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蘇州,吳思歸責備李勤東辦事不力,以致綠林草莽劫走陸雪。
李勤東推說綠林草莽太過驍勇,加之百姓為難以致劫匪走脫。
雙雙就此僵持不下,吳思歸如此說法,本想要從李勤東這裡撈點好處,不料見其出言反駁,心下惱怒,便要以私通縱囚之罪拿下李勤東。
此時恰逢李瀟雨從閨房中出來,便質問吳思歸。那吳思歸之子吳然見李瀟雨天生麗質,甚是喜歡遂向吳思歸表明心跡。
吳思歸便向李勤東透露不再追究此事,但要結秦晉之好。
李勤東見吳然一派公子哥的氣勢,不想女兒此生幸福斷送,又不好回絕,隻說要與內人商量次日再作答覆。
是夜,李勤東便於家人商議,決定連夜將李瀟雨送出去,待事情平息後再回來,想那吳然見不到人自然也就作罷。
豈料次日吳然知曉李瀟雨已,走心中大怒四處遣人尋找。
數日過去了仍不死心,終於在回京的路上找到李瀟雨順道帶回,途中李瀟雨找得借口僥幸逃脫,且一路尋找陸松的消息,竟偶遇失孤逃亡的陸松。
兩人原本相識,曾同遊白雲寺取景吟聯、合作佳句,不曾想此番竟同是逃亡之人。
為避追兵,兩人躲進山洞藏身,相互訴說原委。
李瀟雨將此間經過一一細說,陸松得知全家上下因己之過而受牽連,且遭滅門之災萬分悲痛,頓生赴死之心。
李瀟雨見其傷心,不便多說,隻以尋找陸雪為由勸其振作。
一語驚醒夢中人,陸松便問是何人救走了陸雪。
李瀟雨只聽說是個使戟的蒙面人,至於其他也不知曉。如此不知相貌、名字和去處,人海茫茫無異於大海撈針。
陸松心中原本興起的一絲希望頃刻破滅,那神情宛如霜打的茄子。
李瀟雨再次安慰他,說只要尚在人世必有重逢的之日。
陸松聞言長歎一聲,情緒稍作平複。
李瀟雨見陸松解開心結,也就放下心來。
不覺間,兩人已在山洞裡呆了一天一夜,未曾見外面有動靜,尋思著追兵已經遠去,便從洞中走了出來,恰逢吳然帶了一隊人馬來尋李瀟雨。
吳然見到陸松少不了一番奚落,竟還恬不知恥地說李瀟雨已是他的妻室,大罵陸松胡亂勾引、奪妻之恨誓與不共戴天。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此番又平白受了這般侮辱,陸松縱身一躍奪了士卒手中的長矛,朝吳然搠去,那坐下馬匹受驚,將吳然掀翻在地。
吳然也不生氣,仗著人多依舊奚落陸松,揚言此番既要將李瀟雨帶走,還要將陸松解至京城領賞。
陸松大怒,誓要將新仇舊恨一並清算,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好漢還怕人多,不僅殺不得吳然,反而受傷陷入重圍脫身不得,形勢漸危。
緊要關頭,李瀟雨大聲叫停,先是替陸松包扎傷口,繼而將陸松的相貌看了一遍又一遍,良久之後直言願隨吳然去,但叫放了陸松。
陸松聽了大為著急,欲誓死保護李瀟雨帶其離去。
李瀟雨聽在耳中十分走心,沉默良久後,忽地厲聲喝斥陸松是泥菩薩過江、蚍蜉撼樹。
還直言陸松是亡命天涯的朝廷欽犯,且與乞丐無異,深為自己千裡相尋之舉不值。
願隨吳然入京完婚,就此享受榮華富貴,往後余生不願再與落魄如喪家之犬的陸松見面,讓其不要心存妄想。
吳然聽了大喜,
忙扶李瀟雨上馬領眾人離去,且還不忘一番譏諷。 陸松頓在原地,臉色蒼白如紙身子不住地顫抖,隻覺天昏地暗,萬想不到李瀟雨會說如此割人心肺的話來。
或許是真的傷了作為男人最後的自尊、亦或是經歷太多的不幸,再經人將心弦一撥,猶覺如錐刺般的心痛。
待眾人遠去,陸松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兩腿乏力軟倒在地。
陸松躺在地上仰望白茫茫的天空,倦意襲來,閉上沉重的雙眼竟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陸松掙開眼睛勉強爬起來,李瀟雨的話來回在耳畔響起,陸松始終想不明白,李瀟雨為何突然間說出那般讓人痛徹心扉的話來。
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不覺悲從心來,長嘯一聲便發足狂奔。
跑到林中倚樹而立卻早已氣喘噓噓,便伸手拍打胸口以圖緩解,隻感覺懷裡似有物件,掏出來一看。
原是初相遇時李瀟雨贈的錦囊,適才打鬥已被劃破,裡面竟藏有一張素絹,上頭用曹全體寫了四句話。
其曰:金鳳棲梧,碧鴛戲水。南國紅豆,相思為誰!
字跡雋美。與白雲寺中千詩牆上吟聯的風格一致,顯然是李瀟雨親筆書寫的。
讀罷此詩,陸松將前因後果串聯起來,心中頓時豁然開朗。
原來李瀟雨見吳然人多勢眾,那陸松又是重情重義之人,此番與吳然見面便是,仇人相逢,欲將殺之而後快,更不會向吳然妥協,拋下自己去獨自求生。
依得他的性子,定會誓死護衛自己周全,即便殺不得吳然,也會設法帶自己離去。
只是當下人多,那吳然是鐵了心的要帶走自己,並抓了陸松回去領賞,而自己又不會拳腳,已成了累贅。
形勢不利,難逃生天,因此不願見到陸松為了衛護自己而受傷, 故而不惜毀了自己一生幸福,也要讓陸松脫險。
便當眾羞陸松,越是言辭犀利,越能傷透陸松的心,他便不會執著刺殺吳然和強行帶自己離去,如此還可以麻痹吳然。叫其不起疑心,這般良苦用心、何其難得。
想到此處,陸松悔恨不已,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忙朝李瀟雨等人離去的方向追去,可哪裡還有人影。
就此尋思:即便追上京去,依得李瀟雨的性子也不會相見,隻好作罷,但求來生再報答李瀟雨的恩情。
陸松一路南下到得獨孤城,祭祀爹娘之後,漫無目的地上了獨孤峰。
峰頂一切如故,夕陽西下照得陸松孤單的身影倍顯淒涼。
陸松立於峰頂的空地上,回想著幾個月來所經歷的事。
不禁悲從心來,禁不住感慨:何處天涯何處家?以天下之大,四海之闊竟無自己容身之所。
晚風吹來,地上的幾片黃葉飄到了陸松跟前,翻轉幾下便掉落入深淵,在崖腰間的藤蔓中飛舞。
看著枯葉飄去,心中一震,頗有感觸,從懷裡掏出匕首在石頭上刻下《絕筆詞》:
山如潭碧夕陽血,晚風何來切。獨憐風光依舊好、遠處;物是人是心不是、愁苦。頂絕斜睨世間途,天下少才、空歎英雄孤。
恨天時、勢不與吾,殘生心複死,來世再續。恰似江流今歸海,明朝化雲,雨降源頭還生露。何懼深重阻?
刻完之後朗聲吟誦一遍,卻將那句“何懼深重阻”連說三聲,而後大笑移步到了崖邊,閉目一縱,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