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黝黑少年先是抬頭觀星,辨明方位,接著,朝選定方向,縱馬狂奔。心中一個念頭,就是逃離此處,逃得越遠越好。
因為只有逃得夠遠,尹江月才能安心療傷,不用去擔心蒙面人的追擊。
??
黝黑少年為了隱藏蹤跡,一路上專挑偏僻小徑,縱馬疾行。
一炷香後,他感覺身後的尹江月,身子已變得冰寒無比,從背心傳來的劇烈寒意,甚至都令自己開始打顫。
黝黑少年知道,多半無法再繼續前行,得開始找個僻靜的地方,好作療傷。
此時,雖已到天明時分,但天色依舊昏暗,烏雲密佈,怕是要落大雨。
若是繼續選擇樹林小徑,定會被淋成落湯雞。
於是黝黑少年馭馬改走大道,希望能找間民房,避雨療傷。
沒多久,在耳邊響起陣陣雷鳴之際,總算被他找到了一間廢棄的義莊。
義莊雖是不祥,但勝過一路淋雨。
黝黑少年二話不說,馭馬進入義莊院內。他迅速翻身落馬,將駿馬綁在一旁的棚子下,接著吃力的將半昏半醒的尹江月,背負身後,走入那唯一的屋子之中。
屋內,蛛網遍佈,廳堂位置擺放四口木棺,上頭覆蓋一層厚厚灰塵,可見此處,年久無人踏入。
後堂冷風自半掩的門縫,徐徐吹入,使屋中發出低鳴風聲,令本就詭譎的氣氛,襯托的陰森不已。
而在兩人進屋後,沒過多久,外頭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黝黑少年扶著尹江月,靠牆席地而坐,伸手輕輕拍打他的臉頰,說道:“十萬兩,快醒醒。”
卻見尹江月眼睛微睜,喚了聲‘水’,隨即側頭倒下,昏迷不醒。
黝黑少年心想:“不如我先去後方找個碗,接些雨水給他喝,看會不會好一些。”
正當他準備動身之際,忽聽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黝黑少年大吃一驚,愕然心想:“這追兵來的也太快了吧!”著急張望,可這家徒四壁的地方,又有何處能躲呢?
目光不由得落在四口木棺上,雖是不吉利,但時間緊迫,不容他多想,頓時咬牙扛起尹江月,選了一口半掩的木棺,飛快鑽了進去,同時伸手將上頭的棺蓋,使勁拉上、蓋好。
由於棺內空間不大,無法並排躺著兩人。
黝黑少年深怕發出聲音,隻得趴在尹江月身上,同時抽出懷中火銃,迅速換上彈藥,心頭撲通撲通狂跳,屏氣凝神,等待外頭之人進屋。
不久,外頭傳來了一連串腳步聲。
隨即,響起一群粗獷男子的說話聲。
黝黑少年聽幾人腔調古怪,帶有一絲沉悶,不似中原人,心中好奇,恰巧木棺置放歲月已久,邊角處被白蟻啃食一個拇指大小的孔縫,便湊上去觀看。
只見五名蒙古軍裝束的大漢,簇擁著一名身穿精緻盔甲的大漢,走了進來。
眾人的身上,被雨水淋的一片狼籍,不斷沿著衣襬,滴在地上的稻草堆上。
一名盔甲大漢,見屋內擺滿木棺,登時眉頭一皺,臉上頗為嫌棄,轉過頭,對著五人喝令道:“方才外頭停了匹馬,你們幾個進屋搜搜,看是否有人?”
“是,頭領。”
五名大漢瞟了一眼木棺,臉色難看,好似有什麼顧慮,但在盔甲大漢的命令下,也只能硬著頭皮,朝屋內巡去。
黝黑少年心中明白,此時元朝成立近百年,蒙古人間的習俗,
早與和中原人相互融合,對‘義莊’這等特殊地方,多有耳聞,想當然爾,敬而遠之的心態,自是油然而生。 聽著凌亂的腳步聲,時不時從身邊響起,黝黑少年倍感心驚膽跳。
好在,這五名蒙古士兵,對於鬼神之事,似乎特別害怕,尋了半天,卻是未踏近木棺半步。
不一會兒,五人報告道:“頭領,都尋過了,裡裡外外,未有人跡。”
頭領問道:“你們可有瞧仔細?這匹馬??總不可能憑空而生吧?”
一名蒙古士兵忙道:“真的!咱們查的可細了,連一隻蟲都沒放過。”
頭領冷哼一聲,五人的一舉一動,早被被他看在眼裡,凡近木棺處,皆避而不查。
他那生滿粗髯的臉上,揚起不悅之色。牛鈴般的大眼,撇向木棺擺放之處。
天色昏暗,擺棺之處,又沒有窗戶,幽黑一片,顯得陰氣沉沉,就算是他這樣的陽剛漢子,背後也不禁生起一陣涼意。
隻瞧了半晌,便渾身發毛,連忙撇過頭,思忖道:“總不可能有大活人哪兒不躲,躲在棺材裡吧?”
於是,他不再深究,吩咐幾名士兵,生起一個火堆。
隨著火堆升起。
六人不約而同,圍著火堆坐下,一面烘烤衣物,一面拿出包袱內的臘肉,插於火堆旁,烤食起來,屋內登時香味四溢。
霎時間,門口處,又響起喧鬧人聲。
這次,卻夾雜著不少女子的哭泣聲。
只見六名後到蒙古士兵,牽著一條手腕粗的鐵鍊,走將進來。
鐵鍊後方,串連著八名衣衫不整、滿是泥濘的年輕姑娘。各個模樣狼狽,臉上均佈滿未乾淚痕、神情驚恐的四處張望,好似曾遭受過什麼可怕經歷。
從打扮看來,粗布粗衣,應是附近農村之人。
一名圍繞在火堆旁的士兵,抬手呼喊道:“你們幾個,怎麼這麼慢,該不會撇下兄弟們去享樂吧?”說著,嘴角洋溢起一抹壞笑。
“哪有那等閒功夫,大雨之下,外頭滿是泥濘,搞得這幾個賤人,寸步難行,耽擱了不少時間。”
只聽六人一面咒罵,一面將鐵鍊綁在一根木柱上,把八名女子當家畜般扔在一旁後,這才走近火堆,盤腿坐下,拿起一塊烤得油亮的臘肉,張嘴啃食。
躲在木棺中的黝黑少年,見幾人不但舉止粗鄙,還不把女人當人看,不禁惱怒不已,揣起手上火銃,便想往每一個人的腦門上,射上一個窟隆。
無奈,自己這把火銃,一次只能射出一發,真要這麼跳了出去,想必幾人絕不會給他裝填子彈的機會。
只能壓下滿腔怒火,死死瞪著幾人。
或許是因為生氣,容易耗費體力。
黝黑少年的腹中,開始感到飢腸轆轆。這才恍然想起,自己已大半天滴水未進,聞著屋內飄蕩的肉香,肚子忍不住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
幾名士兵忽聞異響,驀然一驚,同時抽起腰間軍刀,起身大喝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