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電話另一頭傳來睡意朦朧的聲音，似乎還沒醒。

　“陳師兄，你在睡覺啊，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陸成也覺得自己有點自私，每到需要的時候，就直接給陳卓遠打電話，都沒問對方方便不。

　不過陸成的確是很想知道自己師父目前的近況。

　陳卓遠的狀態稍微好了一點，說:“沒事，最近學校已經發了文，我們這些研究生和本科生都不用在上臨床。”

　“我昨天值完班就回來了，睡了一整天，”

　“現在的狀態好多了。”

　“對了，我昨天出臨床之前趁著還沒脫防護服，就去看了一下輝哥，他現在的狀態，不怎麽好。”

　“目前抗病毒的藥能用也都用了，好像也不見效。”

　陳卓遠知道陸成打電話肯定是問李輝，所以就把自己知道的講了。

　他也覺得沒什麽可以瞞著的，事實就是事實，並不能因為欺瞞而改變什麽。

　現在陸成遠在幾千裡外，陳卓遠自己都還有些羨慕。

　畢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之後該怎麽辦，

　食堂關了，只有小賣部開著，

　學校雖然在群裡面有說會往宿舍送飯，但也一直沒安排，

　他最近都是在煮泡麵吃，

　在科室的時候，倒是有上級醫師會從家裡帶飯過來，可現在他也上不了臨床了，基本上吃東西都很有問題。

　陸成心裡一緊，說道:“嗯，謝謝師兄，”

　對於這種未知的UID，目前誰都沒有比較好的辦法。

　陸成又問:“師兄，現在所有人都不許上臨床了嗎?醫院裡會查嗎?”

　陳卓遠在另外一頭皺了皺眉頭，這關查不查什麽事情啊?

　他們只是研究生欸，能不去誰願意上去?

　你出事了誰給你補償?

　連最基本的待遇都沒有，

　“也有其他科室的人實在缺人手，倒是還有人偷偷在臨床待著，但那都是被逼著。”

　“科室查也沒辦法查啊，不來你能怎麽辦?”

　“這是學校和教育部的硬性通知。”

　聽到這裡，陸成才稍微放下心來。

　然後又和陳卓遠聊了一陣，掛斷了電話，

　他手心緊緊握著電話，都出了微汗。

　思量了一陣，陸成又給洛素衣發了幾條信息，說是自己已經到學校了，

　對方也很快回復，

　但也就是說要陸成一定要小心，要好好照顧自己之類的。

　……

　陸成屬於從城外回來的人，基本上三天內核查沒有體溫增加和咳嗽的症狀後，就把陸成從隔離的賓館放了出來。

　並且交待，喊陸成老老實實地待在寢室，哪裡都不要去。

　陸成點頭說好。

　不過到了寢室之後，陸成打開了N95的口罩，然後就往漢南醫院走了去。

　只是陸成沒想到，竟然在門口就被攔住了。

　“幹什麽的?”門口的守衛帶著口罩，凶神惡煞，陸成不是走的正門。

　“研究生，回科室。”陸成胡謅。

　“學生不讓進醫院，趕緊回寢室去。”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想來最近乾這種事情比較多。

　陸成道:“老師喊我去科室，必須得去。叔叔，你就讓我上去吧，我保證馬上下來。”

　“得罪了老師以後不好畢業啊。”

　陸成一臉苦瓜的為難狀，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演技是越來越好了。

　守門的大爺是醫院的門衛，平時接觸的學生也很多，自然知道老師就是學生的老板，畢業與否有一票否決權。

　猶豫片刻，他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的隊長不在。

　也不好為難陸成這樣的孩子，

　這個特殊時間還要被老板召回科室的老師，可不是什麽善茬。

　“趕緊下來！不能拖延時間。”

　陸成當即道謝。

　昨天就從陳卓遠師兄那裡打聽到了，李輝因為身份頗為特殊，所以就安排在了老乾病房。

　漢南醫院的老乾病房平時都是給特別有身份的人住的，甚至有人在這裡常住，

　不過這些老太太老頭子，幾天前都一股腦的出院了，

　什麽毛病都好了。

　所以李輝才得以轉進去。

　老乾病房在23層，也是倒數第二層，

　視野開闊，夏天也不比頂樓那麽熱，特意挑選的。

　上到23樓門口，陸成再一次被攔住。

　“幹什麽的?”這回說話的是守門的一個護士，全套防護服。

　“看我老師，24床。”陸成這回講了真話。

　前些天陳卓遠都能進去看，他應該好好地說一下情，也行。

　那護士聽了一愣，不敢相信地問道:“你就是陸成?”

　陸成可謂是最近新出名的風雲人物，隻一篇分析，早已經傳遍了網絡和各大醫療機構的知情人。

　看到陸成的那些材料的人，就幾乎都略不過去陸成這個名字！

　所以她自然也曉得的，

　陸成是李輝的學生，這在現在的漢南醫院已經不是什麽秘聞，

　一個是揭露UID的大先驅，一個是開展戰鬥的第一人。

　風頭無二，

　不過那護士的護目鏡下的眉頭深深皺起:“李輝老師的學生不是在廣省嗎?你回來了?”

　她認真地看著陸成，似乎要把陸成給看穿。揭露他的一切謊言。

　陸成點了點頭，對方認識自己就更好了，其實陸成也覺得這些人應該認識自己的名字。

　“聽到我師父病了，想回來看看。”

　“你能不能讓我進去一下?”

　“求你了。”陸成的眼神真摯，

　這個時候，李輝是病人，屬於ID的源頭之一，假如沒有走後門，講人情放陸成進去，

　他百分百進不去半步，誰來都沒用。

　陸成和李輝在最近那絕對是國家級的正面人物，更是醫院宣傳的版面，

　她自然也是聽說了陸成和李輝在這一場戰鬥中做出的貢獻和犧牲，特別是這個陸成，一個實習生，愣是一個人跑遍了整個漢城，查到了那麽多資料，並且整理了出來。

　他跑過骨科，沒教授在。

　跑過呼吸科，沒人理，

　去過感染科，還是沒人理會！

　他沒放棄，他沒跑，

　最後還是被自己的老師騙出了城去，

　這是一位有能力，敢擔當的小英雄。

　如果是別人，進來還要浪費一套防護服，防護服本來就不夠，她能把對方打死。

　但陸成的話。

　似乎他浪費一套防護服，完全是可以的。

　“你跟我進來，先穿好防護服和護目鏡，才能進去。”

　“你師母也在！”

　“謝謝，非常謝謝。”

　陸成聞言，頓時眼睛有些紅。

　前後輾轉，兩千多裡，三天趕路三日靜等，

　終於來到了師父的面前。

　二十分鍾後，陸成才才終於穿好了防護服。

　如同外星人在太空中漫步一樣的緩慢走在走廊上，雙腳上似乎灌滿了鉛，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走的過程，花了兩分鍾。

　心情複雜，傷感，自豪，

　還有恐懼，

　陸成似乎還能記起李輝在手術室當段子手的日子，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

　還能記起李輝剛從瓊省趕回來的時候，那時候的他風塵仆仆，

　現在的李輝，是怎麽樣呢?

　推門而入，

　一個同樣穿著防護服的女人坐在病床的床頭，她看了穿了防護服的陸成一眼，目光有些呆滯地道:“還有藥。”

　她隻以為陸成是來換藥的。

　陸成再看床上，李輝的嘴唇蒼白，臉色蠟黃，氣息非常微弱，雙目無神地看著身邊坐著的防護服女人，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的手帶了一兩雙藍色的手套，一雙卷起，一雙拉到了病號服的袖子上面，把所有的皮膚都包裹住，

　拉著另外一雙帶著綠色手套的手，有些無力，只是半彎著手指。

　胸口扎滿了監護儀機器的塑料貼，仿佛是怪物的爪子，正在一點一點地吸走著李輝的生命。

　與此同時，陸成還看到了李輝的頭上，偶爾但不斷地冒著紅色的數字。

　“-1！”

　“-1！”

　“-1！”

　“……”

　在看他本來的數字:

　“12354/15000！”

　數字正在不斷的減少，

　同時，在他的胸口，

　一團紅得發紫的巨大光團在閃動。

　也有數字在冒起。

　“+1！”

　“+1！”

　“-102！”

　“-369！”

　“-145！”

　“……”

　再看它的生命值，好像天文數字一樣。

　“lv75:1412578/1952145！”

　一百多萬的生命條浮動，

　那些傷害對其仿若無用。

　而且它還能自動恢復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陸成的聲音有些哽咽，喊了一聲:“師父。”

　聲音並不大，剛好可以被兩個人都聽到。

　兩個人的頭都同時僵硬地轉了過來，

　盧馨不認識陸成，但聽過陸成，也知道李輝回來就是因為陸成，

　她的目光中帶著些許的恨意，但也不過一閃而逝，

　還又為陸成的回來而有些觸動。

　李輝僵硬地看了陸成幾秒之後，

　右手顫顫巍巍地舉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地咳嗽著，

　仿佛心裡在憤怒，

　手指地抖動就像是在罵他一樣。

　陸成走近，

　他抖動得就更厲害，

　手不斷地往外攆著陸成，

　仿佛在說，你快滾。

　給我滾啊！

　嘴唇上下龕合。

　只是發不出來聲音。

　頭頂上的傷害不斷加強！

　“-21！”

　“-25！”

　“-51！”

　“……”

　陸成趕緊說:“師父，您別生氣，我離開漢城的時候，我不知道是離開。”

　“可你想讓我離開。”

　“我回來的事情你雖然不知道，但是我想回來啊。”

　“我不能不來看看你。”

　“你別生氣，生氣對你不好，你也是醫生，你該知道的。”

　李輝這才止住了動作和嘴巴的龕合。

　陸成走近，只是幫著師母把李輝咳嗽的一些垃圾給丟進了垃圾桶裡。

　只是這一接觸，

　那遊戲系統就立刻閃現出了提示:

　“檢測到UID標本，可提取，是否提取?”

　聽到這提示，陸成頓時欣喜萬分，他本來還在想該怎麽才能得到李輝的痰標本了，

　沒想到得來地還比較容易。

　“提取！”陸成默默地道。

　緊接著，陸成才搬了個凳子坐到了李輝的另外一邊，道:“師母，我是陸成，是李輝老師的學生。現在也是他唯一的學生。”

　“對不起！師母。”

　盧馨聽到陸成這麽講，她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其實很想罵陸成兩句。

　但陸成有錯嗎?

　他是無辜的啊，他只是想解救這一場災難而已，並不是想害了李輝。

　但要盧馨對陸成沒什麽意見，那是不可能的，

　他怪陸成為什麽要把李輝拉下水，這天下那麽多醫生你為什麽不去找?

　不恨不怪不喜，已經是她能夠做到的最大度了。

　李輝看著陸成，神色複雜，右手哆哆嗦嗦地從被子下面取出了紙和筆。

　哆哆嗦嗦地寫了幾個字:“你為什麽要回來?”

　這個問題陸成已經回答了一次，

　陸成就說，“我想看看師父。”

　“你知不知道這裡很危險?”

　“知道，可是師父您給我教的，不就是不怕危險麽?”

　“不然師父怎麽會隻身留下來，卻把我送走?還讓師母也回來了?”

　“回去！”

　“師父，我想去實驗室，我想去試一試。”

　“回去！你算什麽?”

　“我只是個普通人，但是我師父就在病床上，我在實驗室，其實已經非常安全了。”

　“我又怕什麽呢?”

　“現在正在做研究的人，哪個人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覺得自己就可以把它研究出來?”

　“就目前的文獻，也只知道它是冠狀，除此之外，更加核心的東西，都還沒有出來，”

　李輝直接打斷他的話，直接寫道:

　“你就只是個骨科醫生，你知道這些實驗怎麽做嗎?不知天高地厚。”

　“你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

　“不知道但我可以學啊。”

　“師父，我已經決定了。”

　“就像你上次在手術室裡給我說的那樣，身在戰場，就一往無前。”

　李輝放下了紙和筆，轉過頭去，不理陸成，

　不想李輝雞蛋碰石頭，不知天高地厚的陸成。

　陸成說:“更何況， 您還說，知天高地厚就是為了腳踏實地而已。”

　“師父，我希望你不用等我，”

　“但是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您好好保重身體。”

　陸成暫時評估了一下，以當前的疾病侵襲進度，如果沒有進一步的加重，

　李輝支撐個一兩個，不成問題，

　前提是不加重，

　最好的藥物的使用，陸成倒不擔心，不說李輝的家境本就不錯和特殊的身份，現在就算是普通人的治療，也有整個國家來兜底！

　不怕治不起，就只怕等不起。

　下了樓，陸成就直奔實驗室而去，他打算，直接先進到桂老的實驗團隊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