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是語文課。進門來,是一個中年儒雅男子,戴著一副細銀色眼鏡,手裡拿著一根麻鞭。全班同學,在此刻瞬間緊張起來。我也端正坐著,心想,我不會被打的。
報名入學我是最後一個來,阿婆是把我入學的事忘了,都怪你,不讓我早點入學。
對於這個語文老師,我極為陌生。
中年儒雅男子,咳嗽兩聲,嚴肅的說:“上課。”
也不知道哪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起立!”
全班同學,立馬站,拖拉的聲音喊:“老師好!!!”
我也顫巍巍站起,我仿佛是一起入學的人,也跟隨聲音喊起。
坐下之後,翻開了語文課本,語文課本是比較小,比較厚實的;封面是兩個人坐在草坪上,我看得癡迷了起來。隨手倒翻,便翻到了影子。
“影子在前,影子在後,影子時常跟著我。”
我看著書中的那個人兒,和影子的圖畫,便癡了起。那個中年儒雅男子說的嘰呱呱,我啥也沒聽見。突然,語文老師,喊著我:“薑權,你來重複我剛才的話!”
我沒聽見,我便拿著鉛筆,畫那個人兒,把眼睛圈起來,把嘴巴圈起來,真有趣。
“薑權!!!起來重複我剛才的話。”中年儒雅男子語氣重了。
旁邊的趙水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我,我晴天霹靂。
立馬站起,“到”,心想,該死的,叫我做什麽,完了。
中年儒雅男子頓時嚴肅起來:“薑權,你來重複我剛才的兩個字,說的是什麽。”
我慌張起來,眼神望向趙水靈,趙水靈也顫巍巍,後面的兩個小辮子,晃啊晃。在課本上,努力的寫著那兩個字,鬼畫桃胡,我也看不懂。
我就低下頭,眼睛的水要溢出來,強行把它摁住。
中年儒雅男子瞬移般,站在我面前,他要幹什麽,他拿著麻鞭幹什麽。
嚴厲的語氣在我耳裡炸裂:“伸出手來,上課開小猜,學習不認真!!!”
我伸出稚嫩右手,心在怦動,我才五歲,不會打這麽重,嗯,對。
“啪”我吃痛伸回右手,又急忙伸回。
“啪”,“啪”,“啪”,嘶,好痛,這上學一點也不好玩。
我就知道,就知道,這老師狠,手掌微脹。
中年儒雅男子,收起小麻鞭,溫和的說:“薑權,上課要專心聽講。”便回去講台繼續講課了。
我站著,他也沒說讓我坐下,我也不敢坐。
旁邊的趙水靈,兩隻撲閃的大眼睛,盯著課本,雙手端正,一絲不苟;後面的小辮子也不晃悠了。想到這,我也死盯著中年儒雅男子。故意把鉛筆撞到地上,我便彎腰下去尋找,眼淚哇一下全溢出。我哈著氣,吹通紅的右手。一邊慢吞吞尋找鉛筆,一邊擦拭淚水。
我繼續站起來,對著趙水靈笑,兩排牙齒中間洞洞,她看起來肯定是可愛的。
趙水靈一絲不苟專心聽講,沒有理會我的笑。
中年儒雅男子,站在講台上,黑板上寫了一個字,鍾。
至於後面,便沒有寫。
艱難的語文課,隨著“鐺、鐺、鐺”,下課了。
我一屁股坐下,望著鍾老師走出門,我便飛溜的跑出去,回家,上學要吃打,我才不上學。隱約聽見一個奶聲奶氣的女孩子聲音:“薑權.......薑權.......,你要去哪?”無疑就是趙水靈了,哼,對你笑,
你都不理我,才不跟女孩子玩。 我背著小書包,開開心心,回家了,途中差點撞見薑石,我巧妙躲在長長的柱子下,便逃出了學堂。這座學堂是用八根長方體火磚堆徹的柱子頂著,瘦弱身形很好躲藏。
有些老師看見我,也沒有印象,我飛奔似的逃離這座破爛的學堂。
一出學堂,哇,猛憋淚水,一下全倒騰出來,我大聲哭了起來,好痛,上學還要吃打。一想到回家,見到阿婆,我該怎麽去講。雨是下完第一節課便停了的,幸好,停了,不然,下雨,我也不敢回家。
我身上衣服是半乾的,褲子上的黃泥水,也變成了黃泥土,乾巴巴。
走在路上,便想著躲到薑石與薑平放學,剛好,阿婆就挑著衣服,迎頭而來。
學堂離我黃土磚屋很近的,走路五分鍾到十分鍾的路程。
這下吃慘了,阿婆問著我:“權古,你怎麽放學了。”
我大聲哭了起來,伸出右手,向著阿婆告狀:“婆婆,那個姓鍾的老師,拿小麻鞭打了我,上學還要吃打,你不是說,上學,聽話就不會吃打嗎?”
阿婆也噎住,便帶著我回家,一路上啥也沒說。
阿婆放下衣服,摸索著鑰匙,開了兩扇合不攏黑色的木門,我便開心回到屋裡。
自由了,我要天天在家,燒柴火,寧願被柴火烤,也不去上學。
我便向阿婆,說了我的想法;阿婆嚴厲的說:“權古,你下午回學堂,我會跟鍾老師說,不要打你。”
阿婆的說法,我是不信的,全班同學都怕鍾老師。
突然,我看見王老師,大老遠向屋裡走來,我很慌張,便向阿婆說:“阿婆,阿婆,我下午去上學!!。”說完,我灰溜跑進房間裡,烏漆麻黑,我便鑽進床底下,雙腿在打顫。
床底下,好多垃圾袋,好香,都是薑石與薑平和我晚上食的。
我也不知道待了多久,直至房間的燈,亮了起來。
阿婆問我:“王老師,走了,出來吧,下午你去上學。”
我深信不疑便大哭了起來:“阿婆,我不想上學,吃打很痛的,我不想上學,我不想上學。”
阿婆見我不出來,出去,拿著一根長長棍子,使勁鼓搗我。
我待不住了,鑽出床底下,一直大哭,阿婆見我不聽話,便拖著我,一直拖到門外。便對我說:“你不聽話,我把你關進牛欄裡。”
我半跪著,一直哭,哇哇哇,我不知道阿婆所說的牛欄是什麽,也沒有印象,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那一條小路下面的老式倒塌的黃土磚屋。
阿婆一直拖著我,一直走,那條路旁兩邊是被雷劈的松樹,形成了一個拱門,離我黃土磚屋也不遠,在屋的左側黃泥土路下邊。
阿婆拖著我走了右側的小路,我還是拚命的哭著,眼看阿婆下了黃土踩成的樓梯,我心愈發慌張了,拚了命的哭。但是小山村的人,是沒有聽到的,沿途有幾個伯伯嬸嬸看到,便說:“權古,又不聽話了。”說完了這幾句,便走了。
他們的輩分沒有阿婆的輩分大,也不敢說什麽。
不一會,來到了一個老式黃土磚堆徹的房子,它是倒塌的。
進了門,便看見一個芭蕉樹生長在那裡。
阿婆,看著我哭,不聽話,便問:“權古,你下午去不去上學?”
我哭著,哇哇大叫倔強的說:“我不去,我要呆在家裡燒柴火。”
阿婆很不耐煩,便拿起了一個鑰匙,打開了一個屋子,裡面很黑,什麽也看不見。那扇門比較矮,門是分上下兩部分,最長的下半部分是一個封閉的木頭板,上半部分是通風的,只有幾根木頭與下面粘在一起的。
阿婆狠心地把我丟了進去,裡面很黑,我用命地晃蕩門, 阿婆使勁把門鎖住,便走了。
在我5歲之前,我是聽了小山村很多離奇的事情,對於白色飄飄嚇人,尤其是晚上出沒,十分害怕。
我不敢正面對著屋裡,屋裡很黑,我也很害怕,害怕到聲音發抖,雙腿打顫,地下踩著乾枯的稻草。
我用力的晃著門,頭一個勁的往外擠,一邊用力哭,一邊大喊大叫:“阿婆......阿婆,我去上學。開門,開門啊,我怕,阿婆!!阿婆!!!開門!開門!!!我害怕!!!!。”
阿婆沒來,我心裡更加害怕了,總覺得背後有什麽盯著我。
我發了狂拚了命的叫喊,聲音嘶啞:“臭阿婆,死阿婆,開門!我去上學!!!,開門!!我去上學!!!,我會聽話!!!,我會聽話!!!我怕,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哭聲傳蕩了這個老式陰暗的黃土磚倒塌的房子裡,像一個瘋子一樣,瘋狂的叫喊。我心裡除了害怕就是恐懼,這個牛欄很黑,黑到令人發指。我絕望的同時,又怨恨著鍾老師,都怪他。
我繼續哭,哭到聲音嘶啞到很細小,也用力著晃著木門,雙腿也漸漸的發軟。
直至我全身沒力氣,叫喊著:“阿婆,阿婆,我不罵你了,開門!!!求求你開門!!!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阿婆不一會兒,看見了我,急忙地打開了門,對我說:“權古,你去不去學堂上學。”
我哭著向她說:“我去,我去。”
終於,我出來了,我全身已經沒有了力氣,害怕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