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望鄉亭。
一座石砌古亭,據說有好幾百年歷史,現如今破敗不堪,勉強能遮擋風雨。
蘇圖不是第一次到這地方,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熱鬧的望鄉亭,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身在妖魔橫行的荒野。
只見古亭四周足有百來個衛兵。
衛兵身披銀白色鎧甲,鎧甲嶄新,刀劍錚亮,一看就是訓練有素,遠非城門口那些烏合之眾可比。
“是城主府的親兵!”王小嵐臉色陰沉。
他們這些獵魂客遊走在正邪之間,時黑時白,和負責城鎮守衛和治安的城主府關系比較複雜。既敵對又合作,不過總的來說,城主府實力更強,壓著一盤散沙的獵魂客一頭。
城主府親兵守在望鄉亭外圍,再往裡三十米,望鄉亭四周,還有二十幾個黑衣護衛。
黑衣護衛都披著黑袍,舉手投足間,偶爾會露出內裡黝黑精致的皮甲。
他們幾人把守一處,將望鄉亭護在中間,連城主府親兵都無法靠近。
石亭中還有幾個人,不過距離尚遠,無法看清。
看守外圍的城主親兵看到蘇圖幾人,主動讓開道路,應該是有人打過招呼。
一個年輕的衛隊長走過來,臉上有警惕,也有不屑,當看到祁冬芝時,才稍稍收斂一些。
“冬芝先生,大人已等候多時,請隨我來吧。”
衛隊長欠了欠身。
“有勞張校尉。”
祁冬芝笑著回禮,跟著這姓張的衛隊長朝古亭走去。
蘇圖三人跟在後面。
他和王小嵐對望一眼,臉色都有些古怪。
沒想到這一路上兩人勾心鬥角,互相摸底,最後竟然摸到了一起。
……
穿過城主府親衛,在靠近黑衣人時,衛隊長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前進。
這時一個大漢走了出來。
大漢身高超過兩米,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刻。
這大漢蘇圖昨天才見過,叫陳鐵兵,也就是老爹口中那些貴人。
“陳將軍,人已經到了。”
衛隊長神色恭敬。
陳鐵兵點了點頭,掃了蘇圖幾人一眼,目光在蘇圖身上稍稍停留片刻,面無表情道:“跟我來。”
衛隊長抱了抱歉,自行退回外圍。
蘇圖幾人隻得又跟在陳鐵兵身後,穿過黑衣護衛組成的防禦,登上望鄉亭。
望鄉亭地勢頗高,南面是斷崖,站上石亭,面向南方,可以看到遠方朦朧的景色,依稀還能望見血色高原的輪廓。
蘇圖走在最後面,竹箱上的黑貓已經睜開眼,不過沒有起身,懶洋洋的趴著。
踏上台階,終於看清石亭中人。
李青稞,長腿妹子,站在古亭角落,眺望南方荒野。
從蘇圖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對方瘦小單薄的背影。
扎在腦後的馬尾辮,沾染風霜的黑披風,邊角粘著紅褐色泥土的長筒皮靴……
也沒看出哪裡好生養,不知老爹是不是眼瞎。
蘇圖心中悄悄嘀咕了一句。
侍女阿芸站在李青稞身後,見有人走上石亭,她轉過頭來,冷漠的目光從其他幾人身上掃過。
當看到蘇圖時,娃娃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蘇圖撓了撓頭,有些莫名其妙。
這時,石亭另一側有聲音響起,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送君千裡,終有一別。荒山野外寒意頗盛,
銘台兄身體不好,請先回吧。” 說話的是個灰袍老者,滿臉皺紋,白發一絲不苟梳在腦後,手中拄著木杖,微微有些駝背。
程仲文,地位尊貴的老者,應該就是他跟老爹交易,花錢雇傭自己當向導。
老頭子右手邊,站著一個男子。
這男子蘇圖沒有見過。
他年齡不大,約莫二十五六歲,劍眉星目,風度翩翩。一身黑色皮甲,身材修長挺拔,站著如同一柄立起的標槍。
帥是帥的,就是看著不順眼,不過應該有些本事,不是那種繡花枕頭。
蘇圖心中猜測。
“既然人都到齊,那老頭子也不耽誤諸位大人。預祝諸位大人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又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是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
老人披著厚厚的毛皮大衣,佝僂著身子,也不知是不是太冷,白發稀疏的頭顱都縮到皮衣裡面。
他看起來比程仲文還要蒼老十歲,一手拄著拐杖,微微顫顫的站著,身邊還有個唇紅齒白的少年挽扶。
這位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泣血城城主趙銘台。
原來這次泣血城城門戒嚴,趙城主帶著親兵冒險出城,就是為了這些外鄉來的貴人。
這些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居然能驚動這位泣血城的土皇帝!
蘇圖心中愈發好奇。
陳鐵兵帶著他們幾個登上望鄉亭,趙銘台正好準備離開,程仲文和那年輕男子起身相送。
看到蘇圖等人,趙銘台笑呵呵道:“仲文兄啊,祁先生可是我們泣血城數一數二的魂師,王老三和郭匪也都是常年出入荒野的老手,還有這位……呵呵,有這幾位協助,找到那個地方應該不難。”
蘇圖被直接略過。
沒辦法,年輕人嘛,沒什麽名氣,哪入得了城主大人的法眼。
蘇圖撇了撇嘴。
趙銘台又和眾人寒暄幾句,便下了古石亭,微微顫顫朝外圍走去。
城主府的親兵在衛隊長的叱喝下快速集合,又有衛兵牽來一輛精致典雅的馬車。
等這位高權重的老人上了馬車,一隊人馬沒作停留,浩浩蕩蕩朝北進發,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原本熱鬧的望鄉亭忽然變得冷清,陣陣寒風襲來,四周寒意愈發濃鬱。
程仲文和年輕男子目送泣血城主離開,重新登上望鄉亭,兩人神色各異。
“老狐狸。”
年輕男子冷笑道。
“徐傾,慎言。”
程仲文瞥了一眼從泣血城招募來的向導和魂師。
一直安靜站在角落裡的李青稞這時才轉過身,直接走到石亭中央,眉眼間帶著一抹陰鬱。
侍女阿芸跟在她身後,半步不曾遠離。
陳鐵兵站在蘇圖四人身前,隱隱將他們和李青稞隔開。
“少主,趙城主送過來的東西……”
侍女阿芸開口。
“既然是城主大人的好意,那就留下吧。”
李青稞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蘇圖卻嗅到一絲怨懟,突然好奇這些貴人和那趙銘台到底是什麽關系。
不過有他們這這些外人在場,李青稞也不會多說什麽。
她目光從這幾個泣血城地頭蛇身上一一掃過,到了蘇圖這邊,直接跳了過去。
覺得有必要說幾句場面話,這位少主便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我們這次的目的地是血色高原的埋骨山,雖然需要深入荒野,一路危機重重,但有諸位先生相助,定能轉危為安,化險為夷。希望大家能夠精誠合作,團結一致,圓滿完成這次任務。”
見諸位先生沒有什麽反應,李青稞有些小尷尬。
這時程仲文走了過來,笑呵呵道:“諸位先生請放心,少主已經答應,只要帶我們到埋骨山,這次任務便算完成,到時候傭金再多加一成。”
話音剛落,王小嵐和郭匪這兩個獵魂客臉上都露出喜色。
他們這次願意冒險帶這些外鄉人去埋骨山,還不就是因為對方給出的價格實在太過誘人,單是增加這一成傭金,便能讓他們快活好幾年。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我等自當盡心盡力。”
祁冬芝欠了欠身。
魂師也是個燒錢的職業,乾這一行的兩極分化嚴重,要麽富得流油,要麽窮得揭不開鍋。
祁先生在泣血城名氣不小,但一直埋頭研究原生魂,不懂得經營,至今囊中也有些羞澀,不得不出來賺些外快。
至於蘇圖……
沒太多感覺。
傭金這東西都是老爹在談,鬼知道他把這撿來的兒子賣了多少錢!
談妥了價格,氣氛也變得熱絡起來。
王小嵐和郭匪開始向那些貴人介紹深入荒野要注意的事項,祁冬芝則講解這個地區出現的原生魂的特點。
蘇圖就是個純帶路的,最後那段路程才用得到,現在還插不上嘴。
其實按照李青稞的想法,直接向楊老頭買張地圖就算了,沒有必要帶上這麽個滿肚子花花腸子的累贅。
但楊老頭子寧願賣兒子也不賣地圖,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花大價錢雇傭這個看起來沒什麽用的家夥。
李青稞有些心疼錢,雖然家裡以前闊過,但那是以前,現在一直都在吃老本了,哪還有閑錢養廢人?
蘇圖被冷落在一邊,只有那叫陳鐵兵的漢子站在他身前,像防賊一樣防著他。
長腿妹子偶爾投來的目光不怎麽善良。
他心中不停埋怨老爹不靠譜,自己這百十來斤肉也不知道有沒賣出個好價錢。
忽然,後脖頸一痛。
原來被貓爪子扎了一下。
但這一瞬間,蘇圖身上寒毛都立了起來!