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日、夜

　布列西、萊澤因

　明面上看去，這座已經被國際平等聯盟控制四個多月的城市早就沒有了動蕩、混亂之象，同時在各個渠道的竭力維穩下，正以驚人的速度恢復著生氣與繁榮。

　可還不為人知的暗處，伯因病逝的絕密情報牽動著國際平等聯盟整體的攻守之勢，讓面臨無數挑戰的聯盟產生了動搖。

　“莫萊斯同志，請。”

　被嚴密看管的火車站中，秘密從前線趕赴回來的莫萊斯剛一到站，就被眾多同志們護送著乘上了直奔聖羅瓦醫院而去的汽車。

　“其他人都到了嗎?”兩夜之間頭髮白了大半，看上去頗為疲憊的莫萊斯詢問和他共坐在車後座的同志。

　“基汀同志、溫斯頓同志、皮雅芙同志，以及各部的幹部們要麽在聖羅瓦醫院，要麽先一步去平等大樓等您了。”負責著萊澤因治安工作，以及眼下護送莫萊斯前往聖羅瓦醫院的同志道。

　“和維拉克同志取得聯系了嗎?”莫萊斯又問。

　“幾個小時前剛剛取得聯系，維拉克同志他們已經安全抵達蒙勒哥帝國的首都蒙勒哥城，正在籌備建立分站的事情。”

　莫萊斯看了眼仍然燈火通明的街道，目光中含著久久未能散去的悲傷:“他……有說些什麽嗎?”

　同志微微搖了搖頭:“維拉克同志收到消息後，隻詢問了總站的安排，隨後就匯報了他們的工作進展。”

　“也好……”莫萊斯得知情況時同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哪怕他們都知道伯因的身體狀況極不樂觀，噩耗遲早都會傳來，“我們多久能到?”

　“大概半個小時。”

　“之後你催促其他人，凌晨前務必全體抵達平等大樓，準備連夜開會。”莫萊斯安排完，閉上了眼睛。

　自得知伯因病逝起，他還沒休息過，一直以代理主席的身份協調各方工作，做著消息傳播出去後抵抗全面衝擊的準備。

　這半個小時的路程，他其實也還想主持些工作，可既缺乏條件又身體困乏，除了短暫休息盡量恢復些精力外，什麽都做不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經過了聖羅瓦醫院附近的臨時封鎖線，來到了正門前。

　“莫萊斯同志，我們到了。”同志輕輕拍了拍莫萊斯同志。

　“好。”莫萊斯看向車窗外的醫院，仿佛感受到了伯因就在其中，心猛地絞痛了一下，快步下車，在同志的帶領下進入醫院。

　“莫萊斯同志！”

　“莫萊斯同志！”

　醫院各處都有同志把守，他們看到莫萊斯，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個個打起精神，激動地叫道。

　莫萊斯實在無心和其他同志交談，只是一邊點頭示意一邊加快著步伐，來到了其他人所在的病房。

　“莫萊斯同志。”

　“莫萊斯同志。”

　身處病房裡的眾幹部們紛紛起身，看向了莫萊斯。

　莫萊斯看了眼為首的基汀等人，沉聲道:“伯因在哪?”

　“在隔壁的病房。”基汀神情肅穆，帶著莫萊斯來到另一間房間裡，房間裡僅有一張鋪著白布的床，而白布之下是人的輪廓。

　“就一直……把他安置在這裡嗎?”莫萊斯緩步上前，不願相信地掀開了白布的一角。

　“為了封鎖消息只能這樣做，不過也不知道我們還能封鎖多久。”基汀說著的同時，其他人跟了過來，一言不發地圍站在門口。

　“大家無非是擔心伯因去世的消息會打擊到士氣，給政府軍和其他敵人趁虛而入的機會。這一點，我們能做的其實很有限，畢竟這件事是事實。”莫萊斯看著白布下那個熟悉的面孔，眼眶泛紅。

　基汀深以為然地走近道:“只要前線加固工事，各部做好調配工作，抵擋住政府軍的反撲，並提防威爾蘭、敦曼可能的突然發兵，把這段日子熬過去，那同志們終究會走出陰霾的，國際平等聯盟也依然會繼續大步向前。”

　莫萊斯合上白布，轉身看向臉上都寫滿悲痛的同志:“這件事從得知伯因離世起我就聯系約瑟夫、阿德爾他們開始做了，再有一兩天就都能籌備妥當。這邊交給你們了，穩住民心，堂堂正正地將消息公布出去。若是被政府軍等敵對勢力先刺探到消息散布了出去，我們可就很被動了。”

　“明白。”宣傳部部長皮雅芙首先應下。

　“走吧，還有工作需要去做，我們去平等大樓談。”莫萊斯最後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與自己並肩作戰多年的好友，強壓著自己翻湧的情緒，堅定地走出病房，朝外趕去。

　“您不先休息一下嗎?聽其他人說您快兩天兩夜沒合眼了，現在您可不能再倒下去了。”幹部追上莫萊斯的步伐關心道。

　國際平等聯盟目前設有一位聯盟主席、四位聯盟副主席和七十余位聯盟理事。其中四位聯盟副主席分別由莫萊斯、基汀、約瑟夫、維拉克擔任，七十余位聯盟理事席位則劃分給了各部部長、分站站長、平等軍高級軍官、加入國際平等聯盟的勢力代表等重要人員。

　平時重要的整體決策，均由這些人提出、商議、通過或駁回。

　伯因病逝後，四位聯盟副主席中，最適合接任他的人選就是莫萊斯。

　他是國際平等聯盟、平等會的創始人之一，歷來負責武裝力量、軍隊事務，帶領著組織度過了不計其數的危機，也在一場場的挑戰中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徹底地奠定了威望。

　只有他接任聯盟主席，才能得到最多人的認同，將伯因病逝的負面影響降至最低。

　因此眾人都很擔心莫萊斯這樣不管不顧地忙碌，也會像伯因那樣病倒。他如果倒下了，再挑選接替者會麻煩得多，且會讓本就受到影響的國際平等聯盟雪上加霜。

　“我沒事。”莫萊斯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清楚，最重要的是時間緊迫，眼下根本容不得他們喘息，“等今晚把事情都一一落實了，我會休息的。”

　“好吧。”

　一行人離開聖羅瓦醫院，急匆匆地乘坐汽車來到了平等大樓前。

　平等大樓前的廣場上還飄揚著平等旗幟，莫萊斯下車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徑直向正門走去。

　“其他理事都到了嗎?”跟在莫萊斯身旁的基汀詢問留在平等大樓的秘書。

　“在萊澤因以及周邊城市的，和特別要求趕赴回來的理事們都已經抵達。”迎上來的秘書道。

　“好，你先過去吧，通知他們準備召開會議。”基汀道。

　“明白。”秘書以比他們更快的速度進入平等大樓。

　“約瑟夫坐鎮前線，維拉克負責在外統籌革命力量，留在這裡的只有我們兩個，伱有什麽想法嗎?”走向平等大樓正門時，莫萊斯扭頭問基汀。

　這個問題很明顯是在問基汀有沒有意向擔任聯盟主席。

　基汀不管莫萊斯只是隨口一問試探自己，還是心底真覺得自己更適合擔任此位，毫不猶豫地搖頭道:“總校那邊、工廠那邊都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

　“以前還算輕松，雖然事情很多，但都是自己擅長的。現在要推選我擔任聯盟主席，我其實心裡很沒底。”莫萊斯低聲道，“有太多的東西都是我沒涉及過的，想維持平衡，想全面發展是個很大很大的考驗……”

　“這些你不用擔心，你做好你擅長的事情即可，其他的我們會協助處理的。”基汀安撫道。

　“我怕引起眾人的憂慮，所以這些話都不曾對外說過，只能一直強裝鎮定以穩軍心，在這樣可以私聊幾句的時間裡，同你秘密地交流一下想法。”莫萊斯有點不死心地道，“其他人眼中，你應該是除我之外最適合擔任聯盟主席的人選，不過在我心裡，你比我更合適。”

　“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基汀婉拒，“你的資歷、威望都比我要高，擔任新一任的聯盟主席是眾望所歸。哪怕是從盡快消減影響這一點上看，你所能發揮出的力量都是我的數倍。至於後續的各項工作，又不是都由你一人決斷，你不用這麽急著背負巨大的壓力。”

　莫萊斯不知是想通了，還是意識到依基汀的性格，無論如何都不會力壓自己擔任主席，苦笑一聲後，接受了這個安排:“那之後就辛苦你們了。”

　“最辛苦的還是你，保重自己的身體。”基汀道。

　“會的，我想帶著伯因的遺願，活到新世界到來的那一天。”莫萊斯話鋒一轉，“現在終於和維拉克取得聯系了，你沒跟他說些什麽嗎?”

　“說了，但他應該是暫時沒有心情回話，你呢?”

　“一樣。”莫萊斯輕歎了口氣，“可以理解。同我們失去聯系將近一個月，好不容易收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噩耗，總得給他點時間消化。”

　“他做得挺不錯的，沒有辜負伯因的期望。在巴什揪出了分站的叛徒，鏟除了最大的敵人，如今在蒙勒哥，也已經開始規劃籌建分站的事情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傳回好消息。”基汀對維拉克寄予厚望。

　“會的，我們現在需要好消息。”

　說著，二人和身後一眾幹部理事們來到了大樓下。

　平等大樓作為國際平等聯盟總站的樞紐，哪怕位於勢力最核心的地帶，也沒有放松警戒，二十四小時全天候有多支士兵來回巡邏，正門處更是時刻有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負責檢查出入的人員。

　“莫萊斯同志！基汀同志！”

　一幫人走了過來後，士兵們齊刷刷地敬禮道。

　莫萊斯大步上前，拍了拍這些深夜值守的士兵:“都辛苦了。”

　“不辛苦！”士兵們挺胸抬頭，異口同聲道。

　“需要怎麽檢查?”莫萊斯沒仗著身份直接進去，而是站在士兵們面前，等待他們檢查完畢再進去。

　“您不需要檢查，請進！”士兵隊長朝後退了一步，為莫萊斯等人讓出了進樓的路。

　“你們又不是為了保護我一個人而值守在這裡的，既然全樓的人都需要被保護，那麽全樓的人都理應在出入時接受檢查。不然有的人檢查，有的人不檢查，這不就形同虛設了嗎?”莫萊斯知道自己即將擔任聯盟的主席，檢查自己多此一舉，可如果他不需要檢查，基汀等人不需要檢查，理事們也不需要檢查，條件被一再地放寬，危險遲早會來臨。

　“是！”士兵隊長重新上前，檢查了一下莫萊斯，從他的腰間摸到了手槍，“根據規定，聯盟主席、聯盟副主席均可攜帶配槍進樓，您的配槍我們無權扣留，請進！”

　看莫萊斯做了表率，基汀心裡很滿意，同樣上前接受了檢查。

　其他人見狀，都耐心地上前接受檢查，交出配槍。

　“你來之前，只有非大樓工作人員者進來時才需要進行檢查，並出示許可，畢竟大樓裡工作的個個都是聯盟的骨乾，他們要真想做些什麽事，有的是機會。”停留在大門位置，等待其他人進來的基汀道。

　“我覺得那還是不夠安全。我們能滲透政府軍，政府軍自然也就能滲透我們。”莫萊斯習慣了軍中的戒備程度。

　“也有道理。”基汀選擇支持。

　“埃爾頓部長。”士兵隊長挨個檢查完，迎上了衛生部的部長，同時擔任聯盟理事的埃爾頓。

　“我還用檢查嗎?隨便看看得了。”埃爾頓展開手，低聲笑著道。

　“我知道您不可能有危險，但這是莫萊斯副主席的命令。 ”士兵隊長有些難為，不解莫萊斯剛下的令，埃爾頓怎麽就想違反。

　埃爾頓似笑非笑，在士兵隊長的注視下拿出了腰間的配槍，大大方方地將槍上膛:“你看，我這槍其實都沒裝子彈。”

　就在士兵隊長想要接過來時，埃爾頓忽然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看向了站在裡面等待他們的莫萊斯、基汀，抬槍瞄準，扣動了扳機！

　莫萊斯面向著門口，第一時間看到了埃爾頓的暴起，他一邊大吼，一邊憑借出色的反應速度將渾然不知的基汀推開:“小心！埃爾——”

　“砰砰砰！”

　“噗噗噗！”

　還沒等提醒說完，數顆子彈從槍口迸出，貫穿了莫萊斯的胸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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