做過記者，可經過卡帕的耳濡目染，做宣傳工作的話，上手應當比較容易。

　但國際平等聯盟對前往萊利斯特市定居對平民監管寬松，不代表對內部的同志也保持一樣的態度。

　自己想成為國際平等聯盟的一員，極大概率會接受嚴密的審查，就算他們沒查出自己真實的背景，調查個十天半個月，也還是會耽誤正事。

　因此這個辦法不可取，她得另找更快捷的方式接觸到皮雅芙。

　怎麽辦?

　怎麽辦?

　從沒面對過這些事情的克萊曼婷手足無措，腦子亂得很。

　“呼……呼……”想到丈夫獨自一人身處危險，自己現在肩負著重任，急得快哭了的克萊曼婷做著深呼吸，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辦法。

　——要見到皮雅芙，但是通過加入國際平等聯盟來和她接觸花費的時間太久。

　——想縮短時間，就必須直接見到她，問題是怎麽才能見到她?

　深深看了眼孩子們，克萊曼婷擦了擦眼淚，決定出門走走，先把皮雅芙在哪裡辦公搞清楚。

　“你好，請問你知道國際平等聯盟宣傳部在哪裡嗎?”克萊曼婷來到了先前年輕同志說過的工作點。

　“誒?是您?”那名年輕同志認出了克萊曼婷，有些驚訝，“您是有什麽事需要宣傳部幫助嗎?”

　“沒有沒有，我是想加入國際平等聯盟，然後感覺宣傳部比較適合我，就過來找你問問。”克萊曼婷道。

　她當然還沒時間去辦理各自手續接受審查，成為國際平等聯盟的一員，這麽說只是想先確認宣傳部的位置。

　年輕同志“噢”了一聲，將手裡的工作停下:“您如果想加入我們，需要先去準備申請書，向我們遞交申請書之後，我們會安排人對您進行基本的審查，審查通過，再完成基本的培訓才可以或主動挑選工作部門，或服從組織的調配。”

　“是這樣啊，那申請書怎麽寫呢?”

　“您稍等。”年輕同志拿出了份表格，交給了克萊曼婷，“您按照上面的要求如實填寫即可，寫完隨時交過來，我們會在三天內安排您接下來的審查等事宜。”

　“好，謝謝，我……我還是想問一下宣傳部在哪，我想先去看看，這個是可以的嗎?”克萊曼婷接過了申請書道。

　年輕同志回以燦爛的笑容:“當然可以，只不過您只能在外圍看一看，宣傳部的辦公區域是不允許進入的，這也是考慮到了安全方面的問題……”

　十五分鍾後，克萊曼婷拿著申請書先回到了旅館，與孩子們吃了午餐，隨後帶著他們一起來到了宣傳部辦公的一棟樓前。

　街上她沒怎麽看到平等軍的士兵巡查，但在這樣的重地周圍，還是安排了不少的巡邏隊確保安全。

　“媽媽，這裡是幹什麽的呀?”馬特輕輕扯了扯克萊曼婷的手問道。

　“這裡是……”克萊曼婷試著用孩子們能理解的方式解答，“這裡是能讓你們爸爸早點來見你們的地方。”

　“早點來見我們?好呀好呀……”

　“爸爸說要給我們買禮物，呵呵……”

　兩個孩子都對大樓好奇不已。

　克萊曼婷帶著他們仰頭注視著大樓。

　她有強烈的直覺，國際平等聯盟宣傳部部長皮雅芙現在就在裡面。

　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麽以最合適的方式見到對方。

　一步之遙了。

　克萊曼婷按耐住了直接進去的欲望，拉著孩子們向另一邊走去:“我們走吧，去別的地方逛逛。”

　——

　此時大樓裡、皮雅芙的辦公室

　“維拉克同志那邊收取到第一批相機的同志已經開始搜集證據，第二批相機也即將交付，相信很快我們就可以對目前的輿論進行有力回應了。”一名宣傳部同志向坐在辦公桌前抽著煙的皮雅芙匯報導。

　“但萊澤因那邊現在相對穩定了很多，證據並不如最開始的那幾天好搜集了。”皮雅芙看著有點憔悴，顯然是因為近來的輿論沒好好休息過，“你應該也清楚，我們搜集到這些有限的證據，並不能在輿論上佔據壓倒性的優勢。想徹底地扭轉局面，需要更直接的東西。”

　“這一點維拉克同志他們那邊也在做了，他們試圖打入到報社內部，搜集臨時政府造假的完整證據鏈。”

　皮雅芙搖了搖頭，將煙頭撚滅:“這很難，他們不一定成功，而且我們不能什麽都不做，乾等著維拉克他們取得進展。”

　“但我們現在確實沒什麽能做的，畢竟關鍵都在萊澤因裡，只能靠留在萊澤因裡的同志們……”

　“先出去吧。”皮雅芙沒和下屬多聊，自己在安靜的環境中閉目沉思。

　這時，電話聲響起。

　她拋去了雜七雜八的思路，接起了電話。

　“我是基汀，你們那邊怎麽樣?”

　“基汀主席。”皮雅芙表情、聲音都鄭重了許多，“臨時政府聯合其他國家大范圍地編撰、傳播虛假報道，目前已經在世界各地形成了巨大的輿論。”

　“這一點我知道，很多分站的站長都和我說過了，他們的工作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放任下去，分站的絕大部分工作都要停滯了。”

　“目前留在萊澤因的戰時行動隊正由維拉克同志指揮著搜集證據，不出意外的話，兩天之內就會有一批證據運抵萊利斯特市，我們會打響正式的反擊戰。”皮雅芙道。

　“有把握打贏嗎?”

　“沒有。”皮雅芙實話實說，“輿論發展到現在的地步，我們所能搜集到的證據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挽回影響。 要想真正去除民眾們對我們的錯誤認識，我們要有相當充足的關鍵證據，可以證明臨時政府的報道均為偽造，還要具備比現在更強大的傳播力量，確保我們的澄清能盡可能被更多人看到。”

　基汀那邊沉默了幾秒鍾:“……你準備怎麽做?”

　“我希望各分站配合我們，暫時把工作重心放在應對輿論上，不然只靠宣傳部很難在世界范圍內抗衡敵人。”皮雅芙頓了一下，“——但這些都不是關鍵。”

　“關鍵依然是需要搜集到最重要的證據，是嗎?”

　“是的。”

　“這件事只能靠萊澤因戰時行動隊了。”基汀沒有歎氣，但皮雅芙覺得自己聽到了一聲。

　“我不會什麽都不做，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維拉克身上的。”皮雅芙憋著股勁，向基汀保證道，“您放心，我們會贏得這場輿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