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火光擴散開來,黑色影子慢慢退卻,最後都縮在角落裡,如同蟄伏的野獸般蠢蠢欲動。
放眼四顧,發現這是一處廳堂。空間不是很大,擺設簡陋不堪,只有幾張落滿灰的桌椅,還有一塊塊破爛的簾布。
唯一比較特殊的是,廳堂正中央牆壁上掛著一副水墨畫。紙張微微泛黃,畫面有些模糊,但仍可分辨畫中描繪的是一場大戰。
戰爭雙方有人,有行屍,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妖魔,以及一個踏雲而行的神人,在這神人身後跟著一隻猴子。
猴子五官比較抽象,凶厲的神態卻躍然紙上,仿佛隨時都會跳出來撓你一爪子。
不只是猴子,其他人物也是如此,寥寥幾筆卻極為傳神。由此可見作畫之人技藝極高,若非年代久遠,這畫給人的震撼恐還不止如此。
“這是人皇北上圖!”
宇文寧低聲驚呼道。
蘇圖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這小姑娘身上:“阿寧姑娘,你見過這畫?”
宇文寧點了點頭:“這是托天城非常有名的一幅畫。講的是當年人皇帶領族人北上建立皇城的故事。市面上有許多類似的畫作,只不過細節不盡相同。”
“哦?哪裡不一樣?”
蘇圖好奇的問。
“這個重要嗎?”
宇文寧眨了眨眼睛,現在貌似不是探討這畫作的時候誒。
“說說看嘛。”
蘇圖似乎很感興趣。
宇文寧撓了撓頭,雖然不夜樓有不少非常有名的畫師,但她也只是偶然見過類似的畫作,並未深入去研究。
“以前看過的畫,好像都沒有那個神人和猴子,而且托天城歷史和傳說也沒有這方面的記載。”
宇文寧說道。
蘇圖目光重新回到那副畫上,分析道:“這畫創作的年代久遠,應該比較貼近真實的歷史。”
“這神人還好理解,畢竟統治者習慣賦予自己神性,方便震懾和管理底下臣民。但那隻猴子就比較奇怪了,若是當年沒有出現這樣一隻猴子,為什麽畫師要把它畫上去呢?”
宇文寧眼睛閃著光:“公子是說,這猴子和神人可能真實存在?那為何現在流傳的傳說都沒有相關的信息?難道這段歷史被抹去了?”
蘇圖看了眼肩膀上的貓。
貓沒有說話,臉色陰沉得快滴出水來。
蘇圖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看來許多事情已經有答案。
如果當年那位人皇開辟聖域建立皇城是得到某座神宮的幫助,那這皇城的深處藏著一座神宮就能說得通了。
至於神宮是如何幫助人皇開辟聖域?開辟聖域之後又發生了什麽?神宮的信息為何被抹去?古虞朝又為何會沒落?等等。
這些可就不是通過一幅畫能夠了解的。
另外一個問題,按照貓所說,他們前段時間闖過的丁火神宮其實是空的,也就是沒有主人。但從這畫上看,藏在托天城的神宮恐怕不是無主之物,裡面可能真的藏著一尊神靈!
對於神靈,蘇圖沒什麽概念。
但他見過守宮獸,見過神屍,見過四眼魔人,這些可怕存在被大明府列為神宮禁忌,是凡人無法對抗的存在,那作為神宮之主的神呢?
會強大到何種地步?
蘇圖不敢想象。
他看著畫上那踏雲而行的神人,心情無比沉重。
這趟神宮之行,恐怕已經不能用凶險來形容,或者是十死無生,他們這些人都有可能葬送在這裡。
“公子,你看!這畫還缺了一角!”
宇文寧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蘇圖目光下移,發現這畫中間被撕去了一塊,那塊畫的是人族的領袖,也就是人皇。
為何要把人皇撕去?
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不過想起月華宮是一座冷宮,當年可能囚禁著失寵的妃子。妃子獨處深宮,心生恨意,將人皇畫像撕去,眼不見心不煩……
嗯,這好像也說得通。
蘇圖摸了摸下巴。
這些都是自己的猜測,真實如何恐怕只有天知道。
忽然,他看到藍韭站在一旁,也好奇的盯著這畫。
想起這位大明府方士博才多學,便忍不住問道:“小韭,有什麽發現嗎?”
“公子,這畫講的好像不是人皇北上的故事。”
藍韭小聲說道。
“哦?怎麽說?”
蘇圖心中一動。
宇文寧也看了過來。
“你們看那。”
藍韭指著畫的一處留白,上面有個圖案,僅有兩筆,就像一個“人”字。
“小韭姐姐,這個有什麽特別嗎?”
宇文寧湊近前,瞪大眼睛,卻看不個所以然來。
“這個圖案的形狀,有點像千湖大澤的兵鋒山。”
藍韭聲音很小,似乎自己也不太確定。
蘇圖皺著眉頭。
千湖大澤他沒去過,不過大概位置還是知道的。那地方在聖域東面,距離托天城得有千裡之遙,是一處妖魔橫行的荒野地帶。
“難道這場大戰不是發生在聖域,而是發生在千湖大澤?”蘇圖看著宇文寧,“托天城有這方面的傳說嗎?”
“沒有。”
宇文寧搖了搖頭。
藍韭一聽,心裡越發沒底,小聲說道:“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
“算了,一幅畫而已,不用去糾結。”蘇圖安慰了一句,又看著肩膀上的貓,“你說這地方有古怪,具體是指哪裡?”
貓猩紅的目光從畫像上移開,莫名其妙瞪了蘇圖一眼。
蘇圖被它這吃人的模樣嚇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了?要撓我?”
貓吸了口氣,面無表情道:“後面還有房間。”
後面?
蘇圖走上前,掀開破舊的簾布,果然發現還有一道門。
門口珠簾已經腐爛,珠子散落在地,落滿灰塵,只剩下幾根殘絲在擺動。往裡一看,裡面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到,但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這香味並不陌生,是血絲蘭的味道。
血絲蘭生長在荒野, 花香可以用來除臭,廣受泣血城百姓的喜愛。
當然,也能用來掩蓋屍臭。
蘇圖突然有些緊張。
他從跑跑手中接過火把,右手握著古劍鳳羽,用劍尖挑開門口殘留的絲線。
那知輕輕一碰,絲線紛紛掉落,化為灰煙。
“裡面沒有危險。”
肩上的貓不耐煩的說了一句。
“裡面有什麽?”
蘇圖忍不住問。
“自己不會看嗎?”
貓沒好氣道。
說一下會死啊?
蘇圖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跟這貓廢話,直接舉著火把走了進去。
宇文寧雖然害怕,但也忍不住好奇,緊緊跟在蘇圖身後。
藍韭也沒落下。反倒是陳羽相和麻衣兩個大殺器留在了外面。
明亮的火光輕輕跳躍,將房屋中的黑暗驅散。細小的沙塵從頭頂天花沙沙落下,血絲蘭的味道濃鬱的令人窒息。
房間空間不大,擺設也非常簡單,只有一張木床,一張梳妝台,兩張凳子,以及一個小孩的搖籃。
這些家具都已經腐朽不堪,木床上的被褥變成灰色,就像鋪著一層灰色的塵土,紗帳破破爛爛,像一片片形狀古怪的枯葉。
梳妝台上擺著幾個木盒,裡面的首飾被歲月奪去了光彩,表面暗淡無光,顯得死氣沉沉。
半米多高的銅鏡落滿灰塵,位置有些詭異,正對著床頭,看著很不舒服。
小孩的搖籃在床的另一邊,由於光線太暗,只看到一個輪廓,看不清裡面到底有沒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